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距离，但莫寒谣还是注意到了那深灰色的宽松衣物，与勉强及肩的黑发。
对方似乎并没有在意这边，只是进入了那仿佛灰云遮顶的墓园之中。
“好像是。”佐娜点了点头，“他的特征比较明显。”
莫寒谣想了想，走了这么一圈之后，或许有的情报询问南希会比较好？
“感觉有的事情可以问问他，他应该是我们还算比较熟悉的唯一一个本地人了。”
做好决定之后，莫寒谣与佐娜还有莱莎一同向着南希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前进。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某种刻意，白日的光芒没有落到这里，仅有云隙的余光为这灰蒙蒙的墓园来带唯一的生机。
漆黑的诡木簇拥的道路旁，一块又一块的墓碑立在这里。
有的墓碑平整，上面写有埋葬者的名字，死因，甚至雕刻有头骨与秸秆的图案。
有的墓碑仅仅只是插在地上的石块而已，表面要么刻着已经被风化的文字，要么压根什么都没有。
但，大部分的墓碑前都放有用动物头骨压住作物的秸秆，或者直接将这些作物秸秆绑在了墓碑上。
这让莫寒谣回想起之前看见的，那些挂在建筑门前的动物头骨与作物秸秆。
猜测这应该是这里的习俗之类的。
她们又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很轻易地找到了南希。
这并不难，因为在她们的目视范围之内，仅有渺渺数人。
他俯身为两块墓碑系上了作物的秸秆，就好像为逝者的脖颈系上丝巾一般轻柔。
莫寒谣带着佐娜与莱莎，保持了一段距离，没有冲着南希打招呼。
南希肯定注意到了她们，但是莫寒谣知道这种时候不便打扰。
直到南希沉默着注视了墓碑一段时间，才转过头来，冲着莫寒谣她们招了招手。
莫寒谣也才带着佐娜和莱莎过去。
“潼恩女士怎么来了这里？总不会是有认识的朋友吧？”
南希甚至能轻笑着开个玩笑，只有那残余的左眼带着笑意。
“秸秆和头骨，是桑诺斯的习俗么？”
对于这种问题，莫寒谣感觉有些难以把握分寸，于是干脆换了个话题。
“是的，人们习惯于将秸秆与动物头骨挂在门前，从我出生起就这样。”
南希的口吻已经让莫寒谣不需要问他是否是本地人了。
“但却没有把为什么要这么做记下来，就算是我也不知道其缘由，可能是因为桑诺斯这里也就作物长得比较好，秸秆比较好获取吧。”
南希低头看着眼前的墓碑，莫寒谣也稍微看了看。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管不管这种行为叫扫墓或者别的什么，但莫寒谣记得刚才南希是为两块墓碑系了秸秆。
说明这与他有关。
左侧的墓碑上只有一个名字，右侧的墓碑上有三个。
但，墓碑上的名字明显被人为地划掉了。
只能隐约看见左侧的墓碑那独一的名字还剩一个叫“怀特”的姓氏。
右侧墓碑上的三个名字则是都划掉了。
“要说有什么传承了下来的，那就是桑诺斯的居民若是家里有人过世，则会将门口的头骨和秸秆转移到死者的墓碑前，意为代表这里是死者的第二个家。”
南希这么一说，莫寒谣确实想起了有的建筑门口是没有挂头骨和秸秆的。
“潼恩女士的家乡又如何呢？”
反倒是南希语气悠然地反问了一句。
“……我的家乡那边会在死者的墓碑前放上酒水与食物，认为死者能够享用这些食物。”
莫寒谣将原本世界的习俗做了一个简化，向着南希解释。
“真是奢侈的习俗，酒水与食物放在墓碑前，难道不会被拾荒的人吃掉么？”
南希的左眸微微瞪大，笑意中多了一丝疑惑。
拾荒……真是个在原本世界不常见的词。
莫寒谣想了想，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丝无奈的弧度，简略地回答：
“会，但大家还是这么做了，就像你们依旧会在门前挂上秸秆与头骨一样。”
她毕竟不可能真的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清楚。
这是两个不同世界的差异。
短暂的沉默后。
“所以，潼恩女士来墓园是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一顿闲聊的最后，终究还是进入了正题。
“只是绕了一圈，最后找到了那位名为‘铁手’的铁匠。”
莫寒谣想了想，将这一路上收集到的信息跟南希简单分享了一下。
一是他是本地人，或许某些地方视角不一样。
二是，也想借机再看看南希的态度。
“‘铁手’与那个散播精神污染的魔女有过联系？”
听到这里，南希皱了皱眉。
“潼恩女士你确定？”
“他亲口说的，不过他让我们不要再追查了。”
莫寒谣耸了耸肩，抓住了一个细节反问：
“南希先生和‘铁手’比较熟悉么？”
因为南希的语气和反应有些过于明显了。
如果是毫无关联的人，不至于会用这种语气追问。
“确实认识……他有时候也会帮断刀帮做点装备，不过……”
南希陷入了某种沉思，语气也低沉了几分。
“如果不是潼恩小姐，我还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最终，他坚定了神情，冲着莫寒谣正色道：
“既然潼恩小姐说线索断了……如果潼恩小姐信得过我的话，接下来就让我去和他聊聊吧。”
“那就麻烦南希先生了。”
莫寒谣也认为或许这样会好些。
毕竟，让那位“铁手”对着陌生人和盘托出，确实过于理想了。
莫寒谣又不打算用什么威逼利诱之类的手段。
于是，莫寒谣她们在墓地里等待，南希独自一人，走向了“铁手”的工坊。
工坊的铁门在齿轮与铁链的吱嘎声中打开，南希向着站在炉火前的“铁手”走去。
“铁手”看了南希一眼，又重新注视着火苗。
“是克莉尔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
他用了“克莉尔”这个名字来称呼南希。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告诉你我现在叫南希了吧，是记忆力衰退了还是污染加深了？”
南希很自然地走到了工作台边上，把玩着那把没有收起来的燧发枪。
莫寒谣她们购买子弹的时候，抵扣了一部分价格。
“外人在的时候，我不会这么叫。”
“铁手”依旧注视着燃烧的炉火，没有别的动作。
“刚才有人找你打听现在通缉的那个魔女，你居然直接回答了她们？”
南希让燧发枪在手里转了一圈，语气轻松地询问。
“你应该能看出来她们是外地人，并且是能力者。”
“她们买了那些拾荒的孩子捡来的防毒面具，还让别人修了一下。”
“铁手”抬起那覆盖着金属皮肤的左手，轻轻敲了敲防毒面具目镜的位置。
“说明她们注意到了防毒面具的劣质，却没有因为这些问题而去找那些孩子的麻烦，我能看出来。”
随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虚浮：“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就算是外地人也罢，我可以回答她们的问题。”
“不愧是污染等级2的‘匠人’。”
南希说完这句话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往下问。
“所以想起了你的孙女？”
“铁手”的孙女当年也是拾荒者的一员，只不过死在了那时尚不稳定的桑诺斯的动乱中。
“你不也一样？”
说到这里，“铁手”那一向稳重的语气里多了一丝亲切，还有那种无奈的调侃。
“你要不是来墓园，会顺便来看我吗？”
“是啊……”
南希抖了抖身上宽松的衣物，他的体表满是不亚于脸上的伤痕。
“污染一直提醒着我们过去的伤痛，不可能不记得。”
“我老了，怎么都无所谓了。”
“铁手”就像是不惧炉火的那炽热的温度一般，伸出手指从表面缓缓拂过。
“你还年轻，现实污染够你受的，可别在染上别的污染了。”
“那就把那个魔女的情报告诉我吧。”
南希将燧发枪拍在工作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动。
“根据断刀帮的情报，那个魔女可能和温斯顿那个混账有关，我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还找过你。”
这一刻，南希那缺失了眼球的右眼眶仿佛眯成了一把刀，语气像是连工坊的炉火也化不开的坚冰。
“看起来你已经从那几个外地人那里知道了。”
“铁手”的手指动了动，两个熔炉里原本烧红的火焰便突兀地熄灭了，只剩下残余的燃料与微弱的火星。
“劝住那几个外地人容易，劝你，可就不容易了。”
“铁手”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南希，从带着燃料脏污的衣兜里取出了一张奥姆纸币，递给了南希。
“这是？”
身为本地人的南希拿到那张纸币就，很快就能看出来。
那带着秸秆与头骨图案的纸币边缘绣出的金属线与如今流通的奥姆纸币并不一样。
“这是那个魔女付的钱，她用的是还未开始在桑诺斯里流通的样式，你应该知道最近桑诺斯上层在回收贵重金属，现在有谁试图推广这个。”
听到这里，南希攥紧了手里的奥姆纸币，咬了咬牙：
“温斯顿·理查德……”
“你们断刀帮也有靠山，我知道，但我依旧提醒了那些外地人是因为……”
“铁手”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语气里多了明显的叹息：
“……这些都是那个魔女故意留下来的。”
“她说，‘如果有人来找我，就把这钱给他们看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