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忙活了这么多，原来瑟瑞菲娜小姐你们还没有见到那位城主的面？”
或许是因为酒水下肚，莫寒谣面带红润，话也稍微多了些。
“嗯，毕竟，我和米莉恩本就是要先为那位城主提供帮助，才得到了明天与对方会面的机会。”
说到这里的时候，米莉恩忍不住气鼓鼓地为瑟瑞菲娜打抱不平：
“那个城主这么摆架子，其实我觉得小姐完全可以直接和本地商会的人沟通的，管那个城主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们想要达成的是德雷顿与桑诺斯的合作关系。”瑟瑞菲娜似乎也是因为沾了酒，掀起的头纱下那精致的面容也多了些许粉红，“直接绕开城主与本地商会沟通，若是那位城主不介意则罢，要是他介意……这事可就不好谈了。”
莫寒谣端着木酒杯，看着瑟瑞菲娜与米莉恩，只感觉到一种无力。
当一个人处于弱势的一方时，谈判本就就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这一点，在原本世界的历史之中，已经被证明了许多遍。
莫寒谣借着酒精的效力思考了一下。
自己有什么能帮到她们的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拥有的知识，想到了某些价值。
“那位城主，也是能力者吗？”莫寒谣试着询问。
“应该是的。”瑟瑞菲娜稍稍凝神，“米莉恩有打听过，从表现来看，应该是‘众生’体系的能力者。”
听到“众生”二字时，莫寒谣眉头轻轻一挑，追问道：
“污染等级呢？”
“我们并不清楚。”瑟瑞菲娜摇了摇头。
“佐娜莱莎，你们帮我找一找南希在哪里，问问他看他知道多少。”
莫寒谣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找不到南希的位置了。
篝火旁全是各种在一起唱跳的人，短刀帮的有，凑热闹的居民也有，人与人的影子在篝火旁交织在一起。
“行。”佐娜点了点头，从莫寒谣身边蹦了出去，窜进了人群之间。
过了一会儿，坐在莫寒谣身边的莱莎侧脸回答：“似乎是2级，这是南希的推断。”
在成为污染等级2的“并蒂”之后，佐娜与莱莎在脑海里直接沟通的距离更远了。
“2级啊……”莫寒谣重复了一下，稍微想了想。
然后冲着瑟瑞菲娜笑道：“我之后给你一份知识，瑟瑞菲娜小姐明天带着去谈判吧。”
“潼恩小姐？”这听得瑟瑞菲娜都有些迷茫，眨了眨翠绿色的眸子。
“没关系的。”莫寒谣晃了晃左手的提灯，看着那赤色中带着一抹黑的火光摇曳，“我们是朋友吧？”
“在外面的时候，总是要有人帮忙出头的。”
莫寒谣凝视着提灯的光芒，恍惚之间，想起了江铃墨。
无论占理与否，江铃墨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她只是想起了那种感觉。
有时候，无论自己做得对不对，或许只是希望有人能站在自己身边吧？
“带上足够的筹码，别人才会愿意听你说话。”
莫寒谣咧了咧嘴，又喝了一口杯里的“暴雨”。
“可不能让别人看扁了啊。”
这也是江铃墨常说的话。
之后，夜色越来越深。
唱跳声依旧，却没有之前那么喧嚣了。
不少人安静了下来，或在篝火旁睡去，或者带上蜡烛悄然离开。
抽出空的南希表示莫寒谣杀死那个魔女的报酬明天应该就能领到了，请莫寒谣在墓园那边交接。
毕竟明天他们要去墓园那边为死去的人献上作物的秸秆与头骨。
莫寒谣点头应和，反而是瑟瑞菲娜与南希拿着木酒杯攀谈了起来。
与南希那用仅剩的手指随意抓住杯口，另一只手插兜的随意姿态不同。
瑟瑞菲娜则是稳稳地用拇指和食指捏住木杯握把，给莫寒谣一种她应该穿着这一身拿着高脚酒杯走到舞台上去的感觉。
稍微有些醉意的莫寒谣没有听清他们在聊什么，只是默默地等他们聊完，随着瑟瑞菲娜她们一同返回住处的旅馆。
现在，她才稍微有些空档打量这里。
就住处来说，房间比往昔的客房更大，但并没有那么干净。
天花板与地板的缝隙里偶尔能看见黑色的虫子冒出头爬过。
不过如今的莫寒谣都快习惯了。
尤其是佐娜与莱莎睡觉时总是黏在她身边。
她也有些依赖于这种感觉了。
因为她更加畏惧于夜晚的梦。
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
恍惚之间，就算不想睡觉，身体也扛不住。
等陷入梦乡之后。
她便会再次看见那片海。
并且，越来越清晰了。
抬起头，翻涌的海面已经有一了一段模糊的距离。
已经无法再听见水流声，手臂被海水挤压，拨动时那沉重的感觉也无比清晰。
只有黑暗中一片寂静的庞然。
左手的提灯在这海里依旧散发着光芒，却也无法驱散那从四周压迫而来的黑暗。
但靠着这唯一的光源，莫寒谣也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虽然她并不想看见。
她看见缥缈的文字在水流中流淌。
她看见似有别的身影在黑暗中沉浮。
她看见了残缺的肢体。
她看见了那有着蜘蛛外形的污染造物。
一切都在这里沉浮。
不知是死物还是活着。
这种无措的恐惧感快要将她的心压扁了。
但她勉强也能看见，位于她的上方，佐娜与莱莎的身影。
她们脸貌依旧没有五官，但莫寒谣却能认出来。
只是，无论她怎么做。
也没有办法上浮，腿部的血液仿佛在逆流，只能向着下方不断沉去。
“呃——”
莫寒谣感觉自己又吐出了苦涩的海水。
“咳——咳咳！”
从眼角流出来的，都不知道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而她身边的佐娜与莱莎像是都习惯了那样，为她清理这些浑浊幽黑的液体。
淡金色的眸子里却也有些无奈。
莫寒谣现在甚至感觉，她的指尖、她的皮肤、她的头发都会渗出这些液体。
但最令她不安的是……她却没有与之相对的不适。
好像这些液体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
她确实不安。
但，也没有任何头绪。
只能先埋首于今天的安排之中。
瑟瑞菲娜与米莉恩要去会面桑诺斯的城主。
而莫寒谣则是要去墓园，与南希在那边会面。
灰色的云隙间有着蒙蒙的光亮，之前动乱的痕迹基本已经随着雨水一起被抹掉。
莫寒谣与佐娜还有莱莎一起，来到了墓园。
虽然南希昨日没有说到墓园的那里去找他，只是约定了大概的时间。
但莫寒谣知道要去哪里找他。
她拿出怀表确认时间，但是也只能看个大概。
毕竟，她拿出来的时候恰好又看见秒针往后退了一秒，才继续向前。
这让她不得不轻叹一口气，感慨迟早得找个人修一修，免得久而久之时间误差太大。
不过，她还是在当时遇到南希的那块墓碑前找到了南希。
只不过，南希的“变化”却有些明显。
那头修剪不当，长度及肩的黑色发丝之下，虽然满是疤痕，但依旧略显阴柔的侧脸更柔和了几分。
当然最明显的还是那几乎遮蔽了全身肌肤的宽松衣物，在胸口的位置有了明显的凸起。
“南希……先生？”莫寒谣试着打了个招呼。
“还要叫我先生吗？”南希单膝跪在墓碑前，整理之前希在墓碑上的作物的秸秆。
原本偏中性的嗓音更细了几分。
“啊哈～”佐娜只是在一旁故意发出了怪声，“我就说怎么感觉你有些不对劲……”
“之前只是在胸口的防护背心里缝了块铁板而已。”南希轻柔一笑，哪怕右眼缺失，那些疤痕此刻也没有这么狰狞了，“也能配合这衣服遮掩一下身材。”
莫寒谣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南希继续往下说。
最后，南希慢慢站了起来，看向了莫寒谣：
“想必潼恩女士也看出来了，南希并不是我的真名。”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莉尔·怀特。”
怀特……莫寒谣注意到了墓碑上被削去的名字，那仅剩的姓氏。
就是怀特。
“我的养……父亲当年就是桑诺斯的护卫队队长，不过，温斯顿那混蛋害死了他，取代了他的位置。”
她提到温斯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怒意。
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一点，母亲因为这个打击，可能受到了精神污染，走失了，唯一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加入了‘熔炉’，成为了那里的学徒。”
“后来我得知了父亲的死可能与温斯顿有关，想要调查的时候，被他觉察了，姐姐也因此而死。”
“……”面对南希，或者说克莉尔的自述，莫寒谣只是倾听。
也算是明白了之前她为何如此执着地确定温斯顿不是个好人。
“本来我也应该死了，但在濒死时因为意外成为了‘蚀化’体系的能力者而活了下来。”
“之后我便隐姓埋名加入断刀帮，等待一个复仇的时机。”
她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我已经报仇了，也不再需要伪装了。”
“……断刀帮，实际上是为城主效力吧。”莫寒谣试着询问。
“是，毕竟潼恩女士也牵扯了进来，自然很容易看出来。”克莉尔点了点头。
“你不担心那个城主——”
莫寒谣话说一半，又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顿时哑然。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迪斯凯那时的事情。
这不是她该胡思乱想的事情。
“我大概能猜到潼恩女士想说什么，但是我不介意。”
“站在桑诺斯上面的人是谁，好与不好，我不关心，我只是为了复仇而已。”
说到这里的时候，克莉尔将一个小袋子递了过来。
“那个魔女的赏金，我已经帮潼恩女士你领来了。”
她脸上的疤痕仿佛随着她的嘴角笑了笑。
“多谢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