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会在你墓前哭鼻子,像个小鬼一样乱哭。”
几声简短的笑声,密林的一个狭小空地中,男人拿着瓶酒壶,往面前的土地上浇了点。
一个普通至极的木板,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跟个娘炮一样,我已经长大了……**哥哥。”
笑声逐渐低沉,偶尔夹杂上压抑的吸气。
“呵、呵。”
“你听到了吗?听到了……”抽泣声代替了笑声。
酒瓶脱手,砸在墓旁,纯澈的酒精汩汩而出。
“你把我丢下了……”
“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泪滴合着酒精,一同混入口渴的土壤。
卓莲背靠在橡树后等待着,估摸十分钟,汤姆的哭声渐弱。她才起身往回走了一段。
“吭吭”两声,再次耐心稍候十几秒,卓莲摆开灌木丛,装作一副焦急的模样。
又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开口说道:“塞西尔镇长你这是?”
男人连忙抹去眼泪吸口鼻涕,笑着对她说道:“酒精度数太高,一不小心熏到眼睛了。”
“哦哦,这样这样。”卓莲踏着步子,来到男人的身边,一同看向木板。
连墓志铭都不能留下,就这么葬身荒野,像是哪个被撤走稻草人的可怜木架。
男人扶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再缓缓拧上盖子。
很慢很慢,慢到卓莲能听清每一道铁痕咬合。
两人不做言语,一同望向木板。
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他是个好哥哥,”最终还是男人先认栽,“我恨不来他。”
卓莲轻哼一声,她还记得这个男人死前的执念。
“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吧……”男人接着说道。
离那个灾难的晚上已经过去三天,密林镇勉强恢复了秩序。
领主的军队可没那么好糊弄,布林的残躯被尽数取走,汤姆拼死拼活终于是留下了一块。
他在询问卓莲是否要告诉镇民真相后,卓莲的回答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他忙里忙外三天,终于抢到空暇得以挖墓祭奠。
了无遗憾,他等待着卓莲的审判。
他终究是罪人的弟弟,他动过邪念,他没有把布林的袭击告诉任何一人。
他导致镇民死伤无数,曾经的誓言和那张纸条一起碎在桌角的垃圾桶。
卓莲把稍微倾斜的木板扶正,她的神情严肃。
阳光恰时的窜入这片空地,照耀在匍匐的男人上,背对着光明,眼前是黑暗的地母。
牧师双手合十,用庄严的语调说道。
“上周,密林镇少了位牧师,需要有人补上。”
“现在,密林镇急需一位称职的镇长。”
“您说是吧,塞西尔镇长?”
塞西尔抬头,却见牧师对他微微一笑。
他嘴唇颤抖着,却没有说出词句。
只是用三个响头做回答。
是啊,汤姆和布林一同葬在了密林的杂草丛中。
起身后,塞西尔拍拍沾满泥土的裤腿,询问道:“您刚刚一脸慌张,是有什么急事吗?”
卓莲一拍脑袋,圣洁的形象瞬间消失,入戏太深忘记正事了……
“镇上的居民找你,说是什么你的府邸前来了辆纯白的马车……”
“纯白的?几匹马?”
“纯白的……吧,他好像也没看太清,”卓莲挠挠脸颊回忆着,“不过他倒是看清了马匹,六只,每只都有普通马大概两倍大。”
“也都是纯白的?”
“是。”卓莲一说完,只见身前的男人脸色一瞬转绿,两手握住嘴巴往里挤。
“怎么了?”卓莲察觉道不妙。
“您真的是牧师吗?白马车白魔马,六匹!”塞西尔迅速整理着装,然后转头就要离开的模样,“只有主教或者圣女候选才能乘六匹白马!”
卓莲尴尬到流汗了,她还真不是本土的牧师……
“总之我先走了,您也准备下,他们下一站估计就是您的教堂。”
说完,塞西尔就没了影,虚弱的喘气声让卓莲有些担心他的身体。
她无语到摊手,瞥了眼地上的木板。
“答应你的事做到了,好好去死吧。”
木板一歪,像是对卓莲做出回应。
话说他刚刚念叨什么主教圣女的,难不成是中央教廷的?
不会真是吧,那还是先回教堂打扫下卫生比较好……
卓莲也迈步离去,开始回忆起这三天的点点滴滴。
小桃勉强被说服了,对这事过往不究,最近开始训练镇上的职业者,有模有样。
“我要重新组建一个公会!”卓莲还记得她信誓旦旦的模样。
镇上的居民也陆陆续续从丧亲的伤痛中走出,开始重新生活。
自己最近也开始适应塞壬特质,不用再歌唱着说话了。
唯一一件让人尴尬的就是……
就是镇南的小屋……
当卓莲满怀伤痛的走进小屋,打算为塔米婆婆解脱之时,她却发现熟睡一晚的老媪精神饱满,在对者太阳活动四肢。
“啥鸡笼啊,哦哦,不是明天才要拆吗?”
笨蛋婆婆记性不好,记错了时间……
不过这也说明布林起码没有那么混蛋嘛。
至于自己杀他的理由……
布林都没什么意见,是吧。
卓莲拉开大门,前几天堪称灾难的大厅还没完全清理好。
卓莲用手扫了扫冒出的灰尘,寻思着自己可得好好打扫一下了。
要真是中央教廷……这就类似领导来视察,结果在工位上摸鱼打盹一样。
咳嗽两声,卓莲突然发现教堂讲台的灯亮着。
一个曼妙的背影,华丽的能看出是牧师款式的服装镶着金边。
人影在对着神像祷告,聚焦的圣光让卓莲眉头一皱。
合着自己的教堂真就谁都可以进是吧……不对,好浓郁的圣光魔力。
这人究竟是谁?
人影缓缓转身,精致美丽的面容,卓莲鼓动鼓动喉咙。
按某人说的,镇上不可多得的美人。
圣女开口,眯起的眼睛和微笑的嘴角,一举一动都像是神明般超脱。
“你的教堂……有点杂乱了。”
看来神明也会被臭到。
——
塞西尔确认着身上的纰漏,传令女仆已经过去一会。
算算时间,圣女差不多该进来了。
主教的马戴银盔,圣女的马戴金盔。
“咚咚”两声敲门响,塞西尔清清喉咙,喊道:“请进。”
门开了,却不是设想中超脱世俗的圣女。
而是一尊宏伟如大理石雕塑般的男人,胸口的白布和鲜红十字架引人注目,微锈的肩甲裙甲发出铁器交错声。
男人戴着个刻出五官的银白面具,唯一露出的双眼死死盯着塞西尔。
像是雄狮盯上虚伪的鬣狗般。
手臂约有塞西尔大腿粗的男人开口,宛如浑铁般的手掌举起,灰褐色的皮手套下,像是铁钳的手指冲向塞西尔。
声音雄浑,穿过面具落在他的耳中。
“昏庸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