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一片未知的海。
不知位于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何处，灰蒙蒙的天空压在头顶，一望无际的海面令人窒息。
无形的风鼓动着耳膜，躁动的海面翻起汹涌的浪。
不停地拍动双手，只是想让自己浮在海面，不想沉下去。
但即便漂浮着，也抓不住任何能够让自己保持在海面的东西。
没有疲惫的感觉，但身子却无法继续保持在海面。
身体一点点向下沉，摆动双手试图浮起来，视野在涌动的海面上下沉浮。
脑袋钻出海面的时候，能够看见被杂乱的灰色填满的天空，听见悠远的风声，听见海潮涌动的庞然。
脑袋溺到海面之下的时候，只有深渊般不见底的黑暗，以及那笼罩四肢百骸的寂静。
最终，无法保持在海面之上，只能沉入海中。
看见把握不住距离的地方，有两个牵着手的熟悉身影。
明明面容已经像是被抹去那般看不清楚，却又能诡异地确认到那两对金色的眸子。
向着对方伸出手。
对方也向着自己伸出手。
却只能在视野里互相远离。
坠入不见底的。
深海。
“哈——”
猛抽了一口气的莫寒谣就像是要踩住地面阻止自己下落那般猛蹬了一下腿，结果因为这一下反而直接醒过来了。
同样被惊醒的还有身边的双子。
并不宽敞的客房，残留了一夜仿佛还留在嘴里的酒气，稍微有些刺痛的脑袋，干燥的喉咙……所有的感觉正随着自己的苏醒而清晰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正牢牢地抓着提灯的把手，那幽幽的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嘶——啊——”而身边，用手撑着身体爬起来的佐娜用另一只手捂着脑袋，发出了有些痛苦的声音。
而背后的莱莎则是一声不吭地爬起，不过从略有些憔悴的面容来看状态也不是很好。
没事真别喝酒……看见佐娜和莱莎这样子，莫寒谣不由得在内心暗暗感慨。
“早安。”莫寒谣打了招呼之后，拖着有些沉重的身子爬下了床，进入了盥洗室。
整理凌乱的斗篷，用水简单地清理自己，等到佐娜与莱莎也挤进盥洗室之后，莫寒谣一边让出位置，一边试着说道：“我好像又梦见你们了。”
“潼恩姐姐也是么？”佐娜一边和莱莎互相打理对方的仪容一边回答。
这显然不是什么偶然现象……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莫寒谣想不明白，但姑且先试着问出心中的另一个问题：“在你们的梦里，我是什么样？”
而抓着莱莎的肩膀不断摇晃，同时嘟囔着什么“老姐你怎么先睡着了害得我昨晚都没有亲到”之类话的佐娜听见莫寒谣的问题之后，侧过了头来，微微皱眉认真回忆了一下：
“和现在看起来也差不多吧……”
“那你们有看见这个提灯么？”莫寒谣提起了手里的提灯，尝试着问道。
梦里说实话挺多东西都是模糊的，她就光顾着划水免得沉下去了，都没有那个心思打量自己。
不如说，在梦里的时候根本来不及意识到自己在梦里，比起冷静地思考，凌乱的思维更多是在本能地恐惧。
恐惧着坠入下方不见底的深海。
“能。”神情淡然的莱莎点了点头补充，“我看见了提灯的光，才想要带着佐娜向潼恩姐姐那里游过去。”
“我也是。”佐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这盏提灯会出现在梦里？听见这样的说法，莫寒谣一时间有些诧异。
虽然说梦里整个思绪都是混沌的，并且醒来之后会丢失一些细节。
但莫寒谣自己确实没有注意到提灯的事情。
这代表着什么？这盏提灯与自己有某种很强烈的联系？
毕竟，要说接触的话，睡觉时躺着的床就没有出现在梦里。
“你们对梦里的场景，有什么头绪么？”没有更多线索的莫寒谣换了个问题。
“没有，只能感觉到我们在海里。”
对哦。
听到这里，莫寒谣才回想起赛娜之前说过的话。
“你们见过大海？”
她说“海”不是谁都知道的，不少人不仅没见过，甚至没有什么条件听过。
说到这里，反而是佐娜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她看了看莱莎，莱莎也只是神情淡然地回望着她。
“老姐见过么？”
莱莎摇了摇头。
“我也没见过……”佐娜捂着脑袋，一脸的迷茫，“但我们怎么会知道这个词？又怎么知道梦里的那个是海？”
“那明明就是个大一点的河流……”
佐娜的说辞，令莱莎那平日不多变化的脸上也多了点疑惑的神情。
看着眼前的佐娜和莱莎，莫寒谣一时间有种奇妙的联想。
她自己好像也是这样……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有时候会随着脑海里涌动的水声，知道一些她曾经从未了解过的事情。
她在不知道知识污染是什么的前提下，就已经知道了如何消除知识污染。
“没事的，这一点我们可以先记下，和老板娘她对一对之后再思考。”
莫寒谣没有第一时间将自己对“海”的理解与佐娜还有莱莎共享。
主要是仔细想想，这个世界的海未必就与原本世界的海是同样的东西。
加上梦里的那片海……也过于神秘了。
自己不仅三番五次地梦见，如今甚至连佐娜与莱莎都会梦见了。
以及，昨晚赛娜与艾丽莎应该是按照她们说的那样抱着睡了一觉，看看今天与她们沟通一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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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呀！”
等莫寒谣她们简单打理好外表来到大厅的时候，赛娜与一脸精神焕发地打着招呼的艾丽莎已经在大厅里了。
莫寒谣与两位双子简单点了酸面包加水，在艾丽莎笑盈盈地将食物端上来之后，便试着对有关梦的事情交流情况。
“也就是说，你们依旧能梦到彼此，在那片未知的‘海’里？”听了莫寒谣的赛娜若有所思地问道
莫寒谣点了点头，反问情况：“老板娘你们呢？”
“……有一些变化，但是不多。”赛娜为自己倒了一小杯酒，“梦里似乎在刮风，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当然，我并没有看见艾丽莎的身影。”
末了，轻笑着补了一句：“睡得比平时安稳一些，看起来我可以搬一张床放在大厅里。”
“老板娘你明明可以来和我睡的……”在一旁抱着扫帚但却没有地可扫的艾丽莎小声嘀咕。
“艾丽莎你呢？”
“我？啊？”而艾丽莎显然是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莫寒谣在问什么，有些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睡得太好了，做什么梦都不记得了……”
看见艾丽莎这个样子，莫寒谣反而确定了艾丽莎没有梦到赛娜。
不然肯定会说的。
“虽然样本不多，也可能存在未知的变量……但看起来能力者与非能力者之间并不会有类似的现象……”莫寒谣开始一脸认真地思考分析。
“那么是‘魔女’或者‘双子’的问题么，要是换成别的能力者……”莫寒谣将视线移到了赛娜脸上。
要她和赛娜抱着睡一晚试试么？
这个想法并没有说出口，但这一瞬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的艾丽莎直接抱着扫帚窜到了赛娜边上，一脸担忧地望向莫寒谣：“别的就不用试了吧？只是一个梦的话，真的会有很大的影响么？”
而佐娜和莱莎同样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一人一边拽住了莫寒谣的胳膊。
“就是啊，就是啊，感觉潼恩姐姐你在往一个没有必要的方向思考。”
“……好吧。”
莫寒谣倒也没有特意想这么做，不如说类似的情况，或许只要以后能遇到别的魔女男巫，亦或者其他的双子，多多少少也能确认一些。
对于眼下的情况来说，应该没有太大的帮助。
“一会儿问问费马吧，他今天还要带潼恩女士你们去新区，会早一点过来，昨天也跟他说了让他早一点过来。”
于是，趁着这个时间，莫寒谣她们简单解决了早餐，等待着费马的到来。
直到大厅的金属门门在刺耳的声音中打开，一如往常戴着礼帽，身侧挎着金属箱子，穿着深褐色大衣的费马进入了大厅。
“你怎么受伤了。”赛娜一脸严肃地问道。
要说和昨天离开时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他的胳膊上缠着染血的灰色绷带。
“昨天回去的时候被人袭击了。”来到吧台坐下的费马语气轻松，甚至还能开个小玩笑，“不过那人的枪法不行，只是擦伤，不影响今天要做的事情。”
他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引得其他人都神色复杂地靠了过来。
“费马大哥你这伤……真的没问题吗？”艾丽莎关切地询问。
“没事，我已经处理过了。”费马那乌鸦嘴面具下的语气依旧平和，“如果是严重的问题，现在我没法坐在这里和你们聊天。”
“在哪里被袭击的？”赛娜为费马上了一杯酒，直入主题。
“就在下水道里，昨天我选了比较远的一个出口打算返回我的工坊。”没有等赛娜继续问，费马就说出了更多的情况，“然后有人从暗处开枪攻击我，只开了一枪，胳膊受了点皮外伤。”
说到这里，费马甚至刻意动了动受伤的那条胳膊。
能动，但也仅仅只能做出小幅度的动作，不是很灵活。
“对方一击脱离，动作很快，我甚至追不上他。”费马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稍微掀起面具，然后再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调和者’并没有给我带来身体能力上的提升，我追不上那个人，他也没有因为我受伤就进行更进一步的追击，说明有其他目的。”
“调和者”？听见这个名字，感觉到脑海里隐隐水声的莫寒谣猜测这应该是造匠正位或者逆位某个等级的称呼，就像正位众生在污染等级为1的时候叫“领队”一样。
莫寒谣并没有打岔，只是继续听费马分析。
“所以我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返回这里，而是尝试露出点破绽前往地面，看看对方会不会跟过来。”费马的语气有些遗憾，“不过，即便如此，对方依旧没有追上来，于是我只能稍微绕绕路，做了点反追踪后返回工坊，处理一下伤口，观察了一个晚上。”
“没有后续，是么？”听到这里的赛娜接了一句话。
“是的，直到我今天过来这里，这之后都没有再发生任何情况。”
这样突兀的线索中断令众人陷入了沉默，哪怕是赛娜也没有太多头绪。
“是和费马先生关系比较差的人么？”莫寒谣试着委婉地问道。
“……不像。”费马面具下的语气轻松，“我自认为我没有和太多人结仇。”
最终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也没有结果，赛娜表示一切先按照昨日的安排进行，只不过要谨慎一些。
“那就正好请潼恩女士你们三位当大厨的保镖了，三位能力者一起，提防那个袭击者应该不成问题。”
老板娘你倒是可以不用把我算在内……
莫寒谣在内心嘀咕来缓解此刻的紧张。
毕竟，虽然不知道费马是被谁袭击了，敌人有何目的，会不会来第二次。
但现在，这种曾经只会在电影里面看见的桥段，她自己得面对了。
“不过，我们去新区没问题么？”莫寒谣指了指自己的同时，也示意了一下佐娜与莱莎。
毕竟之前有听说新区如今对外来者比较警惕，而佐娜与莱莎更是身份特殊。
“所以才让费马他带你们去。”赛娜自信地笑了笑，“他在那边的风评可比我的要好。”
因为是医生么？
莫寒谣只能想到这个理由，毕竟感觉来说，医生确实会比较受各种人欢迎。
“我们要去的仓库在新区外围，所以不必担心。”而费马的回答则是更进一步打消了莫寒谣这方面的担忧。
于是，等费马简单喝完了一小杯酒，莫寒谣她们便跟着一起出门了。
虽然交流相处的时间比较少，不过莫寒谣从费马的言行举止感觉对方还是比较礼貌并且好说话的。
但，确实没有在赛娜或者艾丽莎不在的情况下与对方相处过。
于是，在走出往昔之后，莫寒谣试着打开话题来缓解氛围：“费马先生平时有做过什么印象深刻的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