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陷入了绝望。
只剩一口气的他想要提醒南希，提醒自己的这位同伴不要靠近。
他被抓住他的那个能力者折磨得剩一口气。
他自己虽然不是能力者，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在他脸上做了什么，将他和其他已经死掉的同伴一同绑在这里，还用麻袋套住了他的脑袋。
这很明显是要拿他们当诱饵，甚至说陷阱。
就算有光，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被麻袋套住之前，他就感觉自己像瞎了一样。
无形的黑暗带来有形的恐惧，令他几乎无法思考，黑暗像是数不清的虫豸一般啃噬着他的脸。
他想要发出声音，却发不出来。
抓住他的人割开了他的喉咙，却又给他留了一口气。
他还能听见南希的声音。
“坚持住，我来救你了——”
南希还是来救他了——
这一边。
在莫寒谣变得惊恐的注视下，那仿佛拥有实体的黑暗，于被绑在椅子上的那人脸上蠕动、膨胀。
然后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莫寒谣从未有过这种古怪的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在挑战她那如今在这个世界已经被多次颠覆的物理知识。
随着那人脸上黑暗的扩散，四周的黑暗变得更加浓郁。
最直观的是，南希手里的蜡烛光芒被压缩了一圈，只能堪堪照亮他的一部分身体。
莫寒谣手里提灯光芒如常，但，提灯的光所不及的四周，黑暗变得更加深邃。
天花板、地板和墙壁的轮廓都被抹掉。
好像她们不是站在地下室，而是站在深渊的入口。
而深渊之中，有黑暗呼啸而出。
一个漆黑的球状物从黑暗中钻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南希。
因为四周皆是黑暗，面对这猝不及防的异物，南希没法躲避，只能抬起胳膊抵挡。
但也不是纯粹的肉身。
南希的胳膊上以极快的速度凝聚了一面盾牌。
构成盾牌的“材质”极为杂糅，有从地面上吸收的尘埃与碎石，有如同脓水一般的污稠黏浊，有南希自己的血液和她沿着疤痕裂开的血肉……
那黑球砸在盾牌上，掀起了无声的爆炸。
化作仿若有实体的黑暗，将南希手里的蜡烛吞没，令南希和那些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都被黑暗包围，几乎从莫寒谣与佐娜的视野里消失。
而佐娜并没有去管南希，而是将小巧的手枪枪口对准了黑暗之中。
那带来黑暗的小球被扔出来的方向，扣动扳机。
炸裂的枪声在地下室中回响，不过只有打中墙壁的清脆响声。
袭击者明显是藏于黑暗之中，黑暗连对方的攻击轨迹都隐藏了，所以难以命中！
“潼恩姐姐！是‘降夜’！”
降夜……莫寒谣只知道这是善于利用黑暗的能力者体系，但是具体有什么能力，并不清楚。
她只在迪斯凯下水道见过一次，那位迪斯凯新区城主的护卫夏迪，但彼此并没有发生过战斗，所以不清楚还有什么能力。
目前看来，就是制造黑暗——
——砰！
黑暗中传来枪响，枪口的火光却仅仅只有极不明显的闪烁。
佐娜已经拽着莫寒谣做出了回避的动作，同时以左臂的盾牌对准枪响的方向——
“潼恩姐姐没事吧！”
“没事——”莫寒谣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使用了魔女的能力，知识显现。
提灯的底盖打开，那些存储的，液态的污染知识从里面流淌而出，化作纸张的形状，漂浮在莫寒谣身边。
起到防御的作用，这些纸张虽然看起来无比纤薄，但是魔女的能力告诉她，它们能够抵御一定程度的攻击。
起码比自己这脆弱的肉身硬抗要好。
只是她看不见敌人，那么自然也没法使用知识削弱之类的能力。
但现在，如果她们俩都没有一点事情，除了这未知的降夜体系能力者枪法很差之外，那就只能是——
“南希！”反应慢了半拍的莫寒谣心里一惊。
“啧！”佐娜砸了砸嘴，一边举盾一边用手枪冲着那位能力者枪声响起的方向接连射击。
全是打中了墙壁与地面的声音。
有几个敌人？莫寒谣急忙思考。
敌人也是拿枪的，敌暗我明，太危险了——
那要熄灭手里的提灯以免暴露吗？敌人是擅长利用黑暗的“降夜”，熄灭提灯是不是过于危险了？
莫寒谣的脑袋乱成一团，被黑暗吞没的南希情况不明，连敌人的情况也是不明的。
她只感觉思绪随着身体一起在抖。
四肢末端产生了冰冷的幻觉，四周的黑暗仿佛无底的深渊。
提灯的光芒所不及的位置，就连地面也无法看清。
好像随意躲避都会被黑暗吞噬一样。
越是凝视黑暗，这种恐惧就越是明显，好像心口被某种异样感拽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这份黑暗。
比起梦里那如渊的深海。
还差了一点。
比起那被海水包围，脚都踏不到地面的深海。
手里的提灯还能照亮的地面，以焰光为自己画出一片坚实的港湾。
靠着这一丝底气，稍微从恐惧中清醒过来的莫寒谣注意到了护住她的佐娜身上的异样。
她的身体也在轻微地颤抖，呼吸与自己一样粗重。
说明她也在恐惧。
但佐娜与莱莎都是经历了各种战斗的人。
莫寒谣不觉得她们会因为这些黑暗或者现在的劣势就如此恐惧。
所以……这种影响思维的恐惧感也是“降夜”的能力之一？
脑海里水声涌动，清晰的思绪稍微驱散了恐惧。
莫寒谣反过来拽住了佐娜，两人搀扶着彼此。
“没关系的，我在。”
佐娜先是一愣，身体虽然绷紧，但精神没有方才那样紊乱了。
“嗯！”
佐娜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放弃射击，转而使用了双子的能力。
迷乱。
可以散发出令周围显得黯淡，与黑日的光芒相似的暗光，干扰周围人的视线。
“喜欢黑暗？我再给你加点！”同时还冲着黑暗中一边呲牙一边吼。
暗光闪烁，在这个空旷的距离，就算是莫寒谣也受到了这个能力的影响。
在她的视野里，提灯的光芒变得黯淡了许多，甚至带上了虚幻的重影，好像提灯变成了好几个一样。
但这并不是提灯真的变暗了，只是莫寒谣的视线被影响了。
佐娜使用这个能力是有理由的。
尽管对于人眼来说，黑日的暗光与纯粹的黑暗似乎都会影响视线，但本质上是不一样的东西。
佐娜便是要试试，或许“降夜”体系的能力者应该都拥有能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但，来自于“双子”的迷乱并非黑暗，而是一种暗光。
虽然她们对于“降夜”体系的能力者认知不算充分，但对方应该也会被影响！
主要这也是为了保护南希。
南希和那些被绑在椅子上的人已经被黑暗彻底吞没，从莫寒谣她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只剩下南希那偶尔漏出来的，吃疼的闷哼。
来自黑暗中的枪响并未停止，说明对方打算优先解决南希。
而莫寒谣要让那人知道。
不把她们俩当成第一目标，是他致命的失误。
莫寒谣抱着侥幸心理使用了魔女那辨识污染的能力。
既然对方是能力者，那么或许可以通过对方身上的污染找到对方。
不过，并没有任何效果。
她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想来也是……自己看不见的东西，或者没有对应的知识，是没有办法辨识的。
只不过，下一秒，原本在她们前方扇形区域内的的枪声，突然从她们的后方炸响。
什——
莫寒谣的反应和战斗经验远不及佐娜。
她之前就有所预感，不过用盾牌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在莫寒谣身边漂浮的，污染知识形成的纸张也是受莫寒谣影响的。
只要莫寒谣自己没反应过来，那就没法帮忙阻挡攻击，除非对面恰好打在那些如污浊流水一般的纸张上。
所以佐娜选择直接将莫寒谣推开，但她的肩膀中也因此了一枪。
是有两个人么？
摔倒在地的莫寒谣在疼痛中思考。
要是过去的她，是做不到的。
但现在，她是魔女，脑海里翻涌的水浪声就像是某种刺激，令她的思绪保持清晰。
如果真有两个人，那么在一人压制南希的情况下，另一人早该对付他们了。
那就是“降夜”能在黑暗中快速移动甚至瞬移？
毕竟双子就有类似的能力，莫寒谣的思维也随着脑海里愈发翻涌的水浪声而拓宽了一些。
大致确定了这一点，莫寒谣继续思考。
是南希被解决了，对方将目标转向了这边？
还是刚才佐娜的能力生效，对方转而决定先对付她们？
但无论如何，看见提灯的光芒中，从佐娜的肩头迸出的血花。
被推开从而没有被子弹击中，只是摔倒在地上的莫寒谣发狠地咬了咬牙。
利用黑暗是吧。
难以抓住位置是吧。
敌人现在都还在黑暗之中，莫寒谣看不清。
也懒得去管“降夜”体系的能力者在黑暗中是否会如常人一样遭受视讯污染。
她还有别的能力。
来不及爬起来，漆黑的流水自她的眼眶和指尖中流淌而出，向着手心汇聚。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把这人从黑暗中揪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