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北秦所料,在回家半月之后朝廷的唤南淮王入京的诏书果然下来了。
虽心中满是不愿,但在妻子的劝说下,屁股还没捂热的苏北秦只能恋恋不舍地告别。
清晨时分,露水微凉,苏府大门口独自送车离行马车的公孙氏笑了笑重新走进屋内。
梧桐苑之中,一道身影落到了房顶上,盘腿闭目的世子殿下长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了眼,
伴着清晨的阳光,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染上了一层水雾,朦胧又梦幻。
金枝浅浅一笑道:“恭喜殿下修为又进一步。”
“金枝姐姐说笑了,修为哪有那么容易进步,只是云观术有所小成而已,话说父亲已经出发了么?”
苏子零侧过头,虽然以前就有所察觉,但今日云观术彻底练成之后,他才明确看到了金枝的眉心有一条黑色丝线游离。
这恐怕是公孙氏家在所有手下死士身上留下的最后底牌吧。
“禀殿下,老爷确实已经出发。”
“可惜了,本来还想给爹爹送个行的,没想到正好撞上云观术突破。”
苏子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露珠从房顶一跃而下。
金枝自然紧随其后,不过神奇的是,两人落地之时竟然未发出任何声响,甚至惊起一片落叶。
“殿下,恕奴婢直言,老爷应该就是不想让您送行,才这么早偷偷出发的。”
苏子零脚步一顿,露出了幽怨小眼神,金枝倒也不怕,朱唇轻笑。
毕竟直接接风时的场景,直接成了南阳城百姓这半个月的谈资,若是再送个行,恐怕南淮王此次论功行赏挣得名声还没丢的脸多了。
苏子零叹了口气道:“算了算了,只希望爹爹此行相安无事吧。”
金枝柔声安慰道:“放心吧,殿下,此行北征南淮王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难道论功行赏之事难道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咱们阴晴不定的圣上,哪天脑子又抽了呢。”
“殿下见过圣上?”
“没见过,但有所了解。”苏子零低眉淡道。
原著中,古安皇帝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随心所欲地性格打乱了主角不少计划,这对自己来说也是个麻烦事。
不过对方在明,自己在暗,只要做到随机应变问题应该也不大,站住主要担心的应该只是某个多嘴的读书人。
苏子零沉思地举动落在金枝眼里,这心机颇深的侍女小姐心中不免一惊,要知道殿下虽然对天下大势运筹帷幄,但一心之外苏府与这梧桐苑一亩三分地内,对于朝野之事基本都不会去主动过问的。
可如今殿下居然主动表达出了对起当今圣上的不满,难道……
侍女小姐略微沉思了片刻,浅笑道:“奴婢知道了。”
苏子零一愣,缓缓抬起头眼中出现茫然。
这家伙明白啥了?
……
几日之后,古安皇宫正和殿内。
当那面相白净的宦官喊出退朝两字之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像是皆松了一口气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百官纷纷转身宛如逃跑般快速离开朝堂,也有武将向苏北秦竖了根大拇指,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同情。
苏北秦笑着回应了下,便眼睛微眯看了眼龙椅上的男人,随即衣袖一挥转身跟着众人离开大殿。
对于此行入京,苏北秦评价只有四个字。
浪费时间。
而在苏北秦离开之后,龙椅之上右手枕着脑袋小憩的古安当今圣上夏鸿黎缓缓睁开了眼。
而在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只剩下一名身着一品官服的白须老者。
夏鸿黎嘴角上扬,轻声道:“老师,您还没走?”
此话一出,白须老者也浅浅一笑,他明白这一刻他们不在是以君臣身份交谈,而是与一名学生和先生的身份。
“陛下,老夫还有些事想和您谈谈。”
“私事还是公事?”
“陛下觉得呢?”
夏鸿黎浅笑道:“那巧了,朕正好有一肚子苦水想和老师吐吐,不如咱们去御花园走走?”
“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学生与先生相视一笑,起身并肩向殿外走去。
……
御花园之中,夏鸿黎深吸了一口气,随即缓缓看向身边李长生。
“老师,近来可好?”
“好称不上,但多亏了个小家伙,过得还算马马虎虎。”
“小家伙?莫非老师在朕不知道的时候,又收了个学生?”夏鸿黎眉毛微调道:“若是如此,那朕可要找个机会好好和自己这个小师弟打个招呼。”
“有机会,一定有机会。”李长生笑了笑道。
夏鸿黎表情玩味,相处多年他是最清楚自己这名老师的,除了皇室之外,李长生几乎从未收过学生。
但如果能被其称之为学生的家伙,那一定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几年来,不知何故,古安文运一脉一直停滞不前,现在朝廷正缺的就是这种人。
只不过李长生似乎并没有打算暴露自己这名小师弟的身份。
夏鸿黎犹豫片刻后想要再次开口,但就在李长生却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其实老臣有一事想说。”
夏鸿黎一顿,沉声道:“莫非老师也觉得,今日朝堂之上,朕对苏北秦有所不公?”
李长生笑道:“君无戏言,既然陛下已经开口,就算老臣觉得不公用处也不大了。”
“不过老臣还是想提醒陛下,古安现在最大的威胁并非内忧,而是外患。”
夏鸿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平静的湖面。
南淮王战功赫赫,封官加爵之类的早就赏无可赏,如今又是胜仗归来,在武官一脉中朝中话语权恐怕已经不比皇室差多少。
作为一国之君,这是夏鸿黎最不想看到的。
再加上世间又有传闻,世家勾连,企图再立新朝,山上那群仙人也有蠢蠢欲动之势,更别提还有死死盯着这边土地的域外蛮族。
一切的一切,夏鸿黎想不担忧都不行。
可偏偏现在朝中无人,苏北秦手中兵还动不得,所以今日只能出此下策。
赐婚。
“老师,你觉得朕真动不了苏北秦么?”
李长生脑海里浮现出一道身影,笑道:“若是七年前,为了古安陛下动一下也无妨,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夏鸿黎眉头微蹙。
李长生摇了摇头笑道:“老臣只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有一点老臣可以告诉陛下,只要苏北秦还活着,世家那边……起码十年之内绝无动乱可能。”
夏鸿黎微微一愣,表情逐渐怪异了起来。
虽然老师说天机不可泄露,也并未指名道姓,但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七年前,十年内,这几个时间点看似随口一说,但无疑都将话题指向了那最为不可能的人。
也是今天他赐婚的小家伙。
南淮世子,苏子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