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冰块在脚底下发出轻微的龟裂声,五河士道将单薄的校服衣领又往上提了提。虽然因为胸膛熊熊燃烧的火焰,他的身体没有什么寒冷的感觉,但呼出的水汽还是在睫毛上凝聚,变成了精巧但很阻碍视野的冰珠。
十香的灵装也被雪渣覆盖,她拍了拍铠甲用坚硬的手胄清理掉落入衣服间隙、让人时不时一个哆嗦的罪魁祸首。
“哈…”
呼出的气流化为白烟升腾,士道眯了眯眼,脑海中小地图已经更新出了四糸乃的头像…按照先前心里默默测算的比例尺,他现在应该可以看见那只怕生的兔子萝莉才是。
“士道,在那里。”
十香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在稍做停滞之后握紧鏖杀公,向前空挥让萦绕剑刃的紫色灵力缓缓逸散。
这是一种很笨拙的侦查手段,用灵力试探另一位精灵此刻的灵力波动。因为同根同源,即使展示于世间的方式有所区别,但大体的情况还是能感知到的。
她突然拽住士道往左侧翻滚,三条泛着幽蓝荧光的触手凿开冰层,刺穿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冰层轰然炸裂。
克拉肯庞大的身躯从冰下的深渊升起,这头怪物的表皮布满正在开合的气孔,孔隙中喷出的墨色黏液瞬间将冰面腐蚀出蜂窝状的坑洞。
它发狂嘶吼着,只是看起来凄惨到了极点——大块大块因为干涸呈现出暗金色的血迹遍布眼睛、挥舞的触须之上。五河士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它看起来多“英勇霸气”,现在却被硬生生砍断了大半的触手,只能依赖那仅存的几根努力爬行。
那些墨色的黏液随着克拉肯的呼吸开始不受控制的喷泄,那是庞大身体中流淌的龙血,像是漏了风的鼓风琴,在喘息中它的咆哮变得嘶哑无力。
“砰!”
“砰!”
交错的碰撞声让人耳朵发麻,十香轻而易举用重刃拍飞了胆敢靠近士道的触须,「鏖杀公」割开黏滑的皮肤,让本就因为大量失血的怪物发出痛苦的呜咽。
每一刀的落下,扭动痉挛的触须就断裂一根,十香飘扬的发丝在风雪中格外显眼,简直是女武神一般的存在。
战斗都没有持续多久,仅存头颅与身躯的克拉肯就彻底丧失了攻击的能力、连蠕动逃窜都做不到。
混血种的眼眸下垂,就算这样那双黄金瞳还是散发着惊人的亮度。
士道向半空中的『公主』竖起大拇指,后者露出了宛如可爱小狗的乖巧笑容。少年艰难从难以下脚的血河中寻找落脚地,打算绕过克拉肯的身躯、去找被这头怪物掳走的四糸乃。
濒死的章鱼混血种不再呻吟,只是用竖眼静静注视着人类的一举一动。
“…■■■■■”
难以辨认的字符从它的嘴里蠕动掉落,黄金瞳的亮度越来越大,作为正对这对眼眸的人,五河士道都有种自己要因此燃烧起来的错觉。
“…”
“士道!”
十香的提醒让他下意识呼唤出了与紫发精灵同款的大剑,握紧鏖杀公从克拉肯的眼瞳正中心插了进去——竖瞳在瞬间鼓胀、爆裂,黏液与血液倾泄而出。
“「无尘之地」。”
轻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那原本要吞没士道的体液仿佛遇到了肉眼不可见的堤坎,以锥形的路径向两侧喷吐。
恶臭几乎凝为实质,从黄白之物形成的滩涂翻腾蔓延。
士道头一次觉得极寒没什么不好,至少走远一点就闻不到这股味道。心不断跳动,少年满脑子都是庆幸:要是全身挂满这些东西,哪怕是十香都不会愿意靠近自己吧…更何况接下来对四糸乃的攻略
“绘梨依大人,万岁——”
他松开剑柄,在身前轻轻合掌进行虔诚的感谢。
作为被感谢对象的巫女小姐皱了皱眉,作为还在针对场地buff做解密、进度条到了百分之七十多的后勤组成员,她可没有能力跨越这么远的距离释放那个言灵。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冰芽川渚沙?”
突然翻脸让交流变得一团糟,自顾自用炼金术坑了自己一把,让眷属掳走四糸乃,看样子是铁了心要阻碍这场攻略;但压榨克拉肯的身体,让这头混血种以几度虚弱的状态被士道他们斩杀,缝补好四糸奈,说是掳走实际上也没有很遥远,稍微检索一下尼伯龙根就能找得到……
现在又用言灵保护了士道。
思考这些矛盾行为的隐藏的逻辑更让人生不如死了,绘梨依不喜欢这样过度使用脑子的行为,尤其是还要分心去应对炼金法阵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化。
“找到四糸乃了。”
刻意压低的少年声音拉回了绘梨依的注意,她的视线落在圆形的小地图——或者说窥孔上,呈现出的是士道的视角。
这个能力很方便,用来捉奸想必……
“…还有冰芽川小姐。”
寒潮在冰原上凝结成透明的帷幕,四糸乃沉睡在冰榻上,像极了《冰雪奇缘》里面的艾莎。作为冰雪女王,身上翠绿裙摆中蔓延出来的冰晶像活物般攀爬,将少女裹进半透明的白纱里。
放大版的「四糸乃」正轻轻捏揉着自家女儿乖巧的睡颜。
“……大灰狼的尾巴刚一伸进去,聪明的小兔子们就迅速关上了门夹住了大灰狼的尾巴,大灰狼痛得‘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在大森林里,兔妈妈和孩子住在可爱的小房子中。
兔妈妈要出去采萝卜,叮嘱孩子们无论如何都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邪恶的大灰狼垂涎肉质爽口的兔子们,就假扮兔妈妈,以各种手段方法想骗开兔子宝宝的门。
故事的结尾,回到家的兔妈妈看到动弹不得的大灰狼,拿起棍子狠狠教训了一顿这头不知廉耻的坏蛋。
五河士道知道这个童话故事…胸膛的热流突然冷却下来了,听着冰芽川小姐回荡在周遭的声音,他总有种自己是大灰狼的感觉。
“我很清楚五河先生的目的。”
“五河先生应该也知道了我的身份——”
“作为母亲,还请允许我给你考验。”
冰芽川渚沙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以她为中心,周遭的一切都停滞了。
十香的身体僵立在原地,天空飘落的雪花也违反着重力悬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