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等信号，这样要不了多久了吧……”南希压低声音感慨了一句之后，依旧将命令传达下去。
让周围断刀帮的成员们做好准备。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让莫寒谣想起了迪斯凯的那场雨。
她不会天真地觉得，眼前的雨很快就会停。
“我们也做好准备。”
莫寒谣从咬人挎包里将三人叠好成一团的雨衣取了出来。
至于伞……那个咬人挎包放不下，因为没有下雨，她好像忘在瑟瑞菲娜她们的马车上了。
虽然对于目前来说，也不重要就是了。
愈发清晰的雨水自翻涌的灰色天穹坠落，被冰冷的风拉长成密集的丝线。
“潼恩女士，这次才是真正的合作。”南希将目光从天空收回，轻笑着看向莫寒谣。
莫寒谣点头回应。
毕竟最开始的合作，指的就是这个。
这次来这里找人，算是应了南希的小小请求吧。
这一瞬，莫寒谣隐隐听见了沉闷的雷声，从远方轰然响起。
“出发。”
南希发出指令，断刀帮的成员们便互相招呼着，如同之前那样，混在街道人群与巷道之间。
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任由湿透愈大的雨打湿身体。
“我们的目标是？”佐娜试着问了一句。
“俄弗里特的工坊。”南希补充到，“在西边，可能要穿过半个桑诺斯了。”
莫寒谣靠着魔女的能力，记得这是隶属桑诺斯官方的造匠。
她之前找到的线索，那位魔女故意留下的纸币便来自于这位造匠。
“根据潼恩女士的线索，加上我们的调查，那位魔女确实在俄弗里特的工坊附近活动。”
“至于俄弗里特是被胁迫了，还是已经成为了对方的同伴，都是我们这次需要去解决的事情。”
雨幕将至，街上的行人们都向着附近的建筑跑去，路边的小摊贩们在没有客人光顾后也只能尽快收摊。
莫寒谣三人随着南希穿梭在巷道间。
“前面有护卫队，得绕路。”那位有着猫耳的少女不知何时从房檐上探出头提醒了他们一句，然后又消失了。
“走另一边，现在还没有到正面发生冲突的时候。”
说着，南希便带着莫寒谣她们穿进了另一条狭窄的巷道。
拥堵的箱子被雨水打湿，泥水随着每一脚飞溅到一旁的石块上，愈发明显的雨声在巷道内回荡。
莫寒谣感觉走到哪里都差不多，但身为本地人的南希却总能带着她们穿过无人的小巷，翻过堆在路边的杂物。
莫寒谣在视野允许的情况下，会靠着楼房间间隙，瞥一眼雷声的方向。
这与原本世界的打雷似乎不太一样。
之前那沉闷的雷声，能清晰地给她一种，是从某一个方向传来的感觉。
而此刻，她亲眼看见。
一道青白色的落雷划破长空，从穹顶的灰幕直坠而下，打入远方的地面。
旋即，好几道落雷反而自地面迸发，向着灰蒙蒙的天幕电射而出！
以一定规律间歇响起的雷声轰轰，青白色的电光在半空中闪烁。
“如果这就是信号的话……那应该就是上面安排的，我们的帮手。”同样将目光转过去的南希感慨。
“看起来像是‘回响’的逆位……”佐娜也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些不确定的犹豫，“听‘回响’体系逆位的能力者能操纵雷电，也被称作‘雷法师’。”
所以这就是选作信号的理由？
一开始莫寒谣还有些疑惑。
但从现在看来，如果对方能操纵雷电，那确实可以作为一个稳定的进攻信号来使用。
“污染等级无法确定，但不会低。”莱莎平静地补充。
如此夸张的视觉效果，莫寒谣也完全理解莱莎说的话。
“那样的人是我们的同伴……”
莫寒谣有些感慨，但内心也有不安。
如果能轻松地获胜，也不是坏事，但……
敌人会如此轻易地被打败么？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但莫寒谣感觉为了跟上他们的脚步，自己小跑得有些喘。
被雨水打湿的冰冷雨衣紧贴着炽热的身体，心脏怦怦直跳，呼吸也很急促。
要不是因为他们是集体行动，断刀帮的成员大部分也是普通人，不然莫寒谣感觉自己根本不可能跟得上。
并且她毫不怀疑，就算是断刀帮的普通人，身体素质大概也比她更强。
以及，他们也注意到，远方那盘旋的电光与轰鸣的雷声也在保持移动。
虽然距离他们有好几条街的距离，但似乎是在朝着同样的目标前进。
因此，电光与雷声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越来越近。
到了这边，楼房减少，附近甚至也不再有居民。
疏散了？还是提前跑了？
也是，那间歇性响起的雷声以及不断靠近的电光……这附近就算真有人，也早该被吓跑了。
莫寒谣倒也想通了这点。
而那雷声与电光，也渐渐来到了仅仅与他们隔着几栋房屋的距离。
他们听见了被雷声掩盖的枪响，听见了宛若轰鸣般的心跳。
几个楼房的距离之外，那边在发生战斗。
“那人把敌人吸引过去了？按理说不是应该由我们负责吸引敌人，他来主攻么？”
南希一时有些诧异。
毕竟，光是看着那时不时从远处街道迸发的雷光，听着那间歇性震动耳膜的轰鸣，莫寒谣不会觉得自己比对方更强。
是污染等级3的能力者？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能力者，只是见过污染等级3的污染造物克拉肯的一根触手。
不过，莫寒谣一行很快就明白了答案。
他们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尖啸。
那是莫寒谣从未听过的嘶鸣，像是某种野兽的吼叫。
直到她看见一个巨大的虚影用远处冲入雨幕之中，撕开盘旋的雷光。
那虚影比遮挡了莫寒谣视线的楼房要略高一些，脑袋呈现出类似蜥蜴的轮廓，却长着如尖刺一般倒竖的毛发。
没有被楼房遮住的上半身以半透明呈现，有的雨水从它的身上穿过，有的雨水却像是被它的身躯阻拦了一样，将其勾勒出来。
只有那充满杀意的腥黄色眼球，是整个巨大躯体唯一没有呈现出半透明的部位。
它向着那宛若在咆哮的雷电冲了过去，每一步都令地面隐隐震动！
巨大蜥蜴一般的虚影与那雷电就在几栋楼房之外的街道上纠缠在一起，雷声像是另一头野兽的嘶吼，四下的枪声就是它们的战歌！
轰！
楼房倾塌，电光迸射，巨大的虚影与雷点纠缠，嘶吼夹杂着轰鸣。
像是两头野兽撞在了一起，互相撕咬着彼此。
莫寒谣从未见过如此阵仗，她甚至不知道那巨大的蜥蜴虚影是何种能力。
但是没有给她诧异的时间了。
“趁着那位‘回响’拖住了对方的主力，我们也要向着俄弗里特的工坊发起进攻。”而这时，那有着猫耳的少女从一旁的诡木上探出头，提醒着南希。
“好！”
听罢，南希举起了手里那由简陋的零件组成的形似铁管的手枪，对着天空开枪。
这声枪响就仿佛一个信号，断刀帮成员的身影在雨中巷道里随着呐喊浮现。
脚步踏开雨水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莫寒谣也感觉心跳得更快了，仿佛被周围突然拔高的氛围影响，甚至还能深吸一口气，和佐娜莱莎一同随着周围的人跑起来。
雨幕哗啦啦的坠地声也掩盖不住那雷电与巨兽的嘶吼。
莫寒谣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在意这位于另一个战场的声音了。
因为她的眼前才是她的战场。
他们的目标是向着“造匠”俄弗里特的工坊发起进攻。
对方的工坊位于地势较高处，想要上去，比如穿过一条斜向上的坡道与楼房。
而现在，这里堆满了砖石与沙袋作为掩体，有的房屋已经化作了能起到隐蔽作用的废墟。
断刀帮与身着桑诺斯护卫队制服的人们在这里搏杀。
枪声与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人们在雨中的喊叫与怒骂此起彼伏。
莫寒谣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身处冷兵器与热兵器都同时被使用的战场。
毕竟在原本的世界，战场离她很远，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见到。
更别说江铃墨告诉她冷兵器早已被现代战争所淘汰。
但现在，她就在这中心。
体内飙升的肾上腺素令她不再在乎从雨披缝隙渗入的雨水，她只是拿起手枪，绷紧了神经跟着南希与佐娜莱莎穿梭在道路之间。
双子的“迷乱”能力散发的暗光在雨水中干扰了敌方的视线，虽然如果角度不当也会影响自己人的视线。
但在佐娜与莱莎的调整与准确使用下，令他们和断刀帮的成员在战斗中获取优势。
南希拿着匕首与手枪穿梭在巷道间，将那些不慎落单的城市护卫队成员抹掉。
莫寒谣绷紧的神经有些不受控制，以至于让她有些恍惚。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感觉身体很矛盾。
她很累，但是又好像没那么累。
听见枪声她整个身子都会哆嗦一下，把手枪握把捏紧一些，然后无事发生。
她几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出现在视野里的敌人基本都会被南希和佐娜莱莎第一时间消灭。
如果遇到那种集体躲在掩体后方的敌人，他们会配合断刀帮的成员绕路包抄。
而那雷鸣与野兽的纷争甚至还未结束。
他们在雨幕中一边战斗一边转换位置，令莫寒谣始终能听见他们那非人的嘶吼，看见雷光与巨兽的虚影在楼房废墟的间隙纠缠。
看见血液被雨水冲淡，看见那些被折断了嵌入楼房墙砖与掩体之间的肢体。
莫寒谣感觉自己有些麻木。
麻木地跟随，麻木地与身边的人一同推进。
实际上她几乎什么都没有做。
直到他们不断推进，来到一片庭院。
看见了伫立在此处的人影。
好似等着他们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