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谣开始按照脑海里浮现出的步骤进行知识净化。
根据脑海里浮现出的知识得知，这是一个仪式。
“还请老板娘在一旁点燃火焰，这个仪式需要在火焰的照耀下进行。”
赛娜先是瞟了莫寒谣那熄灭的提灯一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即从一旁取来了燃烧着火光的烛台。
感受到了烛台的火光散发出的温度，莫寒谣正式开始仪式。
先是将提灯从小臂上取下来放到一边，免得影响动作，随后将盛放雨水的木杯挪到身前。
然后，左手取了不多不少正好五片完整的泥沼鱼鳞片放入雨水之中，再从盘子里拈起一些切碎的黑色诡木树皮扔进水里，晃了晃木杯。
这让她有种在化学实验室做实验的恍惚感，但这种用手直接与材料接触的操作，化学老师看了估计会直接打死她吧。
啊，好像江铃墨当初在实验室里偷偷干过类似的事情，自己拉都拉不住。
想到这里，莫寒谣鼓起勇气，用手指从那浅红色的液体里取了一个滑溜溜、还保留着肉感的眼珠，扔进已经加了泥沼鱼鳞片与诡木树皮的雨水之中。
到这一步为止，都像是在胡乱地添加材料而已，放入雨水之中的材料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沉在装雨水的木杯底部。
自己真像个神棍啊……
在内心如此感慨的莫寒谣，将被匕首划破的右手食指，举在了雨水之上。
尚未愈合的伤口处，莫寒谣咬牙用力挤了挤，令血液缓缓滴落。
血滴入雨水中的瞬间，莫寒谣又在体内感觉到了，那种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的感觉。
就像使用虚无原生那个能力时一样。
这时，反而是一旁的赛娜看得更清楚，从伤口里一点点滴落的血液颜色，变得比刚才更深了一些
就好像莫寒谣的血液里，混入了某种黑色的东西。
这些滴入雨水中的血液并未扩散开来，而是化作一缕缕似红似黑的丝线，在雨水之中游曳。
随着血液在雨水里的移动，那些原本安静沉淀在其中的材料，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搅拌那般，跟着血液化作的丝线轨迹一同缓缓动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莫寒谣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担忧。
高兴于脑海里浮现的知识是真实的，起码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问题。
担忧于她好像离一个原本常识里的正常人，越来越远了。
稍微摇头抛开这些在此刻无谓的杂念后，莫寒谣食指向上，不再让血液继续滴落。
紧接着，将那块白布泡入较为干净的水中，又挤了挤自己的食指，忍住疼痛往其中滴入几滴自己的血液，做好准备。
这一次，自己的血液直接融入了较为干净的水里。
然后……拿起赛娜想要净化的那本书，在那盛放了不少材料的雨水的上方，打开。
书页翻动的声音就像是某种信号那样，令那些在雨水里随着化作丝线的血液一同游曳的材料，愈发躁动起来。
而位于这些材料最中央的，瞳植的肉眼，也好似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滴溜溜地转动。
那动作，就像是在打量周围的一切。
最终，肉眼死死地盯着位于雨水上方的那本书。
随着莫寒谣一次又一次地翻动书页的动作，瞳植的肉眼就好像在阅读那本书一样随之转动，十分诡异。
当莫寒谣以尽可能快的动作把书页翻到尽头之后，拿起了那以较为干净的水浸泡着白布，同时加有自己血液的杯子，举到书本上方。
直接对着书本倒了下去。
这一刻，一旁烛台的火光，像是被风吹拂那般剧烈摇曳了起来。
见不需要自己帮忙的赛娜只是挑了挑眉，注视着莫寒谣的一举一动，没有说话。
那些融入了莫寒谣血液的水直流而下，洒落到了书本上。
却没打湿书页，也没有飞溅开来。
而是在接触到书页之后，融入了其中。
随后，书页就这样自己打开了，像是被无形的手快速翻动。
莫寒谣同时有了那种，自己体内的什么东西，随着握持书本的手一点点流入到书本中的感觉。
那些融入了莫寒谣血液的水，在快速翻动的书页之间流淌、跃动、翻涌，形成了某种图案与符号，又很快消散为液体浸入了书页之中——
就这样持续了一会儿，那些在书页间流淌的水渐渐化作浑浊似灰泥一般的液体，沿着书本滴落。
少部分在莫寒谣略显紧张惊恐的注视下，沿着莫寒谣握住书的手臂流淌。
就同之前使用虚无原生能力形成的那把手枪消失时一样，这些污浊的液体钻入了莫寒谣的右眼，令那体验过一次的胀痛，与脑海里翻涌的水流声再次浮现。
不过更多的，则是淌入了下方那盛放着各种材料的木杯里。
这时，忍住右眼疼痛的莫寒谣将干枯的水中花花瓣撒入书本中，被翻动的书页夹杂在中间。
而滴落的浑浊液体进入到下面那盛放着各种材料的雨水中后，开始翻涌、搅动……就好像要从木杯里钻出来一样。
同一时刻，书本里的那些干枯的水中花花瓣就像是吸入水分那般不再干枯坚硬，但也开始染上了浑浊的颜色。
结果，下方杯子里的雨水反而越来越少，而那些材料也随着雨水的减少而一点点消融。
就连那原本还在不断转动的眼球，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浑浊，甚至开始融化。
最终，莫寒谣手里的书本纸张不再自己翻动，洒在书页之中的水中花花瓣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同时，书本里也不再有浑浊的液体流出。
一旁烛台的火光也恢复了平时那种安静燃烧的状态，只是好像黯淡了些许。
一切归于沉寂。
装有干净水的杯子里只剩下一块湿透的白布——莫寒谣记得明明滴入了自己的血液，但白布上似乎一点没有染上，好吧，就算染上了也不是很明显。
曾经装有雨水的杯子里，那些加入其中的材料就像是被腐蚀了一样，只剩下一些细碎的残渣。
除此之外，木杯里仅剩有少量，游离于这些残渣之外，有着如黑夜那样深沉颜色的液体。
如果仔细看，能看见这些液体还在隐隐地流动，仿佛有某种文字蕴含其间。
虽然莫寒谣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她脑海里的知识告诉她，剩下的这少量液体，是“污染的知识”。
她不明白为什么污染的知识会以这种形式呈现，或许之后可以研究一下。
目前，此刻右眼还在胀痛，但，一切应该都已经结束。
本就一直绷紧神经的莫寒谣，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
虽然有些怪，但这让她莫名有一种……在化学实验室里，根据老师的指示操作，成功得到了想要结果的成就感。
“结束了？”在一旁保持沉默观望到现在的赛娜问道。
莫寒谣注意到，这一刻在她眼里，赛娜左脸上的那道疤痕，又呈现出了那仿佛撕裂开来的形态，颜色深邃的火苗像是一张嘴在裂开的疤痕内里无声地咆哮。
不过，如今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不至于再为了这一幕而惊诧。
也顺便确认了，这应该就是与自己右眼的状态有关，每当自己的右眼在使用过能力之后，自己的视野里许多东西就会变样。
起码目前来看是这样。
虽然她也有些无奈于自己似乎变得越来越怪了。
“嗯，结束了。”保持镇定的莫寒谣点头回应。
虽然心里还有一点点没底，但脑海里浮现出的，知识净化仪式的所有步骤，她都做完了。
她将手里皱巴巴的书本交给赛娜，然后将木杯里残留的，液体状的“污染的知识”，倒进了自己提灯下方一直都有的那个凹陷的底座里。
那里给莫寒谣的感觉很像是一个培养皿，并且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刚才，她脑海里翻涌的水声更加明显了一些。
魔女可以利用污染的知识，但是必须有合适的容器存储。
刚才，她那清晰了不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一点。
所以，她就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并且，更加奇妙的是……在不太放心地摇晃了一下手里的提灯后，发现那些污染的知识虽然呈液体状，但此刻好像不会随意从摇晃的提灯里溢出来。
真是奇妙……自己选对了容器。
刚才她只是有这种，提灯可以拿来装污染的知识的感觉，结果真的装进去了。
这个提灯，究竟是什么情况？
在莫寒谣思考的时候，一旁的赛娜也在确认着手里书本的情况。
书本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这位魔女在仪式的那些操作而打湿，还是如先前那般。
当然最重要的，她没有从书本里，感受到之前一直可以感受到的知识污染了。
皱巴巴的封面浮现出了先前没有的文字，而翻开几页之后，果然就如同她获得这本书时被告知的那样，这是某人的随笔画册。
里面画下了此人走过不少地区时所见的风景，并以文字对这些景色进行了简单的标注。
就算不识字，也能从那些图画里，感受大致的内容。
反复确认书本里不残留知识污染后，赛娜的目光抬起，瞟了一眼桌上残留的，多余的材料——
“还有剩下的材料，算是没有用上么？”
“啊……是的。”略有些窘迫的莫寒谣从思考中回过神，略有些窘迫地捏了捏手，“我可以把剩下的材料买下来，不过，可能要暂时麻烦老板娘你帮我保管一下……”
目前看来，泥沼鱼鳞片、水中花花瓣、瞳植的肉眼等材料，基本都还剩下了足够再举行一次知识净化仪式的量。
这些本是莫寒谣怕自己失误而请赛娜多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
虽然她也有注意到，那块被选作“白色载体”的白布，到现在依旧残留在杯子里，看上去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
仪式里也只是说将“白色的载体”加入到干净的水中，其他并没有说明。
只从过程与结果上来看，颇有种加不加入都可以的感觉。
当然，莫寒谣知道，不加入的话，仪式肯定会失败。
难道是起到了类似催化剂的作用么？莫寒谣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强行说服自己后，暂时不再去纠结这一点。
毕竟，仪式已经成功。
想到这里，莫寒谣试着问了一下赛娜：“书本里的知识污染……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吧？”
虽然在她看来，仪式是成功了，不过她还是得从赛娜那里确认。
主要是有一点，赛娜应该是没有净化知识污染的能力，但却能判断出这本书是否有受到知识污染。
这让莫寒谣有些好奇，“众生”究竟有着何种能力。
“没问题，潼恩女士不愧为这方面专业的魔女，瞳植的肉眼和水中花花瓣我自己也需要一些，剩下的材料费用可以从报酬里扣除，代为保管就不额外收费了。”赛娜晃了晃手里的书本之后，视线落到了那个曾经盛放雨水，如今只剩下看起来就不干净的材料残渣的木杯，玩味地笑了笑，“不过潼恩女士你似乎没有提到，装材料的容器会被污染成这样。”
言下之意就是这木杯基本不存在洗干净了再用的可能。
“这个……木杯我也可以买下来……”莫寒谣更加窘迫了，她完全能理解赛娜的意思。
毕竟她自己都没想到。
“我不至于把这种事情记在账上。”赛娜脸上的笑意随着鼻翼一起抽了抽，表示这仅仅只是一个玩笑，“这本就属于正常的损耗。”
就像是为了让莫寒谣安心那样，赛娜直接将那木杯扔进了垃圾桶里。
“剩余的材料，也就瞳植的肉眼和水中花花瓣比较方便计算价值，扣除之后，我会支付潼恩女士你400迪斯凯，这样可以么？”
莫寒谣记得，之前商量的报酬是6雅奈，也就是450迪斯凯。
说实话，她对那几份材料的价值一无所知，算是50迪斯凯的话……无论这是友情价还是坑了她一笔，莫寒谣感觉也足够了。
毕竟，赛娜也说了会帮她保存。
没准之后还有机会净化知识污染，这些材料应该可以变成更多的钱。
虽然她需要买的东西也不少……武器之类的，不过目前只能一步一步来。
“嗯，多谢老板娘了。”莫寒谣则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看见莫寒谣的样子，赛娜将手里的书合上，抿了抿没有多少血色的唇，短暂沉默了一下后，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
“你的表情，比我们初见时自然多了。”
“啊，这样么？”莫寒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好奇自己是露出了什么表情，才让赛娜有如此感想。
不过，莫寒谣也注意到，赛娜的语气也柔软了许多。
“那么接下来，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潼恩女士能帮忙。”
莫寒谣感受到了来自赛娜的凝视，顿时让自己的表情也显得严肃一些。
“老板娘你说。”
“能帮我把这本书拿给艾丽莎那孩子么？”赛娜的这个所谓的请求，倒是有些出乎莫寒谣的预料。
原来，这本书净化完毕之后，是要送给艾丽莎的么？
“……你不自己亲手交给她么？”
“潼恩女士你是在听见我和那孩子的争吵之后问出这种问题的么？”赛娜的嘴角抽出一抹苦笑，好似在怪罪莫寒谣的坏心眼。
“不，我只是认为，亲手送出礼物的心意和行为，对于艾丽莎来说，一定很重要。”莫寒谣摇了摇头。
她当然不至于看不出来。
对比于这家酒馆的物价，赛娜请自己净化这本书里的知识污染的花费数额不低。
知识污染被净化意味着什么，莫寒谣目前还不知道准确的意义，但猜测应该代表这本书能被正常地阅读。
赛娜要将好不容易净化的书送给艾丽莎，其中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先拿给她吧，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赛娜微微侧开的脸上多了一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的笑容，“还是说，潼恩女士不愿意帮我这个忙？”
“……自然可以。”莫寒谣也不继续讨论，只是从赛娜手里接过了书本。
她明白的，争吵了之后，不愿服输的这个样子。
在父亲的身上见过。
回想起了曾经，父亲无论是与母亲，还是与自己争执过后，嘴上什么都不愿意说，却又默默把一些事情偷偷做了的模样。
在一起生活的人，大抵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