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糸乃的情况……”
“我们到外面去说吧,不要把四糸乃吵醒了。”
大人们搀扶着彼此,走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里。空下来的病房看起来真是冷清,除了滴滴作响的仪器会偶尔闪动微光以外,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平躺在床上的女孩睁开眼睛,白净的脸上看不见血色,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患上了什么病,只知道每一次和妈妈见面都会收到好多好多的礼物,都能看到妈妈那充满爱意的表情
但是妈妈的眼神总是很奇怪,盛满了四糸乃说不上来的东西
“简直像是看着雪精灵。”
四糸乃小声地嘟哝,然后为那个兔子玩偶盖好被子。
《哆啦A梦》有1345回,这部放在世界上都是顶尖的漫画书垒起来有一个人那么高。
世界上有多少人的童年是这个蓝色的机器猫呢?大概有几亿人吧。他们跟随着这个似乎什么都做得到的玩伴,在各种各样的世界与未来过去中穿梭
在它的未来道具里,有一个叫做精灵手镯的东西,绘梨依记得那一回,记得那个叫做雪精灵的孩子。
在雪天被大雄用精灵手镯误打误撞召唤出来的、在黑白两色的漫画中,看起来就是纯白色的孩子
“喜欢雪吗?”
“最喜欢了!”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雪精灵开始控制风雪,带大雄在自己的世界里遨游。她的世界只容得下大雄一个人。在她看来,在这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冬季,两个人一起乘风飞翔,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在这个仅仅有七页纸的故事最后,夜阑人静之时,雪精灵悄悄来到大雄身边,用手覆住了大雄的额头。
她能感受到温暖,那是人类的温度,足以使她融化的温度。雪精灵不知道感冒发烧究竟应该如何医治,只能用最朴素的思想行事:既然大雄的身体发烫,那么自己将他的热量吸走,他大概就会好的吧。
“这么做你会……”
“消失啊。没关系…雪本来就会消失。”
动画版的野比大雄摘下眼镜后就变成滑稽的豆豆眼,漫画里也差不了,但画师很厉害啊…在娟白的纸上,仅仅两笔就将这个少年不舍的眼神勾勒出来。
冰芽川渚沙,冰芽川四糸乃,以及…四糸奈。
绘梨依看着病弱的萝莉终于扛不住睡意阖眸,小小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她有一只手放在外面,细针扎入血管中将救命的药物输送到里面
……
四糸乃的肤色真的很白,是一种病态的白。她的眉尖轻轻皱起,幼小的身躯像是要融解在阳光里。
“四糸乃——早上好呀?”
兔子玩偶发出奇怪的声音,它的手在胸前比划出好大一个爱心。
真是生疏的技巧,真是生涩的表演
同样的玩偶在绘梨依见到的四糸乃的操纵下,几乎像是一个真正有自己意识的人类;而眼前这位渚沙妈妈只会很笨拙地捂住嘴巴为它配音,手指的动作也僵硬地可怕,手偶看起来像是生锈的发条机器一样
“我是——四糸奈——你喜欢我嘛——”
在脸颊的阵阵瘙痒下睁开眼睛的萝莉睡眼惺忪,看到蹲在身侧陪伴自己的、最喜欢的妈妈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喜欢…四糸奈!”
“那就好呀——四糸乃先去洗漱,然后来陪四糸奈和妈妈去检查身体好不好?”
目送着一直以来都如此乖巧的女儿走进盥洗室,努力表演的女人才松了口气,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刚刚脸上的笑容不是虚假的,现在流露出的疲惫也不是虚假的
绘梨依看着眼前一幕幕,她靠在病房的角落蹲了一晚上,凭借混血种的身体素质,这样完全没有任何疲惫的感觉……只是感觉心里有点难过
原来妈妈可以这样对她爱的孩子吗?
她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母爱,绘梨依感觉自己像是手里掏不出一分钱的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大口舔着冰淇淋
“叮咚——”
是电话的声音。
慌忙翻出手机的女人将四糸奈放到床上,她从绘梨依的面前走过,靠在玻璃窗上很小声的接通
“……”
“是的是的…嗯,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很抱歉,我马上就去调查!”
女人的脸色像是要哭出来了,显然电话那头的人态度可称不上好。挂断之后这位叫渚沙的死侍小姐像是被抽掉脊梁,身体瘫软只能勉强靠护栏支撑自己
“妈妈…”
绘梨依不知道这个娇小的萝莉是什么时候洗完漱扎好头发走出来的,直到她伸出手轻轻替最喜欢的妈妈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
“妈妈?…”
“对不起…四糸乃……对不起…妈妈有事情要忙,等等的检查让果穗阿姨陪着你去好吗?…”
冰芽川渚沙抱紧了她的女儿,像是抱着这个世界最大的宝物。但她现在不得不松手了,生活的重压压在她的肩膀上,几乎要压碎这个女人
渚沙!今天的检查很重要很重要……我昨天应该告诉你了才对!
准时来到的护理小姐的眼中充满惊讶与愤怒,她用身体挡住了病房门,这对于护士而言显然是越界的行为,但她现在是作为朋友对友人的劝告
澄田没有说一句话,但渚沙能读懂她的意思。
“对不起…对不起……”
渚沙只能呢喃着道歉,然后推开友人。这个在生意场上鏖战的女人高跟鞋在女儿生病之后就一短再短,因为她再也无法凶悍起来了,她有了软肋,所以没办法再去夺食
……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穷病。
绝症是很烧钱的,生命每一天的维持都是靠这些钞票…如果可以,她也很想时时刻刻陪在自己女儿的身边,看着她打针、吃药,在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能牵住四糸乃的手告诉她别怕,妈妈在这里
但是她不可以。
这个小小的家只有自己与四糸乃,那个记忆中的男人死的太早太早了,没有办法替她分担一点点
没有一个妈妈会无缘无故凶狠起来的,除非她的孩子受伤
四糸乃生病了,她就从别人的身上咬下肉来喂养,冰芽川建筑集团的业务很大,但不代表自己这个单亲妈妈就很富裕。
渚沙太需要钱了,有很多可以用无数次磋商谈判再拉扯出更多利益的订单,但四糸乃等不了,所以她都是大口大口的吃下,利润被压榨到一个可怜的地步
“施工现场怎么了?…我知道了,我立刻飞到那里,预计下午就到。”
……
“你还好吗?”
这是那个死侍的回忆,是四糸乃的过往
意识到这一点的绘梨依透过玻璃沉默注视外面晚霞中的云层,直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到了她耳中
“…!”
就像是镜子中的自己,同样红色像是枫叶的长发,同样的眸子,如果不是过于黝黑的眼圈和苍白的脸,她都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有一面镜子
绘梨依的眼眸微微瞪大
眼前的人将纸巾递给冰芽川渚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