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寒谣坐在往昔对面的地上，背靠着下水道墙壁，怔怔地看着眼前燃烧的废墟。
沉重的金属大门从门框上塌陷，半掩住大门，残余的火焰照亮了已经化作废墟的往昔大厅。
在那已经失去了赛娜和艾丽莎外形的污染造物被击败之后，整个往昔开始急速破败起来，就像是失去了某种支撑，火焰升腾，墙壁崩裂，天花板塌陷。
佐娜与莱莎将拿着手枪失魂落魄的莫寒谣拖出了往昔的大厅，最终三人一起坐在往昔对面的地上，在提灯的光芒之中沉默。
莫寒谣将手枪放下，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透明如水的液体如涓涓细流一般，以违反物理规则的方式在莫寒谣的右手与指尖流淌。
那是消灭了赛娜与艾丽莎变成的污染造物之后，被魔女的“知识提取”能力，从灵魂残余中提取出的知识。
看上去是那么纯净，就像清澈的水一样，代表着没有受到污染。
莫寒谣都不知道，这算不算赛娜与艾丽莎的遗物。
除了赛娜的那柄锯短三管猎枪被莱莎拿出来了，就什么都没剩下。
莱莎抱着短柄战斧与那曾属于赛娜的锯短三管猎枪靠在莫寒谣左侧，靠在莫寒谣右侧的佐娜则是收起了她自己那把小巧的手枪，让盾牌轻轻盖在自己身上。
三人缩在一起，一言不发。
对于佐娜与莱莎而言，赛娜和艾丽莎的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但她们知道身边的潼恩姐姐比她们更早认识那位老板娘和那个小姑娘，也能感觉到姐姐散发出的那种悲伤，便默契地一言不发，不刺激她的情绪。
反正这个距离，她们能在脑海里无声地交流。
这便是双子的能力之一，在一定距离内，可以做到直接在脑海里互相交流。
一时间，只有水从下水道弧形穹顶滴落的声音。
莫寒谣恍惚地看着往昔那塌陷的大门之内，废墟般的大厅里火焰烧越小，内心只剩下悲伤沉寂过后的麻木。
她抬起右手，控制着那在手掌表面循环流淌的知识，沿着指尖进入自己的体内。
沉下麻木的心，在脑海里聆听全新的水声。
好像雨滴坠入深池，在表面掀起涟漪，水声潺潺。
与她猜测的没错，每当脑海里听见水声的时候，要么意味着自己获得了新的知识，要么意味着身边发生了与知识有关的事情。
在流动的水声中，无形的水以液体的形式化作详实文字，充斥着她的脑海，令她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
这是属于赛娜的知识。
关于如何成为“众生”正位污染等级1的“领队”、“领队”如何成为污染等级2的“集团长”、“集团长”如何成为污染等级3的“降临者”、“众生”逆位的一些情报，以及一些细碎的知识。
莫寒谣记得赛娜的姓氏是“普若泰克”，根据细碎知识里提取出来的要点，莫寒谣了解到了普若泰克家族世代对于“众生”的正位都有不少研究。
就像是想要多了解一些赛娜留下来的痕迹那样，莫寒谣凝神确认着脑海里的那些知识。
从各种细节能看出普若泰克家族世代对“众生”正位的研究很详细，流水般的文字中有许多注解与提醒，而目前莫寒谣只是针对重点确认一下：
想要成为“众生”正位污染等级1的“领队”，需要在受到灵魂污染的同时，至少承受一种来自其他个体而非环境的污染，若是承受住了这些污染，便有可能成为“领队”。
关于此有两个注解，一个注解是说明虽然要承担灵魂污染，但若是能辅以稳定承受者精神状态的道具或者药物，便可明显提高成功的概率。
另一个注解则是强调，除了灵魂污染之外，承受来自他人的那种污染很重要，之后若是有意提升污染等级，提升污染等级所用的仪式核心材料，便会与这个来自他人的污染是何种污染有关。
看到到这里，莫寒谣立马在刚获得的知识里确认“领队”升级到“集团长”所需的条件。
因为赛娜提到过她想要升级为“集团长”。
只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的莫寒谣内心又是一沉，但还是继续在脑海里确认核心的要点。
“领队”升级为“集团长”，需要举行仪式，从“未知”那里获取升级所需的污染，并与自己的契约者一同承受。
“未知”在莫寒谣的脑海里是被流动的水花遮挡住的，就如同她自己魔女的能力中提到的那片“海”一样。
普若泰克家族世代没有搞清楚“未知”是什么，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们探索“众生”正位提升污染等级的路。
但就在这一瞬间，莫寒谣脑海里的水声变得低沉，刚才接受的知识发生了一些变故。
那“未知”虽然依旧被流动的水花遮挡，但却变得清晰了一些。
虽然这一切都是在莫寒谣脑海里发生的，但现实中的她还是不由得瞪大了黑色的眸子，脸上闪过了明显的差异。
因为，就在刚才，这份知识中关于“未知”的那部分，变成了被水流遮挡的，显示不完全的“海”。
就和正位魔女污染等级2的“求知者”获得的“知识显现”能力中，提到的那片“海”一模一样。
疑惑之中，莫寒谣也在借着此刻因为水声变得无比清晰的思绪思考联系。
普若泰克家族世代知识里空缺的部分，被自己补全了一些，虽然这片“海”的全名依旧不清晰，但终究是补全了一部分。
“魔女”与“众生”的能力中都提到了同一个东西，就连“双子”的梦里也能梦到那片海……是否意味着能力者之间有某种共性？
但赛娜说过她不会梦到海……赛娜当时没有理由说谎，因为当时的情景，如果能靠线索分析出什么苗头，那对赛娜来说也是有利的。
说明，魔女，或者双子，与那片未知的“海”的联系更加紧密，而“众生”只是单纯地利用，甚至不需要了解？
毕竟“领队”升级到“集团长”的知识里，写的是“从‘未知’那里获取升级所需的污染”，即便他们不知道未知是什么，他们也曾经有人升级成功过。
莫寒谣感觉借着思绪情绪而进行的猜测应该没有问题。
尤其是艾丽莎，虽然大概率是赛娜告诉她的……也提到过，关于如何成为能力者，更别说能力者如何提升污染等级的知识都是非常宝贵的，参考魔女与男巫的数量稀少，普若泰克家族不太有可能将这些知识分享出来。
因此他们一直都没能把知识补全。
而现在，她虽然因为机缘巧合知道了，但却也有了更多的疑问。
根据魔女的能力可知，那片“海”里有知识。
根据众生的知识可知，那片“海”里有污染。
所以。
那片“海”，究竟是什么？
到这里，没有线索了。
莫寒谣继续确认从“领队”升级到“集团长”的知识后续。
需要举行仪式，从“海”里获取升级所需的污染，与契约对象一同承受。
契约对象越多，每个人需要承受的污染就越小，提升污染等级的风险就越小，但，与之相对的，所需的材料就越多。
根据契约的人数，材料需要从以下六种对应不同污染的材料中，选择最少两种材料，其中一份为主要材料，其余为辅助材料。
辅助材料，可以从六种里任选，不与主材料相同即可。
主要材料，必须是自己过去成为“领队”的时候，受到的来自他人的污染种类对应的材料。
比如，若是因为受到来自他人的视讯污染而成为“领队”，在升级到“集团长”的时候，则需要从列出的六种材料里，选择对应视讯污染的那份材料。
而莫寒谣注意到了，六种材料里的确有“未被污染的任意知识”一份，这对应于知识污染。
她回想起之前看见的画面，回想起赛娜提到过，她的梦里只有烟与火。
赛娜成为领队的时候，受到的，来自她人的污染……
那与赛娜外貌相似，最后被赛娜杀掉的少女。
赛娜不允许别人叫她“赛娜姐”。
这些线索联系起来……赛娜是受到了精神污染么。
所以精神污染对应的材料……是“一份含有程度不低的精神污染相关个体富含灵魂气息的肢体或、器官或者相关材料”。
精神污染程度不低的相关个体可以理解，肢体或者器官也能理解，但富含灵魂气息是什么意思？
但很快，脑海里涌动的水声做出了回答，这也是这份知识里附带的详实解释。
就是一个受到不轻精神污染的个体身上的器官或者肢体。
这不算解释……而是直接说明了结果，毕竟这是普若泰克家族研究的结果。
就和之前一样，他们绕开了理解过程，直接用别的方法找出了结果。
甚至还有备注，头发指甲这些是无法生效的，比较好的是整个尸体，不过如果只有脑袋、整条胳膊或者腿，心脏……这些都是可以的，只是仪式进行时的风险会提高少许而已。
以及，若是成为“领队”的时候受到是精神污染，则不能从自己身上取得这些材料。
所以莫寒谣理解了赛娜为什么会从自己这里需求“未被污染的知识”，也不管知识内容是什么。
因为，这只是辅助材料而已。
然后莫寒谣顺便确认了一下，“众生”正位污染等级2的“集团长”有什么能力。
看见有一项，是可以将安全屋转移到别的区域。
这个能力，污染等级1的“领队”并没有。
“……”
莫寒谣想到了，艾丽莎之前的一些小动作。
把水打翻，接不住递过来的东西。
艾丽莎体内的视讯污染让她的视力越来越差了。
想到这里，莫寒谣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些赛娜从未提到过，她隐约猜了赛娜急着提升污染等级的理由。
她甚至不去介意赛娜是不是真的打算让她、让佐娜莱莎、让费马这些契约对象一同承担升级仪式时的污染了。
知识里也备注了，仪式成功后，只要“领队”自己能承受住污染，基本便能成为“集团长”。
至于契约对象是否能承受住污染并无所谓，不影响仪式。
莫寒谣心情复杂。
赛娜从未真正表明她的意图，也就是说，直到仪式举行，除了赛娜之外的人都不知道会面对什么。
但，赛娜也的确救过她，就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利用她这个少见的“魔女”么？
那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告诉自己呢？
打算不再去想这些的莫寒谣确认着其他的知识。
“集团长”升级为污染等级3的“降临者”，莫寒谣确认了一下，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姑且先把集团长的能力记在脑海里。
普若泰克家族没有探究出“降临者”继续提升污染等级的方法，但是却知道众生正位污染等级4叫“覆手之人”，这些文字甚至被脑海里那更加漆黑的无形水流遮蔽了一部分，但莫寒谣还是看清了。
污染等级5的升级方法那就更没有了，只是名字叫——
刹那之间。
莫寒谣看见了遮天蔽日的巨浪。
将她拍进了海里。
“啊！”
莫寒谣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整个人就好像真的被巨浪拍飞了一样，身体猛地向着左侧的莱莎扑了过去，同样将她撞倒了。
“潼恩姐姐！老姐！怎么了？”
就连佐娜都感到十分诧异，三个人坐得好好的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
急忙试着将两人拉起来。
却注意到莫寒谣的皮肤有些湿润，像是隐隐有水渗出。
“潼恩姐姐你……还好吧？”佐娜很快就意识到是谁的问题了，稍微眯起淡金色的眸子打量着莫寒谣。
“没事，没事，就和之前一样，魔女的小毛病了……”被这一下搞得心情都没有那么沉重的莫寒谣感觉骨头像是要散架一下，一边被佐娜拉起来，一边自己伸手将莱莎也拉起来，“莱莎没事吧？”
莱莎摇了摇头，毕竟她也就是被莫寒谣突然撞了一下。
莫寒谣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能再深入了，当然，实际上也没有更多了。
就连她被那无形的巨浪打入海底之前，也只不过是瞥见了一隅。
“众生”正位，污染等级5，“权倾”。
稍微有些后怕的莫寒谣没有继续思考，很快转移了思绪。
“谢谢了，我感觉，好多了。”她轻轻拍了拍佐娜的肩膀，然后重新坐下了。
见莫寒谣确实没有什么异常，佐娜与莱莎也重新坐在她的身边。
并且，因为注意到莫寒谣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一些，便稍微往莫寒谣身上靠了靠。
而莫寒谣暂时不再去确认赛娜的知识，而是看了看艾丽莎的知识。
十分简短。
一份“暴雨”酒的调制方法，和所需材料。
“……哈。”
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莫寒谣的心情又低落了一些，只是轻叹一口气，僵硬的脸上挤出了干瘪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