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的莫寒谣被佐娜莱莎一人牵着一条胳膊带了回去。
“回来了？”瑟瑞菲娜就像是已经很熟络那样笑着问道。
自然的语气与其说像是在询问，不如说更像是在打招呼。
“嗯。”莫寒谣点了点头，好似没有从刚才的热情中回过神来。
仔细想想，她好像还没有和谁亲吻过。
就算是好友江铃墨，也只不过是在玩闹中亲过自己的脸而已。
虽然说是因为知识污染导致自己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渴望……
想到这里，莫寒谣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些。
她确实从未想过有一天初吻会是这样丢掉的。
看了看拽着自己手的佐娜与莱莎，她们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啊，还是能感觉到她们比较高兴的。
佐娜笑眯眯的，就连莱莎的眉毛都比平时要扬起了一些弧度。
这也是不同世界的文化差异嘛……
莫寒谣感觉暂时不能再继续往下想了，便将手从佐娜与莱莎的手心之中抽离，有些局促地提议：“我来煮一下咖啡吧，晚上如果要守夜的话，用得着。”
说着便慌慌张张地将装了咖啡粉的罐子从咬人挎包里拿出来，靠着煮咖啡来缓解自己此刻小小的尴尬与羞涩。
虽然在原本的世界，速溶咖啡只需要用开水就能轻易快捷地泡出来。
但看着眼前粗磨的咖啡粉，莫寒谣决定还是用最朴实的方法。
加入干净的水靠长时间的煮，来保证咖啡不会有什么别的问题。
而在这段时间里，众人便开始商讨守夜的问题。
“一个人一段时间么？”莫寒谣看着坐在这里的人，稍微思考了一下。
嗅到锅里咖啡的苦味，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的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已经不再一无所知，因此，反而比过去更加矛盾。
因为目前，瑟瑞菲娜与米莉恩表现出了很明显的善意。
她们甚至一起打败了一位疑似污染等级2的“同栖”体系能力者变成的污染造物。
但，从纯粹理性分析，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是善意的。
并且从佐娜与莱莎那明显没有放松警惕的神情来看，这种思维方式是合理的。
但，每当这么想，她就会想到赛娜与艾丽莎。
想到往昔的末路，就会令她内心一痛。
赛娜与艾丽莎的善意是虚假的吗？莫寒谣觉得不是。
但赛娜确实没有把她的所有目的和盘托出。
因此，这样的纠葛一直存在于莫寒谣心底。
关于如何把握信任的尺度。
于是她才主动说出了一个她心底认定不会通过的建议。
看看别人的反应。
自己还要在这种地方耍心眼……真讽刺啊。
莫寒谣的内心只有苦涩。
果不其然，那位女仆米莉恩似乎并不赞同。
但有些不一样的是，在一旁喂马的她只是微微垮脸。
目光明显瞟向了佐娜与莱莎那边：
“小姐肯定没有意见，但她们俩会同意吗？”
“不要说得好像你就会放心一样。”
立马接了一句的佐娜虽然语气不好，但看上去心情倒是不错。
仅仅只是环抱着双臂冲米莉恩吐了吐舌头。
“其实我可以守一晚上的。”
“说得好像谁不行一样。”
两人就好像较上劲了似的，眼神之间仿佛能擦出火花。
“虽然这样每个人能休息更多时间，但我想我们也需要考虑彼此的顾虑。”
瑟瑞菲娜依笑容依旧温和。
“那就还是两人一组吧。”提出早已想好的提议的莫寒谣想了想。
目光在瑟瑞菲娜与米莉恩的脸上游移之后再次补充：“佐娜与莱莎……你们都看出来了，在守夜上她们可以算一个人。”
虽然说到这里，莫寒谣稍微有些好奇双子身为能力者，普通人对此有多少了解。
毕竟她不是没有疑惑过，“双子”体系能力者肯定是双胞胎。
但反过来呢？
这个疑惑已经在她心底很久了。
她试着小心翼翼地问过佐娜与莱莎，生怕又问了什么怪问题影响到她们。
毕竟之前因为自己询问她们为何穿了不一样的内衣，佐娜和莱莎晕过的事情历历在目。
但佐娜和莱莎对此也并不清楚。
而回到现在，无论如何，瑟瑞菲娜与米莉恩肯定不属于一无所知的那种人。
“那出于各自的顾虑。”瑟瑞菲娜左右环顾众人，“就由我与米莉恩之中选一人，潼恩小姐与佐娜妹妹莱莎妹妹之中选一人来分组吧。”
这也是莫寒谣的想法。
“我觉得这样可以。”
既然瑟瑞菲娜先说了，莫寒也马上同意。
“谁与谁一组。”端坐在一旁的莱莎静静地问了一个核心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
瑟瑞菲娜稍微犹豫了一下，稍微苦笑着看向莫寒谣：“我和潼恩小姐？”
“不行！”
“不行！”
米莉恩与佐娜异口同声的否定令她身子微微一颤。
“两个魔女，遇到敌人突袭连反应都做不出来吧？”
佐娜半眯起淡金色的眸子，语气里反常地多了一分无奈。
“小姐是忘了之前想要独自面对刃尾犬结果被追得四处跑还要向我求救的事情吗？”
喂马结束，回到火堆旁的米莉恩也是一脸正经，语气里同样满是无奈。
“诶……所以我起码还是有反应喊救命的……”
瑟瑞菲娜就像一个被指出犯错的小孩一样，微微低头，双手轻轻抓住盖在腿上的裙摆，小声反驳。
看着这一幕，莫寒谣顿时感觉瑟瑞菲娜身上那种端庄温和的气质褪去了一些，多了些同龄人的自然感。
不过为了避免话题波及到自己，莫寒谣只是默默地用勺子搅动着冒热气的咖啡。
仔细一想，身为污染等级2的“求知者”的她，应该是这里最厉害的人？
想想还有些小自豪，内心仿佛多了点责任感。
但一想到即便如此，自己在战斗中的反应还是比不过佐娜与莱莎……
莫寒谣就很好奇双子如果到了污染等级2……难道身体强度还会上升吗？
一时间又有些羡慕。
不过，既然这个决定被否决了，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那就我和米莉恩小姐吧。”莫寒谣一边搅动着锅里冒着泡的黑色液体，一边做了总结，“佐娜莱莎你们就和瑟瑞菲娜小姐一起吧。”
双方都有一位可以信任的对象在守夜，就不会有什么过大的矛盾。
“你们可要把小姐她护好了。”米莉恩整了整脑袋上灰色的女仆头巾，瞪了佐娜一眼。
“你才是，别到时候有什么问题，反过来被潼恩姐姐保护了～”佐娜掩嘴偷笑道。
看着她们的拌嘴，莫寒谣下意识地看向瑟瑞菲娜。
结果两人正好对上了彼此的视线。
然后不约而同地露出苦笑。
之后，简单决定了由莫寒谣与米莉恩守上半夜，瑟瑞菲娜与佐娜和莱莎守下半夜。
为了给到佐娜与莱莎足够的距离感与安全感，瑟瑞菲娜回到了带蓬马车上去休息，佐娜与莱莎就在火堆附近。
而莫寒谣则是用木杯装着一杯煮烫的咖啡，和米莉恩一起稍微去到了这仅能挡挡风的建筑外。
倒也不是没有给米莉恩咖啡……而是她直接就喝完了。
莫寒谣轻轻抿了一口，结果不出所料。
又烫又苦，哪怕加了一点糖，也几乎喝不出除了苦涩之外的味道。
比速溶咖啡都差，只有提神的效果因为这苦味而十分显著。
离开了火堆，站在建筑外感受着清冷的夜风，与手里的热咖啡形成明显的反差。
灰蒙蒙的一片倒映在暗色的夜空之中，此刻从云隙间洒落的月光并未垂帘此处。
但靠着手里的提灯，倒也能照亮四下的黑暗，避免视讯污染与阴影中的污染造物。
一时间，稍微隔着一些距离的两人无话。
与并不是很熟悉的人一起守夜的体验，在来了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
就在莫寒谣思考着是不是该说些什么、还是说把自己咬人挎包内剩余的物品清点一下、亦或者沉默就是守夜的本分之类的时候——
拎着左轮手枪的米莉恩开口了。
“谢谢你们。”
她就像是要强调那般转过身来，灰色的眸子直直地看向莫寒谣。
“如果没有潼恩小姐你们在，我和小姐恐怕不能在没有损失的情况下，打败那个污染造物。”
她一边说着，一边提裙低头向莫寒谣躬身行礼。
“不用客气，毕竟我们也收到了报酬。”
回味着舌尖上的苦涩，莫寒谣莫名联想到了“暴雨”酒的滋味。
这一刻，看着米莉恩那相仿的灰眸，莫寒谣第一次对“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有了较为直观的感触。
颜色与赛娜的灰眸相似，但米莉恩的眸子里没有那种仿佛洞悉了什么的打量，也没有那种足以掩盖情绪的自然。
当然，除非米莉恩是更加擅长伪装与欺骗的人……不然在莫寒谣看来，米莉恩那灰色的眸子里，情绪还挺明显的，非常直白。
想到这里，莫寒谣幽幽地感慨：
“并且，能帮到你们，我挺开心的。”
她目光低垂，下水道里那被付之一炬的酒馆仿佛就在眼前提灯所触及不到的黑暗中明灭。
那里埋葬着她没能帮到的两人。
“真的。”
那是悠远的叹息。
“……”
似乎因为莫寒谣话语与表情的矛盾，因此察觉到了什么的米莉恩保持了沉默。
莫寒谣当然注意到自己有些过于随意地散发负面情绪了，便摇了摇头，借着咖啡将郁闷冲下肚。
然后随意地抛出一些话题：“米莉恩小姐和瑟瑞菲娜小姐是在……冒险么？”
她还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生态，不过瑟瑞菲娜的打扮……放在原本的世界都不是一般的穿着。
那在这个世界，应该也不简单吧？
“算是吧。”米莉恩挺直腰板，扫过四周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莫寒谣的脸上。
虽然保持着警惕，但语气依旧十分客气：“小姐外出冒险，那我就得陪在她身边保护她。”
“看你们的关系，你们认识很久了？”莫寒谣试着问道。
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两人自我介绍时措辞的微妙。
瑟瑞菲娜管米莉恩叫伙伴。
米莉恩则是说自己是瑟瑞菲娜的女仆。
“我陪着小姐一起长大。”
这是米莉恩的回答。
“一起长大啊……”
莫寒谣感慨着重复了一句。
想起了江铃墨。
除了父母之外，陪伴自己最久的人。
莫寒谣礼节性地笑着回答：“我也有这么一位一起长大的人，不过她现在很远的地方。”
好久都没有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借着滚烫的咖啡，莫寒谣让自己的心与胃不要那么冰冷。
同时，稍微缓过劲来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正好现在有变量。
“虽然现在才说显得有些怪吧……但让你来陪我守夜，确实很过意不去。”
莫寒谣晃了晃手里的木杯。
“一会儿你可以提前回去，守着瑟瑞菲娜小姐，免得她睡不安稳。”
既然米莉恩一直陪着瑟瑞菲娜，她想通过米莉恩的反应看看那个噩梦，是不是针对所有的魔女。
“潼恩女士也会……那样？”听到这里，明显意识到了莫寒谣在指什么的米莉恩那灰色的眸子瞪大了一些。
嗯，很明显的诧异，能看出来。
说明瑟瑞菲娜的情况应该和自己差不多。
“我了解得不多，但我想这应该是魔女的通病。”莫寒谣开始摆出有些经验的样子继续往下说，“魔女受知识污染影响，也受那片‘海’的影响……”
说到这里，莫寒谣顿了一下：“瑟瑞菲娜小姐应该有和你说过她的梦吧？”
“嗯。”点了点头的米莉恩此刻的眸子里多了一些担忧，“但我想象不到那是什么样子。”
她随即抬起头，脸上却也多了一分疑惑：“不过潼恩小姐你说‘海’？”
啊……看见米莉恩的反应，莫寒谣很快反应了过来。
赛娜说过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海”是什么，搞不好瑟瑞菲娜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甚至就像是佐娜与莱莎最开始认为的那样，那不过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湖。
没有途径的人，想象不出何为“海”，更无从了解。
“你有抱着瑟瑞菲娜小姐睡过吗？”莫寒谣随口一问，“尤其是在她成为魔女之后？”
“那、那肯定没有啊！”结果米莉恩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随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吵到建筑里休息的三人，便急忙红着脸捂着嘴压低了声音，“潼恩小姐怎么会这样问——”
但还没有等莫寒谣再问，她的脸上也多了一分阴郁：“只是小姐会在噩梦的时候抓住我的手。”
“我分担不了小姐的痛苦。”
“你会做与瑟瑞菲娜小姐相似的梦吗？”莫寒谣冷静地追问。
米莉恩摇了摇头：“如潼恩小姐所见，我并不是能力者。”
她稍微向着莫寒谣这边靠了一步，有些犹豫地捏紧了手里的左轮。
目光在莫寒谣的脸与其他地方来回游移，灰眸里写满了纠结。
这样好一会儿之后，才试着问道：“潼恩小姐也是魔女的话……那，能帮帮小姐她吗？”
“如果潼恩小姐有什么需求，我可以满足的，尽管让我去做。”
看着她眉宇间的哀求。
莫寒谣有些恍惚。
她好像经历过类似的对话。
好像看见过类似的画面。
好似迪斯凯下水道里的那对人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