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正常……”莫寒谣重复了一下佐娜的话，说出自己的猜测，“是指知识污染么？”
“一般人对此了解没有那么深的，只能从表现来感觉对方不正常。”在莫寒谣面前晃悠的佐娜眯起淡金色的眸子，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我和老姐在遇到潼恩姐姐你之前，对于知识污染了解得也不多呢。”
末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就算偶尔遇到，也是队长在处理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们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所以，他们觉得拉修斯先生哪里不正常。”莫寒谣一边思考一边追问。
“过于明显了，我多问了几个人，除了酒客还有酒保吧。”
佐娜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了酒保调酒时的姿势，调配着空气，模仿着对方的语气。
“他信誓旦旦地要告诉我们，他和那个自大船长在海上的发现，然后就吐成一团话都说不利索。”
佐娜甚至还皱了皱眉，拿腔拿调地模拟着酒保的神情和话语：
“说真的，我感觉他就是喝多了，如果不是因为有人特意为了看他笑话赶来这里喝酒，我都想把他赶出去。”
“看起来，他真的很想将他在海上看见了什么告诉别人……”莫寒谣嘀咕了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大致确定了拉修斯并非男巫，不然莫寒谣都以为他是想传播知识污染了。
“但是他说不出来，就像面对我们时那样。”一旁的莱莎平静地补充。
“他受到的知识污染确实很严重……”
莫寒谣想了想之后，再次询问佐娜：
“那……有关那位桑若纳船长呢？”
“那位也是个奇妙的人，不如说，远比那个拉修斯大叔奇妙得多。”
虽然莫寒谣很有些犹豫要不要指正佐娜在不清楚对方实际年龄的情况下管别人叫大叔很失礼……但考虑到这不是目前的重点，还是先听完再指正吧。
“那位叫桑若纳的是本地人，根据那些人的说法，年纪应该比拉修斯大叔小一些吧，整天喊着什么‘要去寻找大海的尽头，那一定就是世界的尽头’之类的话。”
“我向好些人打听喽，那叫桑若纳的船长好像还挺‘有名’的，但那些人看法都差不多。”
佐娜耸了耸肩。
“觉得他就是胡言乱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些人也不知道那位拉修斯大叔和那个桑若纳船长是怎么混到一起的，反正有一天开始就常看见他俩厮混了。”
说到这里，佐娜稍微凝了凝神，表情收敛了一些：“到这里为止，他们俩都不过是酒客畅饮时的谈资，一个笑话。”
不知为何，莫寒谣突然想起了往昔酒馆，想起了老杰克。
“但听说不知道那个桑若纳船长用了些什么手段，纠集了一批人，带着拉修斯大叔就一起出海了，他出海前甚至还高调地在酒馆等地方宣布他要去寻找大海与世界的尽头去了。”
“毕竟大部分人都只是把他当个笑话，所以就依稀记得他们是在半年前到一年之间这个时间出的海。”
听到这里，莫寒谣脑海里“咯噔”了一下，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只有拉修斯先生回来了？”
“嗯。”佐娜点了点头，“曾经他们只是个闲聊的谈资，但现在，对他们有些了解的人私下都管他们叫‘自大船长与疯诗人’。”
“一个在海上丧了命，一个回来神神叨叨的。”
“拉修斯先生是回来之后才是这样的吗？”莫寒谣试着确认这一点。
“嗯。”
佐娜之前是根据莫寒谣的疑问去打听的。
“我问了一些比较冷静的人，他们说毕竟在这次出海前，那位桑若纳船长和拉修斯大叔除了这些之外，并没有特别招人厌。”
“毕竟拉修斯大叔是个吟游诗人，虽然听说故事讲得一般，但酒馆里终究是有那么些人愿意花几个硬币听他的故事的。”
“笑话是集中在那位桑若纳船长身上，因为他那些要去探寻海与世界尽头的话。”
说到这里，佐娜话锋一转。
“但只有拉修斯大叔回来之后，本来还有人想同情他，但他执意表示他们去到了海与世界的尽头，但是别人一问他要么说不出来，要么就在那里吐。”
“但是他坚持自己没有说谎，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原本愿意同情他的人也只剩下了厌烦。”
说到这里，佐娜也懒得再去模仿那些人的口吻了。
“听了这些，特意让我去打听的潼恩姐姐是有什么想法么？”
佐娜一边调侃着，一边回到莫寒谣身边坐下。
“你们怎么看？”莫寒谣稍微侧头，问了问佐娜与莱莎，“我是说……探寻世界与大海尽头的这件事本身。”
“呃……潼恩姐姐要问的话，其实我的心里话是，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么？”佐娜稍微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
“我也不能理解。”而莱莎的回答也差不多。
她们的想法并没有问题。
莫寒谣只是想起了原本世界的历史。
人类向着海外开拓有着巨大的意义，尽管这段路发展得或许并不光明，带着鲜血、死亡与掠夺，无论是对于殉道者，还是牺牲者来说，皆是如此。
但，对于整个人类文明进程来说，是很有意义的。
只是，对于莫寒谣来说，这些都不过是历史里的片段而已。
她可以从结果得知，这些行为是“有意义”的。
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呢？
这个世界也是一个星球吗？海的尽头会是陆地吗？世界真的有尽头吗？
“没有人对此给出过答案吗？”莫寒谣试着问道。
“起码我没听说过。”佐娜摇了摇头，莱莎也是。
莫寒谣稍微冷静了一下，注意到了一些疑点。
“佐娜你刚才说，那些人说拉修斯说的是海与世界的尽头？”
“嗯，怎么了？”佐娜略有些疑惑地反问。
莫寒谣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借着此刻的思绪继续思考。
他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是这种结论？
既不是世界的尽头。
也不是海的尽头。
而是世界与海的尽头。
参考原本的世界，沿着海一直航行，要么真的做到回到原点，要么就是会遇到别的陆地。
假设这个世界，海的尽头还有一片这边的人尚未发现的陆地，那么只需要从那边拿到属于那边的特产，甚至带个人回来就完全能证明了。
毕竟先不提别人死了，拉修斯是自己回来了。
再退一步，就算是这样，他带了东西回来，只是半路遗失在大海里了。
也得不出那里就是世界与海的尽头的结论啊？
究竟要看见什么才能得出这种结论？
当然，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是站在拉修斯的角度思考，毕竟拉修斯是瑟瑞菲娜的老乡，自己多少会站在他这边。
或许，就如那些酒客所说，拉修斯不过是疯了而已。
这个世界有灵魂污染、知识污染和精神污染，相比于原本的世界，疯掉的概率更大了。
并且拉修斯确实是染上了挺奇妙的知识污染。
但这又是新的问题了。
他在海上遭遇了什么？
遇到了某位魔女或者男巫？对方污染了他？
先不说什么魔女和男巫在海上……这样做又留他一命，有什么意义么？
之前在桑诺斯，那位魔女的目的好歹是实验传播知识污染的效果。
现在看来，拉修斯似乎也不会传播知识污染……
捡到了什么被污染的书籍，在没有处理的情况下直接阅读了？
疑点太多了。
不过……
“我好像老毛病又犯了……”莫寒谣捂了捂脸。
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拉修斯没有问题。
毕竟或许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拉修斯受到污染之后的臆想。
他就像那些故事里唯一的幸存者一样，产生了幻觉。
更别说，这个世界的确存在着，会让人产生幻觉的污染。
她之所以这样想，只是……
只是在听见佐娜提起人们都把拉修斯当笑话的时候，想起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那时初中，大家年纪都不大，有人不懂事，总是会使着一股子坏劲整别人。
当时她就是被一些女生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一件无法自证的事情。
三人成虎，她百口莫辩。
那件事最终由江铃墨挥向造谣者的拳头作为转折，在老师的协调下终结。
在这件事被闹到老师那里去之前，许多同学都不相信自己的话。
只有江铃墨相信自己。
嘶……
怎么又陷入这种思维了。
自己并不是拉修斯，他们的情况并不一样。
唯一的共同点只有被误解而已，更别说拉修斯是不是被误解还不清楚。
但是……
想到拉修斯尽管面色颓然，却依旧执着的模样。
她又有些心软了。
莫寒谣一下起身，走到了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手抓着提灯一手撑着窗框，看着窗外的卡里欧港。
夜幕之下，灯火连绵成片。
远方那向海的峭壁围墙像是一头巨兽，庇护着灯火与阴影间的卡里欧港。
“潼恩姐姐这是怎么了？”佐娜与莱莎走到莫寒谣身边，关切地问道。
“只是回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想了想之后，为了避免佐娜与莱莎担心，又补充道，“认识你们之前……在我的家乡发生的一些事情。”
带着苦涩气味的冷风拂面，这是自打她靠近卡里欧港之后，便挥之不去的气息。
远方夜幕之下，那峭壁围墙的阴影，也无法阻拦。
“感觉潼恩姐姐你对拉修斯大叔的事情很上心……啊。”
佐娜煞有介事地拍了拍手，得意地笑道。
“潼恩姐姐不会就是从海的尽头来的吧？”
“当然不是了——”
莫寒谣苦笑着应和，但佐娜的这番话却给了她一点启示。
如果，如果。
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
拉修斯所言非虚。
海的尽头，便是世界的尽头。
穿过那所谓的尽头，是否就是原来的世界？
“……”
不太可能。
莫寒谣在内心自己否定了自己。
毕竟，她穿越过来之后并不是在海里，而是在迪斯凯旧城区的下水道中。
但无论如何，总之明天先去与拉修斯会面。
看看能不能了解更多的情况，获得更多的线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