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陈庭坐于堂中,一盏烛火随风摇曳,撼动不了墙上的影子分毫,亦如陈庭此刻的坚定。
不久前,晚饭后。
樊国旧臣秘密找到陈庭,交与陈庭一封密函,他们将在下月初展开行动,望陈庭做他们的内应。
“……”
夜晚的寒风吹进屋里的边边角角,本就安静,更显的凄凉。
到底谁才是亡国余孽……算了,事已至此,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将此事解决。
陈庭,穿越人士,樊国三皇子,年仅八岁便沦为权柄下的弃子。
然未气馁哀怨,反倒无事一身轻。
后拜一女道士为师,进山修道十二年,不外出,不问世事。
一次闭关出来,听到国门失守的消息,樊国皇帝携家眷自缢天銮颠,樊国就此倾覆。
当时的陈庭也是感慨良多,但绝对到不了伤心欲绝的程度。
两世为人,且今世自幼离家的陈庭,对忠君爱国并无太重的执念,何况还背了十多年的冤罪。
可以说,无所谓亡国。
然而樊国的敌人可不这么想,也不知道他们哪得到的地址,趁着月黑风高,冲上山就把睡正香的陈庭一棍敲晕,装进粉色麻袋,连夜扛了回去。
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刚成为东域霸主的景国,国号“景”,把樊国干到稀碎的至强。
以为之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就算不被关进大牢,随便走到街上也会遭受无休止的侮辱。
实则不然,在景国生活的四年里,陈庭非但没有受到迫害,反而比在樊国的待遇更好,还因书院先生的身份备受邻里尊敬。
何为乐不思蜀?
听说隔壁的叶大人,还想把他的两个女儿都嫁给咱嘞。
陈庭一度认为,此一幕、梦一场,待到苏醒,天下仍是两国争霸的战乱局面。
陈庭恍然,发觉自己一直醒着,无比的清醒,半年前还把十五个学生送进科举考场,十五人皆榜上有名。
陈庭很满意现在的生活,除了不能随意出城以外,其它没什么不方便的。
此刻,陈庭都准备就这么安下心了,娶妻生子亦无妨,在哪过日子不是过。
不曾想,半年前一个名叫山隐会的神秘势力,突然出现,潜入景国。
他们目的明确,为的就是找到陈庭。
还说,他们是不甘灭亡而从地狱归来的樊国旧臣,欲施行报复颠覆景国,重铸大樊荣光。
一旦功成,三皇子的陈庭,唯一的皇族血脉,将成为大樊的复国皇帝,威震古今,没有之一。
皇帝。
多诱人的两个字。
煌煌天下间,战乱得以平息,景国独霸天下,所有人口中的朝廷皆指景廷,谁又不羡慕景国的皇帝。
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者,也是不甘居于人下,方选择游荡于野,或干脆占山为王当土皇帝。
倘有机会掀翻景国,坐上皇帝的宝座,名正言顺成为天下的独主,三岁小孩都要咽下甜丝丝的口水。
不过陈庭犹豫了,没有立即答应他们。
这不,又来索要回答了,刚搪塞完,把人送走。
但这次不太一样,他们急了,行动迫在眉睫,直接挑明他们的计划,夜袭皇宫刺杀大景皇帝。
逼陈庭就犯的架势。
“姐妹,要吃些荔枝么。”
闻声,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女人。
她端着果盘,嘴里正含着香甜荔枝,身为护卫却半分不见护卫该有的样子,倒跟好兄弟无异。
陈庭定睛此人。
烛火映照下的贴耳短发透着冰冷的柔美,前额发丝乍看凌乱,平添的一丝阴柔痞气确是比男子更为锐利的潇洒。
她端着玉树临风之姿,翩翩的温润悄然流露。
她的步子很快,驻足书案旁,一双眼眸明亮,绕有兴致的看过来。
其周身时常弥漫一股如冰山冷泉的清冽,仿佛周遭的所有都因她的存在而凝结。
美丽不同寻常,渲染着几分不凡与男人的冷漠,却又散发女人独特的柔软与神秘。
陈庭盯着她,她的长相以及黑衣的打扮,可谓俊极的无俦。
女者观之失神,犹见青山;男者看之艳羡,不乏脸红。
她名苏绛,禁军出身,原大景皇帝的殿前侍卫,后来犯了错,下放到城防营当卫长,实际上就是个巡城的小官。
现在她是护卫,跟了陈庭四年。
在景国,陈庭最早认识的就是她,把自己打晕,扛回到景国。
此刻,苏绛等待陈庭回话之余,瞥见了书案上的一张纸条,写字的一面压在桌子上。
苏绛就要伸手去拿,被陈庭先一步收走,不徐不疾的夹进一本书里。
暂时不能给她看,纸条所写,乃山隐会下月的集结之地,以及接应时的暗号。
一时失神,忘记收了。
纵使陈庭不答应他们,有这张纸条,陈庭就有勾结外敌的嫌疑,今后的麻烦少不了。
苏绛错愕些许,眉头微挑轻放,遂把果盘递到陈庭面前,以掩饰方才的尴尬。
“刚送来的岭南荔枝,鲜着呢,尝尝?”
陈庭淡然摇头,“最近上火,你吃吧。”
苏绛绕有心思的眸光,随意瞥了一眼夹了纸条的书本,而后不明意味的点了点头,把果盘放到了一边。
说起两人的关系,在外面是他的护卫,私下里就变得随意了。
苏绛随手拉来一张垫子,坐到一旁,边吃边看着陈庭。
“我脸上有花?”陈庭扬眉反问。
“没有。”苏绛吃着,回答颇认真,“你今天不对劲,很不对劲。”
陈庭心中一沉,没有选择立即询问。
从桌下抱上来一堆文卷,学生们上交的作业。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散布的文卷,恰好把那本书压到最下面,想拿出来都难。
“我今天很好。”陈庭平静执笔,轻蘸砚台中的朱砂,摊开一份文卷轻松批阅。
苏绛摇头,吐出一粒荔枝核,用手接住,新的一颗荔枝肉紧接着又塞进嘴里。
苏绛一边的腮帮子鼓着,灵巧的舌头,轻易将荔枝核从荔枝肉中剥出。
“那为什么不让我看那张纸条,上面写了什么,莫非是见不得人的事?”
陈庭头也不抬的说:“秘密,谁都有秘密,难道你没有么。”
苏绛弯着嘴角,耸肩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我不跟没有秘密的人玩,太干净,反而不安心。”
苏绛目含清冽笑意,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这样能让你更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