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疑惑的莫寒谣等人进入了往昔的大厅。
尽管有的客人已经离去，但这里依旧弥漫着酒精与嘈杂。
不过，很明显的是，吧台处站着一位客人，似乎是在与赛娜争辩着什么。
“新区那边都这样对我们了，老板娘你不是能力者么，你带个头，难道我们还能一直让他们欺负不成！”
这位看上去比较年轻的男性用力拍了一下吧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醉了。”
他身边的女性拉了拉他的袖子，不过被他用力甩开了。
而赛娜则是低垂着目光，虽然面朝男子的方向，灰色的眸子里透出的视线却并没有落在男子身上。
“难道我说错了么！新区那边的警卫队这几天是怎么对我们的？”他越说越脸红，甚至卷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淤青，“就因为我们在那个商队打过工，就把我们当成共犯一样处理，你们身上难道没伤？仓库里丢的东西搞得就好像我们有谁拿到了一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的客人确实面色沉重地捂住了身体。
“今天这酒是喝不来了。”有的客人将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开。
有的客人似乎也有些共鸣，但只是叹息：“那我们能怎么办呢？”
“等这阵子过了不就行了，新区那边还能一直闹啊？”也有客人烦躁地应和。
这一瞬间，莫寒谣感觉到一种轻微但熟悉的烦躁感。
就像是之前听见鲁德尔与赛娜争吵时的那种感觉。
“那下次要是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呢？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受着？”年轻男子越说越激动，双目浑圆，唾沫星子都飞出来了，“他们都能把老杰克弄死，谁能保证下一个弄死的不是我们？”
听到这里，收拾木杯的赛娜挑了挑眉，目光稍微抬起了一些，但并没有阻止年轻男子说下去。
而费马则是将那些还在犹豫要掺和两句还是离开的客人温和地劝离，就连年轻男子身边原本打算劝住她的女子也被劝走了。
“只要老板娘愿意替我们讨个说法，今天以我的话为证，我第一个陪着老板娘去新区！出一把力！”
也不知道年轻的男子有没有注意到酒馆内的客人数量正在减少，只是激动到忘我似地诉说着他的观点。
“旧城区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甚至没有在意老板娘那明显凝重了的神情，只是高举着卷起袖子的那只手，像是在高呼口号。
而赛娜只是弄了一小杯酒，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为自己也倒了一杯。
“冷静一点了么？”赛娜用手指攥着杯口，幽幽地问道。
“冷静什么？这种情况要怎么才能冷静？”年轻的男子在之前的酒精作用下面色涨红，也没有去管推到他面前的酒，表情依旧激动。
带着佐娜与莱莎找到原本的位置安静坐下的莫寒谣还有些隐隐的佩服。
该说是旁观者清么，现在酒馆的客人基本走光，大厅内残留的酒精气息也掩不住那种冰冷的紧张感。
当别的客人都离开，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酒馆里，还被一群人从不同的方向包围的时候，正常人应该都会紧张吧。
莫寒谣见赛娜没有明显的指示，便安静坐着看赛娜准备如何处理。
“谁告诉你老杰克死了的？”赛娜背靠着墙壁上的酒柜，用手摇晃着酒杯。
“这还用谁告诉吗！老杰克今天不也没来这里喝酒，我们在外面也没看见他人！”
“没看见人就是死了的话……”赛娜鼻翼微微抽动，嗤笑出声，“我也不是每天都在我这小店看见你啊？”
“老板娘你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用吗！还是说你不想带这个头？”年轻的男子微微别开脸，扭曲的神情写满了不爽，“要是我是能力者，我早就自己去了——”
“当然有用。”赛娜外表上看起来很平静，不过声音也微微拔高了，“起码我可以知道——”
赛娜喝了一口酒，偏白的脸上稍微红润了一些。
“咬钩的是你，还是影响了你的什么人。”
“老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到这里的时候，年轻的男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
“那我换个差不多的问题。”赛娜放下了木杯，双手撑在吧台上，灰色的眸子直视着年轻男子的脸，“你怎么敢确定老杰克死了的？”
“我、我……”年轻的男子那带了少许惊惧的眸子在眼眶里飞速转动，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只是单纯的慌乱。
他抬起两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像是很痛苦那般揉搓着，最后猛地坐在了吧台前。
“如果头疼，那只是小问题，放心，你的身体并无大碍。”而这时，坐到了他身边的费马则是语气温和地安慰了他一句。
“我只是，听见有人说，老杰克死了，下一个死的可能、可能就是我们——”
年轻的男子猛地抬起头，眼球表面浮现着明显的血丝。
“听谁说的。”赛娜语气平和，但却没有放松逼问的节奏。
“我、我不知道，大家都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我，我也不知道——”
年轻男子的呼吸变得粗重，话语也开始断断续续的。
“不用急，可以慢慢想。”费马将赛娜调好的酒轻轻推到了年轻男子的前面。
“我——”
欲言又止的年轻男子扭头看了看费马，又低下头，用手抓住木杯握把，猛灌了一口酒。
“……能回忆起什么吗？说话的人长什么样，是不是熟悉的人，是男人或者女人，随便什么都可以。”赛娜轻叹一口气，虽然一口气问了许多，但没有更进一步地紧逼。
“当时大家本来都没什么，结果有人突然就聊起来这件事，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总之当时大家都很激动——”年轻的男子絮絮叨叨仿佛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样的话语显得有些乱，“我就记得，记得好像——”
年轻男子向着前方的空气伸出手，仿佛是在帮助回忆什么那般，猛地抓握了一下。
“记得好像，就没声音了——对了，直到我离开，独自一人的时候，那声音才再次出现，对！就是这样——”
费马冲着赛娜点了点头后，并没有催促，只是拿起了自己的酒，稍微撩开脸上的乌鸦嘴面具喝了一口。
“只有声音么？”赛娜再次询问。
“不……她人在那里的，对，是个女人，对，虽然看不清脸，但声音是个女人，陌生的女人……”年轻男子絮絮叨叨地往下说，“就是她跟我说老杰克死了！她提醒我小心，说只有联合起来才能不被新区的人迫害！如果有能力者带领，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起到作用！”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赛娜冷静地问道。
“……嗯。”年轻男子微微抬头看了赛娜一眼，脸上比起激动，终于多了担忧与害怕之类的情绪，很快就低下了头，用手紧紧地抓住了木杯握把。
之后，费马一边安抚年轻男子的情绪，一边询问更多的细节。
不过，虽然年轻男子看上去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但反而补充不了更多的信息了。
最终，费马将这位年轻的男子送出了往昔的大厅。
“很像是精神污染的表现，不过并不严重。”费马回到了吧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和我们聊的时候，污染就已经在消退了。”
“潼恩女士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么？”吧台后神色凝重的赛娜看向莫寒谣，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虽然他一开始情绪也很激动……但没有鲁德尔队长那么严重。”莫寒谣一边苦笑一边试着说出自己的感觉，“起码我不会有那种自己也想加入吵两句的感觉。”
“我们去找老杰克的时候，佐娜女士和莱莎女士有感觉到周围还有别的什么人吗？”而赛娜则是放松了表情，以调侃的语气转而询问佐娜与莱莎。
“没有。”佐娜出声回答，莱莎也是摇了摇头。
“今晚我借着酒与客人们聊过，没有人知道老杰克的情况，该保密的人也保密了，也就是说……”赛娜做出了简单的分析，“除非当时有一个实力远超我们所有人的人隐藏在那里，那么知道老杰克出事的人，只有害了老杰克的人。”
“以及那个人的帮手。”费马补充了一句。
啊，原来是为了这样才让保密的么……莫寒谣在内心感慨。
“现在暂时能锁定的线索，只有那个神秘的女人，起码到今天为止，她在旧城区这边行动过。”赛娜整理着目前的情况，“今早我试探了一下，鲁德尔队长的状态也不好，不知道是否与那个神秘的女人有关。”
“当时我多多少少也受到了影响，所以没能冷静从他嘴里套到确切的回答……”赛娜有些遗憾地喝了一口酒，用手捏了捏眉心，“他没有否定他们逼迫过老杰克，但同时我也没法从他激动的言辞中笃定老杰克的死一定和他有关。”
“以我的知识，只能想到的是那个神秘的女士是战争体系的能力者。”赛娜的目光扫过所有人的脸，“你们能想到别的么？”
“我听说‘回响’体系的能力者演奏的音乐能缓解精神污染，那是否也有可能加重精神污染？”这是费马的猜测。
“也有可能只是拿着什么不干净的污染道具吧。”脑袋耷拉在桌上的佐娜也补充道，“就算没有能力，有的污染道具本身就可以做到传播精神污染吧？”
而莫寒谣只能摇头了，对于这种事情她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还不如少说两句免得打乱她们的思路。
不过她姑且还是把之前聊的，鲁德尔队长在追查的女人样貌与佐娜莱莎待过的商队副队长长相相似这件事提了一下。
“下水道这边究竟来了多少人啊……”就连艾丽莎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迪斯凯这地，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赛娜也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做出总结，“目前，迪斯凯这边暗处的话……厄莉丝情况不明，目前没有任何表现，先记下。”
厄莉丝是佐娜与莱莎之前那个商队副队长的名字。
“那个神秘的女人，疑似战争体系的能力者。”说到这里，赛娜叹了一口气，“我只知道战争体系会散播精神污染，并且自身肉体也会获得幅度不小的强化，正位与逆位具体能力不明，但此人极有可能与老杰克的死有关，并且疑似在暗中散步了精神污染，目前看来已经暗中污染了住在下水道这边的人，她的目还不清楚。”
“还得注意鲁德尔队长的精神污染是否与这个神秘的女人有关。”费马再次补充道。
“明天费马你带着潼恩女士她们，去新区那边，你说的那片爆发了精神污染的区域确认一下。”赛娜语气严肃地下达着任务，“目前我们没有多少情报，与精神污染有关的线索只能有一个算一个地查过去。”
“好的。”费马抬手稍微摁了摁他脑袋上那顶侧边绣着花的圆礼帽，点了点头。
这让莫寒谣莫名有一种，高中生误打误撞进入一家公司干活，第一天就接到来自老板的重大任务的紧张感。
她虽然是个准大学生，但真的只有高中文凭……
没有真实感，但却又是摆在眼前的真实。
“我会去搜集一些材料，为之后可能的遭遇做准备。”
“我和老板娘你一起去。”艾丽莎一脸严肃地补充。
“……这里更安全。”赛娜争辩了一句。
“我要一起去。”艾丽莎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来一回令大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行，你和我一起去。”赛娜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艾丽莎露出了笑容，不过一时间也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费马轻笑的语气打破了沉默：“都这个时间了，为我们的合作，为明天的行动，干一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