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谣一行继续照着地图向东前进。
细雨淅沥如丝，潮湿的雾气在荒野之中弥漫。
能见度并不算很差，但每次瞥见远方山峰或者废墟在那白茫茫中偶尔浮现的身影时，莫寒谣都会忍不住绷紧身体。
考虑到这个世界还有污染造物这种东西，莫寒谣如今害怕的已经不再是什么野兽了，不如说现在看见狼可能都会让她感到一丝亲切吧。
“这些雾里会藏着污染造物之类的吗？”举着伞的莫寒谣试着问道。
“有可能。”佐娜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地转过头来，一脸戏谑地看着莫寒谣，“不过害怕成这样，潼恩姐姐到底是怎么独自一人来到这里的？”
“……我就是记不清了才会担心的。”没什么话可解释的莫寒谣无奈地嘟囔了一句。
她这句话确实是实话。
虽然她没有将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直接说出来，毕竟要让佐娜与莱莎理解这一点需要解释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她说自己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也完全不算说谎了。
“我以前被周围的人保护得很好，所以对家乡之外的事情都不怎么了解……”
这也是实话。
“嗯……潼恩姐姐确实与别人不一样，不管是言行举止还是各种观念。”说着，佐娜用没有持盾的右手用力挽住了莫寒谣的胳膊，如果不是因为大家都穿着雨披可能就要用脸来蹭了，“就是这种感觉……”
一旁的莱莎补了一个词：“生涩。”
“对，就是生涩。”佐娜笑着指了莱莎一下，“不愧是老姐。”
“……”比自己年纪小的孩子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莫寒谣还是很不好意思的。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如何应对外物、警惕心等方面和佐娜和莱莎比起来，穿越过来的她确实就像个孩子。
还得多锻炼锻炼……
“距离下一个有人的聚落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雨不停，今晚我们需要找一个能躲雨的地方休息。”
而莱莎只是平静地做出提醒。
“哈……”
莫寒谣稍微收敛了心神，看着半空中茫茫的雾气，总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恍惚。
沾水的雨披紧贴身体的冰凉是那么真实，但这种真实与她过去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需要走在这样的山间，考虑晚上在什么断壁残垣之下过夜。
而身侧的佐娜则是有说有笑，莱莎虽然话少，但也会应和。
如果只有她独自一人，她恐怕连笑都笑不出来。
这就是现在的生活？这就是她们已经习惯的生活？
在失去赛娜庇护之后，就是这样啊。
莫寒谣在内心叹息。
之后，灰蒙蒙的天色渐暗，她们不得不找地方休息。
莫寒谣知道是自己拖了佐娜与莱莎的后腿，在这样冒雨的荒野之中，她走得腿都酸了的时候，佐娜与莱莎看上去似乎都还有余力。
魔女为什么不对身体素质有加成……每当这个时候，莫寒谣的内心就有些懊恼。
这个环境，她也不可能抽时间锻炼身体什么的。
先不说她对锻炼身体的了解仅仅来源于没有被占用的体育课上说的那一点，她也知道锻炼并非一朝一夕就有效果。
更何况……这个世界已经明显存在特殊的能力了，她也没见赛娜或者佐娜莱莎锻炼什么，她们的身体素质已经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了。
尤其是得知有的污染体系会增加身体素质之后，莫寒谣也很难受于为什么魔女体系不会增加身体素质。
虽然过去的学习经历让她明白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但这个世界的污染体系对人的影响，对她造成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就像哪怕是她自己，光是成为“求知者”，就获得了一些放在原本的世界她想都不敢想的能力。
说实话，虽然过程挺危险的，但因为到现在为止，莫寒谣也不知道污染等级1的“阅识者”升级到污染等级2的“求知者”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所以颇有一种自己虽然经历过了，但是完全没有真实感的那种感觉。
因此她也没有那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感觉，也算是不得不习惯这个世界的方式了。
“火还是先升起来吧？虽然潼恩姐姐有提灯，不过感觉还是需要保证一下周围的温度。”
最终，佐娜与莱莎配合着稍微调整了一下折断倾倒的诡木枝干位置，勉强与周围的斜坡和乱石堆构成了一处能挡雨的地方。
“诡木是潮湿的，用来生火的话，烟尘里的现实污染会很强。”莱莎将一旁已经被雨水打湿的断裂诡木扔在脚边，然后从她的背包里，将干燥的木材取出来。
她的背包是普通的背包，在离开迪斯凯城之间就提前准备好了。
这也是莫寒谣没考虑过的，野外露宿经验为零的她根本没有想过晚上生火的问题。
当然，也有她的提灯可以无条件照亮的想法在，比手机和手电筒都方便了，自然就忽略了这一点。
至于为什么这些木材不用莫寒谣那个挎包来背……单纯是因为那个挎包似乎没有减轻重量的作用，这些木材给莫寒谣就太沉了。
顺便，因为这个挎包开口处那些牙齿，以及需要定期给它喂能力者的血的需求，莫寒谣将这个挎包命名为“咬人挎包”。
之前莫寒谣就了解过，诡木是这个世界最常见的植物之一，生长周期短，对生长环境要求也不高，于是很常被拿来当烧火用的燃料，就是燃烧产生的烟尘里会含有比较多的现实污染需要处理。
而像费马那样属于造匠逆位的“调和者”，或者掌握了相关知识的普通人，就有着能够处理诡木，降低其燃烧时产生的现实污染的方法。
莱莎背着的背包里提前准备的木材就是这样的。
看着她们忙前忙后的将干燥的木材找地方放好，自己也帮不上，莫寒谣也顺便好奇地问了一下：“你们以前是怎么处理生火的问题的？”
“商队有能搬运重物的运输机械，物资基本上都是放在机械上。”而佐娜一边清理着这里的落叶碎石，不需要与莱莎交流就能默契地配合，还能自然而然地回答莫寒谣的问题。
“机械……”莫寒谣感慨了一下，不过发现似乎没有什么好诧异的。
虽然感觉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些怪，但好歹是有枪械的，有别的机械也不奇怪。
搞不好还能有车之类的……
以及，虽然不是很重要，但莫寒谣也大概猜到了为什么区区一个商队能抢了迪斯凯城新区的仓库的物资还能跑掉了，原来是有机械帮忙。
莱莎在一旁处理干燥的木材没有开口，一直都是佐娜在说。
“加上其实不常冒雨行走，除非队长或者副队长有什么点子。”佐娜一脸淡然地耸了耸肩，“毕竟听说下雨的话，荒野上更容易遇到污染造物，不知道为什么。”
“啊……”佐娜不经意的一句话让莫寒谣愣住了。
那她急着冒雨离开迪斯凯城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潼恩姐姐不必担心。”而一旁的莱莎就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淡然的语气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单纯陈述事实，“我们都是能力者，物资也很轻便，遇到情况无论是要战斗或者逃走都更加轻松。”
“是啊，潼恩姐姐还是污染等级2的魔女，以前我们队长也就是污染等级1的‘领舞者’呢，商队也一样过来了。”
虽然莫寒谣很想说我未必有你们队长厉害，毕竟其他方面差太多了。
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除了现在，她必须对佐娜与莱莎负责之外，还有就是她心中的一些小顾虑。
虽然看起来佐娜与莱莎可以用满不在意的口吻随意地聊起过去的话题，但莫寒谣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微妙，她不知道哪些地方她能触及，哪些地方她不该触及。
毕竟……虽然现在她是为佐娜与莱莎各找了一套黑色的衣裙，好像没什么问题。
但莫寒谣清楚记得之前，佐娜因为注意到莱莎的内衣与她不同而晕过去那件事。
醒来之后，就自然而然地绕开了这个话题，没有再提。
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么？为什么佐娜会是那种反应？
莫寒谣是真的没法联想到什么。
“还有就是找休息区域吧，虽然不知道潼恩姐姐对这些还记得多少。”佐娜已经习惯了莫寒谣说她“失去了记忆”的说辞，便随意地补充，“在各种聚落与聚落之间的路上，会有那种比较完整的废墟建筑或者山洞之类适合短暂休息调整的地方，四处流浪的商队或者行人们都有共识，将类似的地方命名为休息区域，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可以使用，所有人共同维护那里的环境。”
一边说着还一边偏头随意地问了莱莎一句：“所以之前我们躲雨的地方算么？”
“离迪斯凯城太近了，使用痕迹不多，应该不算。”
还有那种地方……感觉有点像无人驿站……
莫寒谣也记住了这个。
而这边，随着夜幕取代灰蒙蒙的雨云抹去了天空中最后的光，佐娜将火升了起来。
好像是因为环境太潮湿了还在下雨，佐娜用打火石弄了好一会儿才将具有一定规模的木材堆点燃。
这个时候，莫寒谣才感慨身为“调和者”的费马那不需要依靠任何外力便能随便生火的能力是多么方便。
于是，三人围着火，吃着一些简单的食物，这些主要是放在莫寒谣的那个咬人挎包里的。
硬得有些硌牙的饼干，还算有一点甜味，重点是方便携带。
然后就是同样很硬的条状肉干，咸味已经被从咬得难受的下巴传来的酸疼给掩盖了。
莫寒谣唯一庆幸的是，她从费马那里得知这肉干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肉而是牛肉，据说是迪斯凯新区那边养殖的。
在简单用餐完毕之后，莫寒谣看了看咬人挎包内剩余的材料，准备为明天的食物舔点东西。
她将一些豆子用干净的水泡发，暂时放在罐子里，为明天的处理做准备。
“潼恩姐姐你还会做菜呢？”看着莫寒谣泡发豆子，大概猜到莫寒谣是打算做些什么的佐娜将脑袋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算是会，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莫寒谣算是理解了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要是在原本的世界，她可以说自己还算是会做菜的。
但现在……她没有家里平时准备好的各种厨具，也没法去菜市场方便地购买各种食材。
她有的只是一些简陋的材料，调料都算是珍贵的东西了，干净的水都要算好了用，不然只能用简易过滤器滤雨水喝了。
虽然，在她知道实际上往昔里的水也不过就是用厨房里的过滤器滤雨水之后，她多少有些心死和习惯了。
“期待～”
尤其是迎上佐娜兴奋的目光，以及莱莎那稍微挑了挑眉的一瞥，莫寒谣只感觉压力巨大。
而在这一切之后，她们只能坐在燃烧的火堆旁休憩。
在失去手机和书本之后，在这样的野外，夜晚似乎比在往昔时更加漫长。
四周只有仿佛从灰与黑两色的夜空中盖下来的荒凉阴影，淅淅沥沥的雨声并不助眠，带来的是切实的冰凉。
佐娜与莱莎依旧一左一右靠在她的身边，将雨披解开简单搭在身上，互相依靠着，看着燃烧的火焰取暖。
“潼恩姐姐困了可以休息，我和老姐会守夜的。”
“还是让我来吧，你们也需要休息。”莫寒谣苦笑了一下，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她们的鼻尖，对于自己的弱小有些无奈，“毕竟白天的战斗与警戒还要靠你们。”
若是还在原本的世界，她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能与守夜这个词挂上钩。
主要的接敌还得靠佐娜与莱莎，她们有着更强的身体素质，战斗经验也比较丰富。
莫寒谣意识到，这不光是魔女的问题，也是她自己的问题。
因此她才觉得守夜交给她正好，反正她也有枪，大不了有情况把佐娜与莱莎叫起来就行。
毕竟根据她之前在往昔时迷迷糊糊的观察，双子之间连困意似乎都是互通的，她们俩几乎都是同时睡着。
仿若一个人。
之后，她们就如拌嘴一般争论着守夜的问题。
主要是，之所以想要守夜，莫寒谣隐隐也有些担心的是。
那个与海有关的梦。
还会再来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