把少年放到了床上,庆帝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太平别院。
今夜解开了他心中的一个疑惑,也让他发现了范闲瞒着他的一个秘密。
即使范闲对他有不伦的心思,但他挣扎时的呢喃却疑点重重,他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如此恐惧,又为什么要提到范慎?
当然,范闲对自己的控制他也很满意,他不会允许范闲对他有任何亵渎的行为,无论什么原因。
如果今夜范闲没有控制住自己……
那他就可以等待下一次重生了。
只要范闲依旧保持着畏惧之心,他就可以把他控制在手里。
如果表现得好,他倒是不介意恩赏他一次。
就像他醉酒那夜。
醉酒承恩时的范闲可比今夜娇气可爱的多。
回到寝宫的庆帝静静的思考着,言冰云是范闲控制鉴查院最好的助手之一,范闲和他接触其实并不过分。
只是为什么要特意避开鉴查院和他,去他至今都没查到的地方密谈?
而别院里,过了许久,范闲才悠悠转醒,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身下躺着的床,又看了看身上搭着的被子,随意的解开绷带,潦草的处理了手臂上的伤口。
看着庆帝上涨了二十多点,稳稳停在68的信任值,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庆帝是个多疑又贪婪的皇帝,单纯的按照剧情为他付出,并不能让他真正的相信自己,因为那些会让他想到过去,想到之前的背叛和错付,那些剧情只能用来证明他的能力。
要真正让他信任自己,就需要让庆帝看见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说……永远不会启齿的秘密。
比如和范慎纠缠的谜团,比如他和言冰云聊了什么,比如他为什么会梦魇。
只有这些,才能让庆帝感觉到他掌握住了自己。
庆帝心情如何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信任值骗不了人。
就算看起来心情不好,也不会影响他对自己的信任。
人很难不去信任另一个能完全看透的……自己人。
特别是庆帝相当喜欢控制臣下。
今夜的这一出戏,至少能让他在下江南的时候依旧稳固圣心。
范闲悠闲地处理好伤口,循着记忆在地毯上撒了些药粉,这些药粉会分解他的血液,也会掩盖住血腥的气味。
做完这一切的扫尾,他才惬意的缩回了被子里继续安睡。
第二天,范闲带着紧张而惶恐的心情请旨入宫,庆帝没有拒绝,只是露出些许笑意,就干脆的叫他进来。
“陛下。”范闲弯腰行礼,小心的看了一眼庆帝的脸色。
和往常没什么变化,看不太出来。
庆帝任由他打量,“今日突然进宫,有什么难处?”
“呃……啊,臣,臣是为了几日后的赏菊宴……”范闲微微低着头,眼神飘忽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问话便随意扯了个理由,“臣如今没有瓶颈的困扰,如果影子袭来,臣有足够的把握将他擒下,但是……”
悬空庙的刺客是影子这件事,庆帝很早就知道了,因此也没有显得惊讶,只是稍稍分了些视线在他身上,“这次先放过陈萍萍,在你掌控鉴查院之前,不要对他动手。”
“是,臣遵旨。”范闲赶紧应下。
见庆帝面色实在没有变化,范闲忍不住面露思索之色。
“你站那儿想什么呢?”庆帝瞥来一眼,心里发笑,这小子坐立不安的样子还真有些意思。
范闲又觑了一眼庆帝的脸色,才犹犹豫豫的,一句话转了好几个弯的低头应道:“回陛下,臣近日……有些梦魇,有时候醒来会,会出现在别的位置上……呃……”
话说了一半,范闲就感觉自己编不下去了,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好在庆帝也没有晾他太久,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梦魇?安之可是身体有恙?不如进宫来小住几日,也算是休息。”
范闲眼中瞬间出现了一丝欣喜,很快又被紧张替代,他微微抬起头,对上庆帝含笑的眼睛,也忍不住露出乖巧的笑容,语气却有些犹豫不决,“臣并无大碍,若是进宫小住,怕惊扰了陛下。”
“安之,不要为难。”庆帝站起身,怜惜似的轻轻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朕没有怪罪你,朕一直很信任你,安之。”
范闲眼眶微红,感动至极一般点头,“臣知道的,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信任。”
看着少年恭敬的退下,庆帝眼中出现了一丝满意。
范闲把自己的心思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他昨夜看见了真相,只怕也难以发现他隐晦的心思。
真有意思啊……安之。
——
秋日清寒,悬空庙又孤悬山中,范闲从山下向上看去,只觉得寒气直直的往骨子里钻。
他从太平别院过来,和范建不在一处,此时身边竟然空无一人。
京中权贵虽然与他相识的很多,但大多有自己的派系阵营,而范闲之前出手的狠辣让他们对他敬而远之。
说来也怪,虽然这一世范闲处处提前计划,避开了抱月楼这样大的能显出他心计手段的事情,老二和太子的损失也远远没有之前那么重,按理说这些人对他的态度不应该如此,以老二的性子,应该是一边觉得庆帝偏心过重,一边觉得他还能赢过自己。
断不会如此消停。
只是这个疑问,一直到庆帝传了口谕让他上去都没有解开。
范闲听着口谕,眼神扫了一圈周围情绪不一的显贵们,心道这皇帝真会给他拉仇恨,然后满脸笑意脚步轻快的跟着上去了。
“范闲,过来。”按着时间看,范闲刚到悬空庙时,下方应该燃起了星火。
悬空庙里没有旁人,只有皇家的四个男人,此时正表情各异的看着他。
整场刺杀没什么新意,火是庆帝自己点的,刺客是陈萍萍安排来刺杀的。洪公公护着太后那些人不在这里,除了庆帝这个绝对不会出手的大宗师之外,此时的战力就只剩下了九品上的范闲和大皇子这个添头。
陈萍萍似乎也意想不到,庆帝对范闲的偏爱会明显到如此地步,在范闲早有防备的情况下,侍卫刺客出手的第一时间,就被刚好站在他攻击路径上的范闲发现。
范闲下手从来都是暴烈且毫不留情,即使九品的高手也受不住他蓄意打出的拳头,第一拳顺着武器直接砸在了刺客的手腕上,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一个九品高手就直接被打碎了手腕,范闲的真气也借着这个接触的关口冲进了他的体内,顷刻间就让这个刺客倒在地上无力再战。
解决了这个威胁,身着白衣的剑客从天而降的时候,范闲毫无顾忌的回身,对着他射出了暗弩。
这时候,大皇子已经反应过来,挡下了后面的小太监。
也算是帮范闲省了事。
讥诮讽刺的分了个眼神给“踩中酒杯”倒在地上的太子,范闲没有停顿的和身着白衣的影子战在了一起。
影子身为天下第一刺客,身手自然是极好的,但即使他用的是四顾剑法,即使他是九品剑客,对上范闲这样纯靠真气强度的人也没有什么办法。
特别是,这个人还铁了心要和他缠斗。
范闲自然知道庆帝这次要放陈萍萍一马,所以他只能把戏做的真实些,算着时间估摸着洪公公就要回来了,影子的攻势也更加猛烈,范闲借机露出了一个破绽,胸前硬生生受了一剑,被影子找到机会纵身离开。
直到这时候,一直在众多侍卫保护下的庆帝才慢慢走出来,无视了跪下请罪的三个儿子,只是极认真的看向范闲,“范闲,伤可要紧?”
范闲从袖中摸出止血的药丸咽了下去,庆帝看的清楚,和那夜范闲自残时用的药丸是一样的。
“臣没事,那刺客受了臣几拳,已然内伤,臣请追击刺客,一定能把他捉回来。”他眸色平静,言语中带着极大的自信。
是,影子现在刚摆脱侍卫们的缠斗,还在他的视线之中,如果范闲铁了心的全力去追,影子说不定真会被他抓住。
这可不是庆帝要的,所以他只是摇了摇头,看着远处,手指在栏杆上敲了几下,“朕会派人。”
说话间,一直埋伏着的虎卫出动,安静且迅速的向着影子的方向追击而去。
而在原地请罪的三个皇子,庆帝自然是没什么心情搭理,虽然大皇子这回反应过来干掉了那个小太监,在庆帝心里,也不过是给范闲的动手增加了些许帮助。
范闲的脸色很差,即使他此时尽力的运转真气,但庆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前日夜里范闲自残,在他面前至少流了半个时辰的血,后来他离开时可没帮着处理,这几天应该正是他身体虚弱的时候。
方才攻击刺客时如此猛烈,只怕也是担心后续乏力。
范闲护驾受伤的消息也传到了其他人耳中,庆帝回宫后第一件事就是唤来御医给他治伤,范建有些焦急,有心想要见见范闲,却也知道庆帝此时不会想看见自己,只能自己闷着担心。
而此时范闲却一脸惶恐的想要阻止御医,“陛下……臣的伤真的没有大碍,我自己可以的。”
他眼中有些慌乱和紧张,庆帝眯起眼睛盯着他,直到范闲额头渐渐沁出汗水,拽着衣服的手指也微微松开,才大发慈悲的挥了挥手,让太医正把东西放下离开。
他自己倒是没走,反而更加靠近的向前走了一步。
“安之……在怕什么?”他垂着眼,眼神平静,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威严。
范闲大半个身子都在他的阴影里,逃避似的低着头不和他对视,“陛下,臣真的没什么……这只是小伤而已……”
庆帝微微弯下腰,握住了范闲的手腕,感受着少年的颤栗和温顺,眼中带着些许兴味。
“安之在害怕,难道是身上藏了什么……不能告诉朕的秘密?”他笑着看着少年,有些享受他对自己的畏惧。
范闲沉默了,他害怕自己多说些什么,就会自己暴露出来,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不得不说他的威仪实在是让人难以抵抗,范闲感受着手腕上随时会摧毁自己的真气,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庆帝的信任值没有变化,证明他并不是怀疑自己,只是想看他的反应,以此来满足他的恶趣味罢了。
就在范闲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适当服软,稍微求饶一次,或者直接装晕逃过时,庆帝终于松开了手,“罢了,安之有心事,朕不会多问。”
然后得到了小狐狸带着水雾的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