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德尔早就带着手下在这边踩过点,他知道那四个人躲藏的那条支渠的尽头早已堵塞不再使用,才制定了这个计划。
不管被引到这里来的是那个老板娘,还是那个老板娘的帮手,他的手下都会在这里听他的信号制造爆炸。
爆炸的塌陷如果压不死目标,也能将他们逼入那条尽头是死路的支渠之中,让他们这边占据主动。
什么能力者,有比普通人强很多吗?
那个老板娘要不是有地利,又能比自己强多少?
听到动静的鲁德尔暂时停下思考,烦躁地挥了挥手里的左轮手枪,示意躲在不同方向的手下们守住那个支渠的出入口。
现在倒是只有自己手上有枪,不过之前也为手下从新区那边申领到了两把弩与配套的弩箭,所以主动进攻有点麻烦,但埋伏的话应该差不多,更何况自己还有……
想到这里的鲁德尔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那个罐子。
即便隔着罐体,也能感觉到罐子内炽烈的温度。
想到这里的鲁德尔再次看向支渠的入口,毕竟刚才那里发出了声音,会是对方要进攻的信号么?
虽然内心十分烦躁,但鲁德尔还是不停地思考着不管是有用还是没用的信息。
他早已安排好了计划,若是对方从支渠里冲出来,他的手下有一部分会熄灭手里的蜡烛。
尽管依旧亮着蜡烛的那几位会成为对方首要攻击的目标,但熄灭蜡烛短暂躲到黑暗里的手下便可以趁机发动攻击。
尤其是那条支渠唯一的出入口恰好被从上方因为塌陷而照下来的光笼罩了一部分,所以如果对方有什么动作,他们第一时间能看得很清楚。
那个老是戴个奇怪面具的医生是“造匠”体系的能力者,可以使用火焰,确实需要注意一下。
但刚才自己好像打伤了他,所以问题也不大。
只要能力者不是刀枪不入,那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的鲁德尔握紧了手里的左轮手枪,食指放在扳机上,枪口对准支渠的出口。
下一秒,那里窜出了一个身影。
“动手——”鲁德尔喊道。
刚才说是可以投降,但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放过对面。
他多少也有些了解,能力者的某些身体部位甚至可以当做某些特殊需求的材料,在特定的地方可以卖出不小的价钱。
死掉的能力者一样有用。
于是,鲁德尔指挥着手下按照计划行事。
他扣动扳机,但是那个人影的速度远他想象的要更快,所以这一枪打空了。
但眼角余光也能注意到,自己的几位手下已经熄灭了手里的蜡烛,躲到了下水道没有被光照亮的阴影里,很快就能发动偷袭。
就在鲁德尔准备对准那个灵活的身影打出第二枪的时候——
所有人都感觉到整个下水道的光线变暗了。
从穹顶缺口洒落的光像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而那些熄灭了蜡烛的人,无论是别人看他们,还是他们看自己,那身影都是像被黑暗淹没了一般。
这种感觉,所有人都有些熟悉。
好似黑日升起时那笼罩了世界的暗光,并且不止于此。
被这暗光笼罩的所有人,视野都产生了一定的扭曲。
看见的东西好像被分层了一般,眼睛所看见的一切好像都产生了层叠交错的重影。
而那个身影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躲到了穹顶塌陷下来的那些土石之后,而这突如其来的影响令他的手下产生了一定的慌乱。
就在计划被打乱的这一刻,支渠入口那边又探出了新的身影。
紧随而至的连续枪响在这不通透的下水道里宛若惊雷,枪口的火光亮起,他的手下已有人倒下。
“靠!”
鲁德尔一边骂着一边躲到了下水道墙壁凹陷处作为掩体,直接先对支渠那边探出身的人进行反击。
然而对方的手里有盾牌,以此为依托,鲁德尔的子弹在盾牌上打出了明显的凹陷,但暂时也没法继续将其击穿。
自己那少数勉强冷静下来用弩箭反击的手下更是因为那诡异暗光的干扰,一发射歪了,另一发同样没有击穿那金属的盾牌。
而潜伏在黑暗中的手下更是因为在黑暗中视野的严重扭曲而不得不重新点亮蜡烛。
蜡烛亮起的瞬间,一柄短柄战斧已落到了面门上,带着温热的液体在黑暗中的惨叫之间飞溅。
“烦死了,这帮人怎么——”
鲁德尔一边怒骂着,一边取下了腰间那即便隔着罐身依旧在持续散发热量的罐子。
他实在没想到现在就要先把这个污染道具用出去。
但已经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将手里的罐子向着支渠的方向扔过去。
以鲁德尔现在只能躲在墙壁凹陷处的状态,为了保全自己,自然没法将那个罐子扔得很远。
但对于现在来说,也足够了。
那个罐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落在地上,于一声沉闷的响动之中摔成了碎片。
这个声响自然吸引了莫寒谣她们的注意。
她们的的计划十分成功。
佐娜拿着盾牌不算灵活,因此由莱莎打头阵,靠着“双子”体系给予的身体强度提升,以灵活的身法吸引对方第一时间的注意,同时使用“双子”体系的能力“迷乱”。
“迷乱”可以散发出令周围更加黯淡,仿若黑日的暗光,并在此之上扭曲受到暗光影响的人的视线,对他们进行干扰。
而这时,其他人就能利用敌人受到“迷乱”的影响而混乱的间隙用枪掩护反击。
当然,主力还是佐娜与费马的射击。
莫寒谣也想帮忙,但佐娜和费马一开枪就震得她脑袋嗡嗡响,并且基本没有战斗经验的莫寒谣面对刺鼻的火药味、外面漆黑下水道中那摇曳的烛光、尖锐的耳鸣中时不时漏听到的惨叫与怒骂,根本不知道把枪对准哪里射击。
她佩服于佐娜与费马在这种状态下还能开枪枪压制敌人,她自己连敌人在哪都看不清!
就在这时,虽然耳鸣尚未散去所以听见的声音都很模糊,但莫寒谣依旧看见黑暗中扔出的一个罐子在下水道中摔碎了。
金色的液态火焰自碎裂的罐中流淌而出,地面那些从沟渠与塌陷滴落的雨水和污水在触碰到这液态火焰的一瞬,便在“呲啦”的声音中被蒸发殆尽。
漆黑如石一般的固体在这金色的火焰之中浮现,被灼烧成耀眼的橘红之后,又如液体一般融化,与承载它的液态火焰融为一体,往复循环。
这一瞬间,莫寒谣感觉到原本因为爆炸塌陷灌进来的风雨而降温的下水道,此刻居然又明显地升温了。
这些液体的火焰在散开之后又缓缓收拢,金红色的液态焰光在收拢中形成如漩涡一般的形状。
而这漩涡的中心,突然产生了向着四面八方爆发出沉闷的轰鸣。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沉重的声响,这声音并不比枪声更大,甚至没有引起刺耳的耳鸣,却直入人心。
随即,炽烈的热量从那液态火焰形成的漩涡之中爆发开来。
从塌陷飘落的雨水、于沟渠中流淌的污水、弥漫在空气中的潮湿——
这一切都被这沉重的轰鸣荡开,高温将它们灼成了弥漫下水道白茫茫的蒸汽。
“呃!”
这沉重的轰鸣声带着切实的高热,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莱莎在被灼伤的最后关头躲到了因爆炸坠落到下水道里的碎石泥土后面。
而莫寒谣他们这边,尽管佐娜已经举起了盾,但这面盾牌也无法挡住全身。
第一时间觉察到不对劲的费马停止了射击,就近用还能动的胳膊拽住了莫寒谣,将她拉回到了支渠之中。
而莫寒谣则是及时拽住佐娜,一起退回到了支渠中。
但即便如此,三人没有被盾牌挡住的皮肤都受到了轻度的灼伤,衣角燃起了轻微的火星。
被拽进支渠前,莫寒谣只感觉热浪扑面而来,那惊人的热量令她一时连眼睛都睁不开,全身火辣辣的疼。
费马胳膊上那原本已经暂时停止流血的伤口再次绷开,但流出的血液又因为高温而结痂。
污染道具,“嚎叫熔岩”。
会向着四周爆发出短暂的高热,灼烧周围的一切;即便躲在掩体后,但若是听见了它的那一声轰鸣,也依旧会受到一定的烧伤。
轰鸣停止之后,是此起彼伏的惨叫。
为了止住灼烧带来的疼痛,鲁德尔那些还能动弹的小弟顾不得污染,甚至主动滚到了道路中央沟渠那不断流淌的雨水与污水之中。
“那该死的疯女人!”
同样被这高温灼烧到的鲁德尔在吃疼中怒骂了一句。
厄莉丝告诉他这个污染道具可以大范围烧伤敌人,但可没有说是这种形式。
虽然阻止了对方的射击,但自己和自己的手下受伤也不小!
“嘶!”
而支渠里,佐娜因身上超出忍耐的剧痛而不由得叫出声,她的斗篷边角被灼烧得更加焦黑,没有被盾牌挡住的肌肤更是出现了颜色更深一层的病态粉色,一道道的伤口在肌肤上裂开,整个人因为疼痛而蜷成一团,又因为疼痛而很快撑开了身体。
那是莱莎同样受伤联系到她身上的证明,她不仅要承受自己的痛苦与伤口,还要承受莱莎的痛觉与伤势。
而莱莎那边也一样!
“费马先生帮我照看一下佐娜!”留下这句话的莫寒谣鼓起勇气拎着手枪冲出了支渠。
她从佐娜这个状态判断出莱莎也受了不轻的伤,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幸,那沉重的轰鸣没有再次响起,地面上金色的液态焰光也黯淡了不少,收拢在地面上如普通的岩浆一般缓缓流淌。
就在莫寒谣颤抖着用枪口指向周围,同时寻找莱莎位置的时候。
她注意到了那从下水道穹顶被炸开的塌陷缺口灌入的风雨和光芒都小了一些,便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视线对上了一只俯视着她的,硕大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