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量繁多的死灵生物和夜誓者们压缩着他们的活动空间。
局势基本一边倒，尤其加上那头从二楼一跃而下，踩碎了好几头亡灵生物的骷髅骑士。
艾莉克绞劲脑汁的想着对策，一向聪明的脑袋此刻乱作一团。
需要撤退，需要回到教廷寻找援助，王廷的骑士团……不行，指不定过去了遇到死灵骑士团。
得突围，还得有人留下掩护。艾莉克得出了最直接的决定。
可是，谁要留下来，谁又愿意留下来呢？
挥锤的手一愣，现存的九个人里说实话，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只有她和鲍德温。
艾莉克迅速的扫了眼这个熟悉且沉默的大块头，在他对视前连忙移开视线。
“圣女大人，我来殿后，你们撤退。”许多年的交情，他还能不明白艾莉克此刻在犹豫什么。
“可是……”艾莉克烦躁的把手插进头发，像是要抓破似的挠了两下。
“我的道途最为适合，”鲍德温把大剑竖直插入地面，“请照顾好蒂莉。”
语气就跟他的盔甲和剑一样又臭又硬。
艾莉克低头。
鲍德温的道途是尤其罕见的“君王”，身边的同伴越少，战斗力越强。
那看来，这确实是最优解了……
“所有人，想活命的就跟着我。”打定主意，艾莉克就不会浪费任何时间。
她拉起了魂不守舍的蒂莉，朝着大门的方向冲刺。
小桃等人扶起负伤的贵族，尽量跟紧撤退的队伍。
在砸烂大门，跨出这糟糕的宴会前，艾莉克主动退回到队末，让队伍的其他人先行撤离。
两个原因，一个是为了打断死灵生物的追击。
另一个……艾莉克盯着那个背影。
多年的协同作战，她知道鲍德温此刻正在双手合十做着祈祷。
向污蔑麻风病为肮脏之人的圣光祈祷，向永远没有回应的虚无献上信仰。
见队伍撤得差不多，艾莉克知道是时候该走了。
“保重。”细声的道别，亦或诀别。
他的身子晃动了一下。下一刻，一把长剑划着半圆，滑落在他的肩铠上。
他面对着数量惊人的死灵潮，往前重踏一步。
……
曾经艾莉克一直有个疑惑，就是鲍德温的祈祷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神的护佑又或者是一丝飘渺的心理安慰？
今天，那对着死灵潮前进挥剑的身影，给予了答复。
“王的职责是护佑臣民。”
重剑飞舞，肉泥和血液四溅。
“君的权利是斩尽敌寇。”
他从来不知乎什么神的护佑，他只是贯彻着自己应尽的道路，一位仁慈贤明的，君王。
……
艾莉克转过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队伍上。
所幸，外面并没有潜伏的夜誓者，有的只是一群发呆发愣的贵族随从。
艾莉克本想让众人撤离，指不准里面也有死灵教会的细作。
转念一想，这里离教廷的距离可不短……艾莉克咬咬牙下定决心。
她前跨一步站在了队伍的最前端，面对着疑惑的众人，她把圣锤往地上一砸，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的主子已经死了，现在我以圣光之女的身份，命令你们协助教廷援助王庭。”
见众人疑惑地转动视线，艾莉克握拳锤向柄底，耀眼的圣光呈圆环状散开。
“此战有贡献者，有赏！”
她不想浪费哪怕一秒由鲍德温争取来的时间。
……
——
不知用长剑砍翻第几十个亡灵生物后，鲍德温一边喘着气，用脚将地板上的躯体踩成烂泥。
寒光一闪，鲍德温拖着身子躲开暗中袭来的飞刀。
挥动越来越沉重的巨剑，勉强击退了一名冲来的夜誓。
但真正的杀招藏于其后。
眼前的夜誓突然全都后退，沉重的马蹄践踏声让鲍德温心中警铃大作。
他急忙提回重剑，横置于自己的身侧。
迟来的格挡终归慢了一步，锐利的枪尖滑过倾斜的剑刃，火花四射噪音作响。
磨损的枪尖轻易刺开鲍德温的铠甲，钻入了他的右大臂肌肉。
移动的马匹就要把他往前推，骨质骑枪开始撕裂他的肌肉和骨头。
鲍德温怒吼一声，下踏一步踩碎地板，脚板卡在石砖内抵住骑士的上挑动作。
他用左手抓住右肩，猛地把自己的上半身砸向地面。
碎肉和盔甲卡住骑枪，连带马背上的骑士一同拽了下来，在地上狼狈地滚动了好几圈。
爬起身子的骷髅骑士怒冲冲地捡起长枪，就要朝着暂时失去行动力的鲍德温冲刺。
一只手掌拦下了他。
是唐纳德，整座大厅里只有他能这么做。
他随意找了处台阶坐下，大开双脚，对着挪动自己断骨的男人说道：“鲍德温，麻风王，昔日的王者居然沦落到给圣光教廷打工，啧啧。”
“嘎噔”一声，麻风王接好脱臼的肩膀。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肯定很怀念你那头狮鹫吧？要是有他在恐怕我们在场的人加起来都不够你打。”
鲍德温不做言语，用较为完好的左手提起陷入地板的小腿。
“哦，还有你的麻风病，你的四阶因为这个弱了多少？你肯定很恨当初为什么要去抱那个贱民吧？”
“不，”沉默的铁块有了回应，“他不是贱民，他是我的子民。”
“关心每一位子民是君主的义务，我不后悔，”鲍德温把巨剑扔到了左手，脚部一踹将其踢上了自己的左肩，“至于狮鹫……”
“我确实挺想他的，但比起这个。”
他的右手无力垂落，他却把右肩连同手臂一同往前侧过，像是要用自己的右臂做盾牌一般。
“怎么多杀一头亡灵生物，怎么砍翻一个大意的夜誓，怎么踩烂一具腐烂的躯体，以及冲开层层包围把你狡猾的脑袋捏爆！才是现在我脑中所想。”
鲍德温合上了嘴，把那张仿佛焊在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一张完全见不到一寸好肉的脸，一双愤怒到极点反而平静的瞳孔。
铁血的唐纳德明明坐在台阶上，却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拖着他的心往下沉。
他第一次避开了别人的目光，他感觉在这位麻风王的注视下，自己只像是一头猥琐的胡狼。
这位麻风王就如一头年迈病重，却仍有着久经沙场的血气方刚的雄狮。
他吞口唾沫，喊道：“夜誓，三号阵形。”
有序的夜誓们迅速挪好位置。
“就当考验，我去执行下一个计划，不准减员。”唐纳德起身，拍拍手把骷髅骑士召回。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
唐纳德顺着台阶往上，很快就到了月台，身形就要消失。
“尽量活捉，会减员的话别勉强。”
夜誓们楞了一下，疑惑于大公的吩咐。
“是！”但嘴巴已经下意识地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