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儿，其实我……”
“其实，我……”
娇艳欲滴的少女，树下销魂，月下销魂。冰清玉洁、皎皎动人，是岁月如歌。
林冬槿已不敢相信，自己竟瞒了她三年之久，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配当少女的老师，更没有脸面亲口拆穿自己。
可宋晴画已猜到了冬槿嘴边的话，泪眼婆娑，微红的琼鼻再掩不了悲伤，哪怕泪痕打湿玉容、妆泪阑干，抽抽噎噎也要捂住师傅的嘴。
“别说了师傅，画儿知道您要说什么，不管怎样，画儿都喜欢您，您都是我的老师，画儿从很早之前就知道您是男子了，画儿喜欢您好久好久了，画儿先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实意，画儿好想好想娶您为夫，画儿还想给您送情话，还想……”
少女已泣不成声，蜷着身体趴在冬槿怀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透胸襟，仿佛哭鼻子的小孩乞讨大人的抚慰般可怜。
晴画，情话……
向来不谙男女之事的冬槿听到这后，那颗孤寂的心也不禁为之颤抖起来。
错愕之后，眼见少女蓄泪空垂，啼痕万千，哭得梨花带雨，冬槿执手相看泪眼，头脑纷杂如乱线，一时间竟无语凝噎，手心不自觉放在了少女背脊上。
他的心终究是肉长的，并非铁石心肠，又怎忍心看少女哭得如此楚楚可怜。
几乎每一次，只要宋晴画一哭，他就要心软，这次也没有例外。
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他一身清贫，两袖清风，何况身不由己，又怎能误了少女。
“我，我不管之前如何……起码现在，不，哪怕是过去还是将来，我们都是不可能的。画儿，你要记住，这是我最后一次安慰你，也是我最后一次唤你画儿，希望你别恨我……”
“不要！不要，我不要！凭什么您说不要画儿就不要！画儿现在是郡主，画儿命令师傅嫁与画儿！”
粉拳落下，点点砸在冬槿身上。即便是无理取闹，宋晴画也不敢用力，害怕打疼了师傅。
在那一瞬，冬槿心头涌上无数句解释安慰的话来，可他终于发现，说再多漂亮好听的话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少女的心，不知何时已经在他这儿了。
“对不起画儿，师傅不能答应你。”
强行压下心头千丝万缕的情愫，冬槿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声音回归冷淡，欲要从少女的束缚中挣脱。
“为什么……师傅你告诉我个理由……”
宋晴画已哭花了妆，可玉手仍是紧抱，皓腕倔强地扣着，丝毫不让师傅离开自己分寸。
“我……已经有意中人了。子非我良人，非我所寻。”
沉吟许久，林冬槿终于深深叹了口气，声音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让少女死心，哪怕讨厌、记恨自己。
“谁？谁……我不相信，师傅您又在骗我，您总是这样……”
闻言，宋晴画娇躯忍不住微微颤抖，死死咬着贝齿，拼命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师傅他……只是在骗我而言……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可哪怕她再怎么自欺欺人，都不能改变冬槿接下来说出的话语。
“我喜欢的，只有皇上。”
“我不信！师傅您又胡说！您怎么可能喜欢上皇姐……”
见少女仍不死心，冬槿手上力道不禁重了一分，嘴角扬起一抹轻蔑。
“呵，我为什么不会喜欢皇上，我怎么不能喜欢上皇上？喜欢皇上，难道是一件十分稀奇的事吗？
且不提陛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势位尊贵、凤御寰宇，乃九五至尊，更不论她英姿威仪、权倾天下，单是她坐拥的大殷江山国库，就有我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两。
天底下无数名门闺秀对椒房元后一位趋之若鹜，又有多少男人巴不得能谋得皇上后宫一席。你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不爱皇上？”
“不做皇上的侍妾宠妃，难道去当你这个有徒有虚名、娇蛮无理，遇事就只会哭哭啼啼的郡主驸马吗？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拿别人跟你比，总让你努力争气？可惜了，烂泥扶不上墙。”
冬槿的话说得极难听，以至于少女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眸，企图在他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伪装。
可她失望了，那张清冷素白的脸，此刻流露的，是对权望名利的渴求。
宋晴画只觉得眼前的师傅陌生得可怕，柔荑微颤，再也环握不住，被冬槿趁机挣脱开来。
先前，那个清高无求，一心报国，眼里只装得下黎民百姓的师傅到底去哪了？
少女怔怔地退了后，目光死死盯着冬槿，相比失望，更多的反倒是无助与绝望。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师傅了，她打死也不相信师傅会是这种人。可她宁愿相信师傅在欺骗自己，也不愿听到师傅羞辱于她，更不愿听见师傅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来。
师傅他，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于此同时，下人匆匆跑进内院禀报，一道如喇叭唢呐般尖细的声音传进了几人的耳朵。
“皇上驾到！”
闻声，冬槿稍滞片刻，随后率先走出内院。
行至府门，姬望舒果然拨开珠帘，从凤辇中下来。
林冬槿郑重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捋齐素白轻衣，随即虔诚地领着一众下人跪地行礼。
“草民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此一幕，哪怕宋晴画心底再怎么难受，如何的万般不愿，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拘谨认真、近乎谄媚地拜倒在自己皇姐的凤袍之下。
她的心仿佛要碎了一般疼。
“平身。”
姬望舒淡淡地点了点头，随即三步做两步到冬槿面前，将他扶起。
“朕说过多少次了，不管旁人如何，爱卿你都不必行如此繁文缛节……”
可姬望舒虽嘴上责备，眼眸却始终盯着冬槿，见他今天又比昨日好看几分，便忍不住满心的欢喜，绵绵情意即将溢出眼眶。
“陛下，该改口了，小人已流俗为民，无法再为朝廷效力，自然担不起这个称呼。”
闻言，冬槿自是毋需搀扶，起身间不忘佯装惶恐，不知到底是讥讽，还是幽怨。
眼见冬槿在这么多人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姬望舒压下不悦，倒也没有生气，只尴尬一笑便要拉着冬槿进屋。
可在这之前，她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于此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