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地上散落的血液走了有一段距离，还未靠近，尚未褪去潮湿的空气中便传来了刺鼻的腥味。
却没有别的动静。
“就是前面……”那位浑身是血的女子指了指前方拐角处的废墟，她们一路上过来时地上看见的那些血液，基本上都是从她身上滴下来的。
断壁残垣倾塌在那片区域，碎裂的砖石中心是一座倒塌的小屋，天花板连带着墙砖塌陷了一半，但还勉强能为躲藏其中的人遮风挡雨。
四周尽是外表光秃、扭曲生长的诡木，看起来十分平静，除了那弥漫在空气中，就算是莫寒谣也能轻易嗅到的血腥味。
很像是之前佐娜与莱莎提到的那种，由往来的旅者商队自觉维护，供大家休憩的休息区域。
但此刻，在这里回荡的不光是血腥味，还有令人不安的异常。
过于安静了，如果真如这位女子所说，这里不该如此安静。
难道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已经离开？
还是说静静地躲在某一个角落，等待着新的受害者到来？
“我去检查一下。”佐娜说着，便以左手举起盾牌，靠近了那片小屋废墟。
莫寒谣没有制止她，毕竟双子有着可以瞬间转移到对方身边的能力，只要莱莎待在莫寒谣身边，佐娜若是遇到难以处理的危险，既能让莱莎瞬间过去支援，也能选择让佐娜瞬间返回，十分灵活。
“小心一点。”不过，莫寒谣还是提了一个醒。
毕竟空气中的腥味令她不舒服，以及她们不清楚那边的情况，根据身边这位女子那凌乱的描述，敌人的能力也是未知的。
所以，佐娜则是小心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围着整个废墟绕了一圈。
在这个过程中，莫寒谣也是确认着身边那位女子的状态。
她身上沾上的那些血液渐渐开始凝固，不再像之前那样瞪大眸子，只是咬着唇，捏紧手里沾血的斧头，嘴里低声叨念着什么。
身子颤抖，目光来废墟和这周围游移。
看起来倒是很正常……当然莫寒谣也不太清楚这种时候要表现出什么才算正常或者不正常。
主要是，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精神污染，但是她之前絮絮叨叨地提过她感觉她的同伴疯了。
那她自己没事么？不如说她为什么没事？
担心影响对方精神状态，莫寒谣没有直接问，也只是偷偷把这个猜测在来的路上分享给了佐娜与莱莎。
很快，佐娜就回来了。
“除了有一群人进入废墟那栋房屋的痕迹之外，没有看见别的血迹和痕迹。”说到这里，佐娜很明显地看了那位浑身是血的女子一眼，“只有一根看痕迹明显是刚被折断的诡木，旁边有散落的物资与驼牛的脚印。”
“那、那是我们的驼牛——”身边的女子先是抬手放在唇边，然后就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急忙解释，“可能是被吓到然后跑了。”
“如果是‘同栖’体系的能力者在这里，恐怕还能看出更多，但我只能看出这些了。”佐娜摊手的同时，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们商队有能力者吗？”戴着兜帽的莱莎从旁问了一句。
“没有……我们很少与能力者发生冲突，路径上的一些怪物我们自己就能处理，偶尔遇到本源教团的那些疯子……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我们，哈哈……”她苦涩地笑了笑，但表情很快就垮了下来。
本源教团？莫寒谣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一个新词，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只是先记下，打算之后问佐娜与莱莎。
“能感觉到废墟里的动静么？”莫寒谣试着问佐娜。
毕竟废墟周围那些断裂倒塌的墙壁其实从外面能够看得比较清楚，因此问题还是那不断散发着血腥味的倒塌小屋。
佐娜摇了摇头。
“那个身份不明的‘东西’，大概还在里面？”莫寒谣说出自己猜测的同时，身边的女子哆嗦了一下身子。
毕竟想了想佐娜带回来的信息，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只有商队进入的痕迹，没有别的东西离开的痕迹，这是最可疑的……
毕竟这位逃出来的女子身上都沾满了这么多血，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难道还能在这么些时间里做到把血擦干抹除所有痕迹又偏偏留下别的所有痕迹再离开？
很怪。
以及别说离开，甚至没有那个“东西”进入的痕迹，也就是说是随着商队进入的？
莫寒谣与佐娜还有莱莎简单沟通了一下敌人能够隐藏身形的可能性。
在她们有限的知识与了解中，只有“降夜”体系的能力者能将身体融入阴影之中，借以躲藏。
她们对各种体系能力者的了解还不够完全，这世界上也有许多没见过的污染道具或者污染造物。
但既然都走到了这里，那就先做好预防吧。
“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去。”佐娜眯起淡金色的眸子，冲着那位女子说道。
“当然、当然……”那位女子并没有拒绝，甚至反而像是鼓起了勇气一样地拿紧了手里的斧头。
佐娜提出这个要求倒不是考虑别的，而是她总觉得这人不对劲。
毕竟有可能这人是诱饵，她的同伴其实没有事，只是躲在那个塌陷的小屋里设下陷阱打算埋伏像她们三这样过路的人。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很低，毕竟她们也只是偶然路过遇到了这件事，并且完全有可能不答应请求直接走掉……但小心总是没问题的。
如果这个女子真的有问题，与其让她在暗处捣鬼，不如让她在视线范围之内，这样反而好应对。
加上，也靠着魔女的能力确认过了，这人身上最严重的污染就是知识污染，但对方却不是魔女，那就只能是普通人。
“那就小心点吧。”莫寒谣将枪从腿上的武装带上取下，上膛。
“你们看起来很厉害……”那位女子原本总是因不安而显得有些扭曲的沾血面庞上多了一丝安心，“那应该没问题……没问题……”
最终，在佐娜左手持盾右手拿着那她自己那把手枪的掩护下，她们一步一步向着废墟中央那间倒塌的房屋靠近。
路过倾倒的墙壁阴影时都会多看一眼，但自然，并没有什么“降夜”体系的能力者藏在里面。
她们直接沿着身边的女子逃出来的时候脚步在地上拖出的血痕前进，越是靠近，拉开的红色显黑的血痕就越是明显。
那愈发浓郁的血液腥味让莫寒谣有些想吐。
那与恐惧无关，而是这次的味道比曾经在迪斯凯的时候去过的那个满是死老鼠的废弃仓库更加明显，那种仿佛粘稠到有实质性的异味就像要堵住莫寒谣的鼻腔和喉咙一样，令她不住地反胃。
那半倒塌的小屋里没有火光，但最终，借着灰蒙蒙的天光，莫寒谣她们终于来到了小屋那破败的门口。
“……”看见屋内的惨状，莫寒谣甚至不敢出大气，不然有种会把血液吸到嘴里的错觉。
屋内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这些人穿着与身边的女子相似的衣服，断掉的胳膊、手掌与腿的断口处，暗红色的血与肉粘稠而成的絮状物与武器落得到处都是，满地凌乱的深红与乌黑涂抹在被撕扯的衣物与那些人尚不瞑目的惊恐眼神之间。
里面甚至还能看见名为刃尾犬的污染造物的尸首，通体漆黑，如狼一般的身体末端有着三根纤细无毛的尾巴，每一根尾巴末梢却是锋利的尖刀。
一切的描述似乎都与身边的这位女子那凌乱话语相同。
虽然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是如此由纯粹的尸身与血泊堆叠而成的景象，莫寒谣还未曾见过。
如果不是心里早有预期，此刻从胃泛用到喉头的呕吐感可能已经控制不住了。
“啊啊……”而身边的女子则是捂住了嘴，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佐娜与莱莎则是警惕地确认着小屋内的情况，但警惕中却也有一丝疑惑。
因为小屋内有一半塌陷，因此外侧的光是能照进去的，加上莫寒谣手里的提灯，整个小屋的死角并不多。
更何况这里确实只是临时的休息区域，血泊里还泡着如刚要架起来的锅之类的生活用品，确实有一种要在这类暂时休息的祥和。
如果眼前的一幕不是那么疯狂的话。
而胆子明显大得多的佐娜与莱莎甚至一边注意着身后的莫寒谣与那位女子的情况，一边迈步踏入了房屋之中。
虽然心因为不安跳得很快，鼻腔与喉咙都在无声地抗议，但莫寒谣也跟着一起进去了。
直到她们进入，也没有任何异常发生。
莫寒谣的食指都放在扳机上了，但是预想中的袭击者却并没有出现。
离开了？还是她们看不见？
一手拎着发光的提灯一手拿枪的莫寒谣侧对着身边女子，尽量不让对方看见自己的情况。
然后，她再次悄然使用魔女那能够观察污染的能力。
随着右眼的肿痛，房屋内的景象有了些许变化。
血液尚未干涸，离门最近的尸体那已经变得狰狞的脸庞上，那污浊漆黑的流水在那些渐渐凝固的血痕之间静止，不再流淌。
这代表着他生前是受到了知识污染的，不过莫寒谣也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这个离门最近的男子尸体上呈现出的知识污染，与身边这位女子身上的知识污染，是一样的。
但其他三个男女的尸体上，没有同样的知识污染，只有一些在正常范围内的污染。
这是某种线索么？
没有别的异常了，起码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别的异常。
在莫寒谣停止了魔女的能力，强撑着让自己不要被眼前的景象刺激到，并逼着自己思考的时候，佐娜与莱莎那仿佛自言自语一样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不是手断了就是腿断了，与其说是被污染造物杀了……”说到这里，佐娜转头过来，看着那浑身是血的女子，“更像是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莫寒谣疑惑地重复了一下，然后才压低声音冲着身边靠得更近的莱莎说道，“他身上没有明显的精神污染。”
毕竟只要莱莎能听见，佐娜就能听见。
所以算是闹了矛盾？但什么矛盾能让现场变成这样？莫寒谣疑惑地思考。
并且，这里没有一个“最后活下来的人”。
想到这里，莫寒谣缓缓地转头。
看向了身边那位女子。
却对上她那在血污中迷茫的眼神。
“你们在说什么啊。”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深色的眸子有些呆滞，沾血的唇角吐出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什么自相残杀……”
“……我没看见我的同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