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前些日子，画儿又惹你生气了？”
刚一落座，姬望舒便随口提起这位皇妹的事，冬槿自然知道对方找自己绝不可能为这点事情，但还是把来龙去脉说了一次。
言罢，姬望舒却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难为爱卿了，看来，画儿也差不多到了年龄，该考虑娶夫生女的人生大事了。”
对于此事，姬望舒表现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但是陛下，晴画毕竟年龄尚小，在微臣心里，可是一直把她当孩子看待，此等禁书，怎能任其坏了心智……”
“可是，爱卿你身为郡主太傅，又位居五品大夫，不也身先士卒，常往风月阁那儿跑吗？可真不知道，那阁子里到底是哪个粉面小生迷住了你，让你如此流连忘返。”
姬望舒幽幽说道，语气里虽没有责怪，却是缠绵着哀怨。
林冬槿不由得顿住，被打断的话也不再好意思说下去。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姬望舒为什么要先提起宋晴画的事，那是为了借此事堵住自己的嘴。
好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陛下说笑了，微臣不过在风月阁排解寂寥，赏些剧曲歌戏，吟诗作赋，附庸风雅罢了。”
“哦，爱卿若是觉得无聊，何不到宫里找寡人排解？孤虽算不上学富五车，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还是略懂一二，况且宫里的歌妓乐师，可不必民间的差。”
姬望舒继续幽幽说道，言辞已极尽直白。
她就是不希望冬槿老往那尘俗之地跑。
有这时间，倒不如来宫里陪陪自己，排解寂寞。
可冬槿只觉得摸不着头脑，毕竟两个君臣有别，况且明面上她们同为女人，有什么好排解的？
一起磨豆腐吗？
再看姬望舒一副恳切期盼的模样，冬槿似乎猜到了一二，心中更是发怵。
不会真如自己心中所想，这位皇上，真对女人感兴趣吧？
冬槿不自觉紧了紧双腿，只感觉莫名反胃。
怀中抱着的兔子依旧温顺可爱，全然不觉主人心中所想。
“陛下……”
“说到这个，您好像也到了该娶夫生女的年纪了，如今朝政稳定，百姓丰业，殷国的子民们可都盼着您迎娶皇后，纳上几位小妾。毕竟皇室的血脉……”
冬槿突然岔开了话题，言外之意，似乎觉得姬望舒总觉寂寞，是因为身边没有男人作伴。
“够了！”
言尚未尽，姬望舒却反常地出声呵止。
似乎，对方真的戳到了她的软肋。
“毕竟以国事为先，南面二国并立合纵，郡国之事尚未解决，藩镇未固，天下未统，朕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姬望舒素手一挥，摇摇头否决了冬槿的提议，脸上不自然地露出一抹恼怒。
见证，冬槿不由得更加确信心中猜想，对这位年轻的皇帝更是鄙夷。
“陛下此言差矣，所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自然是家成而后业立。况且治国之道，不在于一年半载，而是持之以恒的励精图治。大一统之业，更不在短短数载，而是靠几代君王雄才大略的抱负实现。”
“今虽天下三分，可楚地仍是负隅顽抗，终日割地求和，无心兵斗。而流求位居南洋，隔海相望，偏安一隅，更是不成气候。反观我朝，朝政稳定，百姓安居，田资富庶，军队严明。如此一看，统一之业，已如同探囊取物。
况且近日民间宫内流言四起，都在传皇上您自小便没有碰过男人，如今治国理政数载，后宫仍冷冷清清，只留着先帝遗孀，而您也从未宠幸，恐有凤阳之好……”
“放肆！哪个小厮传的？朕非要把她碎尸万段不可！你且告诉我，传出这话的到底是谁？！”
煽风点火之后，姬望舒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捏着冬槿的肩膀便厉声质问。
“陛，陛下，你弄疼微臣了……”
冬槿强忍羞臊，别过脑袋，两只小手微微推搡着。
此刻，两人的身体已靠得相当接近，姬望舒甚至能数清冬槿眼上的睫毛。
浓密纤长，卷翘如瀑，仿佛黑色月牙含着泼墨的星眸，其间倒映着自己的脸。
姬望舒忍不住要沉醉其中，沉重急促的鼻息打在冬槿不施粉黛的脸上，令后者的脸颊微微发烫。
“陛下！”
失神间，冬槿终于挣开了姬望舒如钳子般的双手，摸着生疼的肩膀，他只觉再慢几秒，这肩就要彻底碎去。
经此一回，他终于确信了。
这女人不仅喜欢女人，而且对自己也心怀鬼胎。
当真是让人犯了恶心。
堂堂一国之君，竟喜欢女人，而且还喜欢上自己的臣子。
说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看着一旁不知该如何自处的冬槿，姬望舒大感不妙，忙上前关心。
“爱卿，朕方才走了神，汝可安好乎？”
“微臣无恙，只是今日身体不适，想先回去歇息，还望陛下恩准。”
见姬望舒迟疑，冬槿忙装出一副不适难忍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做了个请退礼。
“也好，既然今日爱卿身体有恙，那你我君臣二人便改日再叙。天色也不早了，爱卿就坐朕的轿子出去，也免去走那几步路了。”
“皇上，万万不可！君臣有别，尊卑有序，微臣岂敢坐上皇上您的御驾？倘若让同僚们知道了，非得把微臣往死里弹劾不可。”
“她们敢？！谁敢弹劾你，朕便贬了谁。朕让你坐你就坐，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还有，前天楚国刚刚岁贡的荔枝，朕知道你爱吃，已命人送到你府上了。”
“陛下……”
冬槿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姬望舒径直捂住了嘴。
“好了，爱卿先回去吧，好好调养，倘若身体还有不适，尽管吩咐宫里的太医到你府上号脉调理就是了。咳咳咳，朕也有些许累，该歇息了。”
说罢，姬望舒便转身摆了摆手，朝内殿走去。
可临走前，冬槿还是叫住了她。
“陛下，臣希望您能好好考虑椒房元后一事，实在不行，纳几个妾也不失为良策。”
姬望舒顿了顿，可终究没有回过头来。
她隐隐察觉，对方已知晓自己的心事，只是没有明说出来。
躺在凤榻上，姬望舒再次想起那道清冷消瘦的身影，以及，那张可怜凄凄的小巧脸蛋。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可倘若是自己，大概也不会希望如此吧。
“爱卿，难道朕真的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