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去这里。”
莫寒谣掏出了那账本，看了看之前那个商队在“熔炉”的交易记录，找到了目的地。
声音沙哑的风箱鼓动着热风，令熔炉内的炽白中缭绕着橘红的焰光。
这样的熔炉在这里不止一处，莫寒谣环顾四周，这个宛若巨大仓库的大厅之内，火光与热量比比皆是。
这里由“熔炉”组织管辖，那些需要从学徒干起，或者想要省下一笔租赁费的工匠们合租下了这里。
大家以各自的炉火为分界，每个人占据一片区域，干着自己的活计。
只有拥有稳定收益的厉害工匠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工坊。
莫寒谣带着佐娜与莱莎，根据账本的记录，从有些呛人的炽热以及或清脆或沉重的金属敲打声中穿过。
来到了位于角落的一处熔炉前。
桌子上凌乱地堆放着各种金属与工具，架子上挂着像是已经打造完成的刀剑与盾牌。
熔炉前，衣衫褪下缠在腰间，赤裸着上身的中年人将腿从风箱上收回。
汗水沿着他腰背的肌肉曲线流淌，那仿佛被焰光照亮的皮肤上长出了不少如岩石般的镶嵌。
莫寒谣用手掩住右眸，偷偷用魔女的能力确认了一下。
在她的眼里，在中年男子背上流淌的并非汗水，而是黯淡的熔岩。
皮肤表面的岩石龟裂，似有火焰在裂隙中燃烧。
看起来像是现实污染有些多……这就是“造匠”体系的能力者的表现么？
结合自己对脑海里涌起的水声的感悟与这里的环境，莫寒谣有了一些确定。
中年男子随即用铁钳夹住烧红的金属，头也不回地随意一问：
“有什么需求？”
“修点东西。”莫寒谣一边说着，一边同身边的佐娜莱莎一起，将防毒面具取下。
中年男子转身，看见那几个防毒面具之后皱了皱眉。
但也没说什么，很快就舒展了眉头，放下了烧红的钳子与铁锤。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那些原本躁动的火焰就好像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平息了下来。
他并未在意这些，只是将莫寒谣她们递过去的防毒面具接了下来。
然后走到了那张桌子前，将上面的材料与工具扫开了一些，开始利用各种工具对防毒面具进行修补。
“特意来我这里，应该不光是为了修东西吧。”
中年男子埋首于那些防毒面具的修理中，口吻十分随意。
“只是想顺便问点事情。”莫寒谣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道你对之前，来你这里买东西的一位叫玛丽的商队成员是否有印象。”
在来这里之前，莫寒谣已经请佐娜和莱莎在附近打听了一下眼前这位铁匠的情况。
名为查可罗，独自带有一个女儿，应该是造匠体系的能力者，性格比较直。
这是周围人的评价。
“有，来这里的女的不多，那天恰好来了俩。”
中年男子没有抬头，只是继续修补着防毒面具的破损。
稍微顿了一下，才问了一句：“怎么，她犯事了？”
“没，她出事了。”莫寒谣轻轻问道，“所以我来这里问一些情况。”
听到这里，中年男子手里的动作并未停下，却也问了一句：
“出了什么事情？”
“知识污染。”莫寒谣简略地回答。
“你怀疑我？”中年男子虽然这么问，但压根头都没有抬起来。
“不，毕竟那不是一般人能弄出来的。”
为了打消对方的敌意，莫寒谣也是将之前想好的话说出口。
“因此，我听你刚才说，那天除了她还有另一位女性来你这边，想了解一下情况。”
“你是什么人？”聊到这里，铁匠才问出这个问题，语气有些严肃，带着少许警惕。
“断刀帮的。”
莫寒谣展示了一下之前南希给的那个小巧的断刀型标志物，开始随意地扯谎。
“有人让我们调查一下这件事。”
莫寒谣用这个身份倒也不是威胁什么的，只是感觉用对方可能熟悉的本地身份，方便她办事。
“断刀帮的还管这种事情？”
那位中年男子虽然语气里带着疑惑，但之前表现出的那种警惕褪去了一些。
“那个女的和你差不多的打扮吧，是她先来拿着一份设计图来找我，让我帮她做东西。”
说话间，中年男子起身从一旁看似凌乱的杂物堆里精准地拿出了什么东西，开始处理防毒面具的滤罐。
“不过，那份设计图过于复杂了，以我的能力做不出来，所以只能拒绝了。”
居然不是因为没有材料，而是能力不够……
是因为污染等级太低么？
莫寒谣有些印象。
她现在用的这把手枪，是来自于名为“伊凡军工”的组织。
靠着魔女的能力，莫寒谣回忆起了莱莎当时的解释，说是“由知名的高级造匠伊凡建立的组织，能够打造质量比较高的武器装备，以及污染道具”。
意思也就是说，对于造匠来说，污染等级越高，决定了他们能够锻造质量越高的武器装备或者污染道具。
污染等级低了，就连设计图都看不明白？
莫寒谣倒是能理解，毕竟参考原本的世界，除非是天才，不然小学生确实没有办法解决高中生的试卷，可能连题目都看不懂吧。
不过，在莫寒谣思考的时候，反而是一旁沉默许久的佐娜警惕地问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们了，她居然没有让你为此事保密？”
中年男子倒也是为之一怔，手上的动作短暂停了一瞬间，语气疑惑地嘀咕了一句：“确实……”
但，绷紧的肩头似乎也很快舒展了，语气变为了一种满不在乎的随意：“她没有让我保密。”
“不过，那份图纸应该是来源于更高污染等级的造匠。”
中年男子将手里修好了的一个防毒面具放到一边，开始处理第二个。
“先不说有没有能力制造，但没有图纸就造不出来东西，只是看过也不可能记住，抄下来也无法复现。”
“在我们这一行，这都是很清楚的事情。”
“这就是造匠的图纸能力，可能是因为这个，她才觉得不需要保密吧。”
中年男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佐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造匠的图纸竟如此特殊？
这倒是让莫寒谣有些诧异。
毕竟在原本的世界里，有什么技术，若是敢轻易透露给别人……
那指不准明天就会诞生多少仿制品了。
毕竟她也听江铃墨说过，有一把叫AK什么的枪，在世界上有几十种仿制型号。
江铃墨从电脑上把图片调给她看的时候，她当时是看晕了。
感觉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想到这里……莫寒谣注意到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上的枪械参差不齐，虽然莫寒谣对枪械的了解仅限于江铃墨的介绍。
但她也知道比如佐娜手里那把燧发枪，在原本的世界应该都已经成为了古董或者收藏品。
不会用于实战。
但这个世界似乎还在使用，并且枪械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仿制。
难道也与“造匠”的图纸有关联？
不过，中年男子的话语很快就将莫寒谣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总之，也就是那时候，那位叫玛丽的来我这里买东西，她说她和商队要出城，我们很轻松地谈了一笔生意。”
“之后，那拿着图纸的女人在我这里，反而和那个玛丽聊上了，好像还聊得挺开心。”
“不过，我和那个玛丽的生意也谈好了，也不会去管她们怎么聊了。”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那个拿着图纸的女人到最后也没有买什么东西么？”莫寒谣试着追问。
“就随便买了几卡彭的杂物，不值钱，不过——”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略有些不屑地笑道：“她那硬币不干净，感觉像是有什么污染，她走了之后我还得拿火烧一下。”
“什么样的污染？”莫寒谣急忙问道。
“没注意，反正也没多少，烧过之后也还能用，吃早饭的时候就用出去了。”
对方的语气十分随意。
听到这里，仔细思考了一下的莫寒谣倒是感觉有些意外收获。
她一开始只是打算来这里找线索，但现在看来，甚至感觉中年男子说的那个拿着图纸的女人，应该就是那个危险的魔女。
加上商队的玛丽在这里恰好认识了对方，这一点倒也对得上。
应该八九不离十。
“她在你这里没有完成图纸，那应该会向你打听这里更厉害的造匠才对。”而这时，一旁的莱莎冷静地开口问道。
“是，所以我推荐‘铁手’给她了。”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至于他能不能解决，我就不知道了。”
“那位‘铁手’在哪？”莫寒谣试着追问。
“他有自己的工坊，不在我们这里。”中年男子指了指一个方向，“在墓园那附近。”
对方将修好的三个防毒面具递了回来。
“滤罐里的滤芯我也顺便给你们补满了。”
经佐娜与莱莎测试无误之后，莫寒谣支付了1桑诺斯的修理费，又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带着佐娜与莱莎往墓园方向去了。
“潼恩姐姐，有些不对劲。”
在离开后，佐娜面色凝重地提醒。
“我之前想问的不是图纸的事情，毕竟正如那个造匠所说，那图纸只有看得懂的人才有意义。”
她眯起淡金色的眸子，语气没有平时的那种欢脱，反而十分严肃。
“我想说的是，那个魔女完全没有隐藏自己行踪的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