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于海上……
听见席格达的话,莫寒谣念头微动。
来自赛娜的知识告诉她,要成为“众生”正位污染等级1的“领队”,需要在受到灵魂污染的同时,至少承受一种来自其他个体而非环境的污染。
“潼恩女士应该能看出来吧。”席格达以轻柔的语气试问。
“因为出海的时候,受到灵魂污染的同时也受到了知识污染,所以席格达小姐成为了‘领队’?”
这是莫寒谣的推断。
席格达习惯性地想要推一下单片眼镜,但最后只能手指一滑,推了推自己的眉毛。
“看起来潼恩女士对‘众生’也有些了解……那,身为魔女,对此应该更有感悟。”
说到这里,她微微吸了一口气。
“海的未知,以及那份压在我们心里的恐惧。”
莫寒谣倒是能理解,不如说有了些新的理解:“看起来席格达女士对魔女也有些理解……”
“毕竟这卡里欧港,也不是没有其他的魔女,我恰好认识一位。”
席格达端坐着,暂时没有继续说。
这样……
因为根据来自赛娜的知识,她的家族,普若泰克家族虽然对“众生”颇有研究,但依旧不够完全。
比如普若泰克家族并未能掌握“众生”与海的联系……这部分知识还是莫寒谣靠着魔女的能力补全的。
哪怕普若泰克家族已经掌握了能够提升至污染等级3的方法。
而现在,莫寒谣并不清楚席格达了解到了什么地步,不过看对方聊天的态度很好,便试着问一些关键的问题:
“所以,席格达女士在海上遭遇了什么,才沾上了知识污染?”
这一点很关键。
因为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莫寒谣很想知道,梦中的那片海,和现实中的海究竟有何种关系,有,或是没有。
所以,若是能搞清席格达染上的知识污染具体情况,或许对于自己作为魔女的提升,找到回去原本世界的方法,能更进一步。
然而——
“具体的情况,我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与我一同出海的人,他们只是说我看着海,突然就晕过去了。”
“我没有遭遇什么特别的污染造物,当时茫茫的海上也只有与我同行的同伴。”
“并且,在我成为‘众生’之后,我愈发畏惧那片海。”
“随着我的污染等级提升,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因此,我已许久未出海了。”
席格达一口气说了许多。
这令莫寒谣稍微有些诧异,但同时也急速思考起来。
她记得,赛娜说过她并不会梦到海,她的梦里只有烟与火,现在想来,应该是她父亲的安全屋被她妹妹攻破时的场景。
并且,赛娜也从未表现过对海的的恐惧。
所以,莫寒谣便问道:
“席格达女士认识其他的‘众生’么?他们是否有一样的感觉?”
想了想之后,处于礼貌,莫寒谣又补充道:
“我曾经认识一位‘众生’,她……她似乎并没有这样的反应。”
“这个问题,我也有去询问过。”
席格达稍微侧了侧目,看着人员往来的大厅。
“但,若是限定和我一样,是因为在海上遭受知识污染而成为‘众生’的,除我之外,也只见过一位。”
“其余的‘众生’,都是遭遇了别的污染,并未有与我相似的感觉,他们并不畏惧那片海。”
那么,看起来,问题的本身不是“众生”或者“魔女”,而是那片海么……
只不过“众生”并不一定需要与“海”有密切关联也能找到提升污染等级的方法,“魔女”与“海”的联系更加紧密,所以在噩梦与幻觉等表现上会更加明显?
莫寒谣对其中的关系稍微有了一些猜测。
而脑海里,久违的水声也再次翻涌。
同时,她注意到了席格达话语里的另一个重点,便试着询问:
“席格达女士你刚才提到还有一位?对方与你有相识的反应?”
如果真是如此,那上面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
聊到这里,席格达用手指推了推自己的嘴角,就好像是要露出一丝笑容那样,就是结果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一位的话……潼恩女士跟着拉修斯而来,现在又‘暂时’是踏海号的船员,那应该能猜到是谁了。”
莫寒谣想了想,脑海里顿时有了猜测,连她自己都有些诧异地将这猜测说出口:
“桑若纳船长?”
毕竟,拉修斯并非能力者,那剩下的答案存在联系的答案只有这一个。
席格达明显地点了点头。
“不知,潼恩小姐是否有想过……”
席格达一边说着,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走到了墙边。
她的前方,墙壁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一块块剥落一般,露出了被掩盖在后方的玻璃。
玻璃之后,是那片收容了伤员的帐篷区域。
席格达看着那边,视线却并不集中,像是在凝视别处:
“海,究竟是什么?”
“……”
莫寒谣不是没有想过,但她把自己给想沉默了。
“如今的我,光是试图去思考‘海究竟有多深’这个问题,都会没来由地感觉到恐惧。”
“……”
莫寒谣也不知道。
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她知道海最深的地方,也不过一万多米。
但就算是这一万多米,人类也尚未探明。
她听过一句话,垂直距离上,人已经进入了更遥远的宇宙。
却依旧无法探清那万米的深海。
那,这个世界呢?
就如同席格达说的那样,莫寒谣越是想要深入思考。
就越是会窥见梦中那仿佛无底的深渊。
那深海的黑暗是如此寂静,如此庞然。
仿佛能吞没一切。
永不见底。
只剩下令她毛骨悚然的恐惧。
“但那位桑若纳船长不一样。”
说到这里,席格达侧过脸来,目光从窗外移回到了莫寒谣身上,浅蓝色的眸子明亮了些许:
“他在直面了那片海带来的恐惧之后,却依旧有勇气踏上他的战船,向着他口中世界与海的尽头出发。”
“……但是,我记得那位船长……”
说到这里的时候,莫寒谣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注意到席格达原本明亮了些许的眸子此刻黯淡了许多。
“是啊,他没能回来。”
席格达稍微低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席格达女士怎么看待拉修斯先生说,他们去到了海与世界的尽头这件事?”
事到如今,莫寒谣不会再觉得席格达“不在意”那位桑若纳船长或者席格达了。
她应该有自己的考量。
“正常思考的话,这应该只是幻觉。”
席格达的声音里,那种柔和消失了,也听不出喜怒。
“毕竟,卡里欧港存在至今,从一开始这一个小小的船坞,到航船捕捞鱼获,开辟运输航线,一步步发展到今天这副模样,不乏优秀的船长与水手,以及充满勇气的人。”
“但……”说到这里的席格达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他们之中确实少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人。”
“关于这片海的尽头,是否有如桑若纳说的那样,类似卡里欧港这样的港口,或者有如我们脚下一样的土地。”
“亦或者……有别的什么东西,又或是……”
越说她的声音越来越轻,但她只是看着窗外,看着那些人。
“……根本没有尽头。”
莫寒谣只是沉默着聆听。
她感觉,原本世界过去的历史之中。
那些出海之人,是否都有过类似的想法?
“不过,这些想法终究只是他一人的想法,我也见认为这种想法是没有意义的人。”
席格达一边说着,一边转了一圈,目光环顾四周。
“我见过他孤身一人与那些人对峙,见过他从一开始不服输的莽撞,到将他的目标与执着埋藏进他的双眼深处。”
说到这里,席格达的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柔和,甚至有一分笑意。
“但我和高兴,他找到了能够支持他相信他,陪着他一起在酒馆里打架的人。”
“拉修斯先生……”
莫寒谣想起了拉修斯脸上那些伤。
他说他之前在酒馆里与人打了一架。
为了那位桑若纳船长。
为了他的名义吧。
听到席格达女士的这些话,莫寒谣稍微有些联想,也理解了更多。
“但我相信他说的话。”
这是席格达的回答。
结果,还没等莫寒谣开口呢,坐在旁边一直摇腿的莫寒谣插了一句:“哪怕他甚至说不出世界的尽头有什么来证明?”
莫寒谣试着拉住佐娜,不过席格达只是回以了柔和的语气:
“哪怕他深受知识污染的痛苦而说不出世界的尽头究竟有些什么。”
“毕竟——除了我也深受知识污染的痛苦折磨这个理由之外……”
席格达抬手,手指轻抚面前的玻璃。
“还愿意相信桑若纳的人已经不多了。”
说到这里,她转过了身来,面对着莫寒谣:
“虽然今日是为了谈潼恩女士的报酬,但潼恩女士却主动聊起了与拉修斯相关话题。”
“我不知道潼恩女士有何打算,不过,既然潼恩女士看上去并不像是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的样子……”
“我这边在支付报酬之外,还有一个来自我个人的委托。”
“不知潼恩女士可愿意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