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谣站在这艘造型古朴的双桅帆船上,凝视着在码头侧面涌动的海潮,内心有些感慨。
这是拉修斯变卖了他在卡里欧港的一切之后,用剩下的财产从卡里欧港购买的双规帆船。
两根桅杆立于船身之上,灰色的风帆向着大海自信地扬起。
那艘小巧的踏海号被收纳在了这艘中型的双桅帆船内底层甲板,它的船炉已经并入了这艘双桅帆船的动力结构之中。
会作为整艘船的船炉,支撑帆船在无风时的动力。
根据拉修斯的说法,当初桑若纳船长也是这样出海的。
毕竟,想要用那样一艘小船达到所谓的海与世界的尽头根本就不靠谱。
“没关系,只要我们将梦想的起点带上,那就代表着我们的梦想必定实现。”
这是拉修斯重复的,那位桑若纳船长说过的话。
意思也就是,只要带着这艘小巧的踏海号,无论外面实际航行的的是什么样的船,那也可以叫做踏海号。
并且,也就是因为这种莫名的执着,反而救了拉修斯一条命。
莫寒谣在他们将小船装入这艘双桅帆船底层甲板时,也感受到了某种残留的污染。
属于“众生”的那种污染,说明这这艘小船,曾经确实是被那桑若纳船长当做了安全屋。
而现在,席格达以个人身份支持了她们一些航海物资,比如掺酒的水与食物,还有作为燃料的炼金制剂,当做委托的预付款。
委托的内容是,请他们带着那位,之前在潮污来临时于办公区内部依靠声音帮助过他们,但是从未露面的那位“回响”体系能力者。
那是一位将全身都藏在宽大灰色雨披之中的少女,名叫诺默。
根据席格达的说法,他们只需要保证诺默的安全即可,无需做更多的事情。
这次出海,是对诺默的历练。
不过,不知道是性格内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诺默甚至都没有同他们打招呼,就在双桅帆船的中层甲板里找了个房间,将自己关在了里面。
不过,席格达提到诺默的性格就是如此,让他们不必在意之后,莫寒谣等人也不便说什么。
而现在,这艘全新的踏海号也准备出航,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大叔!你真的不打算给这艘船换个名字么?踏海二号之类的?”在帮忙的佐娜眯起淡金色的眸子,一脸不满地看向了同样正在一旁忙活的拉修斯,“不觉得很乱么?”
佐娜的疑虑也不无道理。
毕竟,根据拉修斯的说法,现在静栖于这艘双桅帆船底层甲板,仅仅起到提供船炉作用的那艘小船,才是最初承载了桑若纳梦想的踏海号。
但是出航本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别说是去找什么海的尽头,因此上次桑若纳与拉修斯出行,也是像这样,购买了一艘更大的帆船,将那艘小巧的踏海号如今天一般地放在底层甲板,作为船炉与精神象征。
于是,就有了很奇妙的情况。
他们现在,要去寻找的那艘,桑若纳船长在的船,也叫踏海号。
他们脚下这艘中型的双桅帆船,也叫踏海号。
底层甲板里那艘负责提供船炉的小船也叫踏海号。
“踏海号就是踏海号,无需别的名字!”顶着吹过的海风,拉修斯冲着佐娜大喊。
“到时候乱了可别怪别人——”佐娜一边故意发出怪声一边嘀咕。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令莫寒谣诧异的。
最令莫寒谣诧异的是,拉修斯坚持“不需要别的船员”。
也就是说,现在这艘踏海号上,只有拉修斯、莫寒谣、佐娜、莱莎、瑟瑞菲娜、米莉恩和诺默。
真正能操纵这艘船的,只有拉修斯和米莉恩,米莉恩算半个。
因为在确定了出海计划之后,这几天,米莉恩就自告奋勇地向拉修斯学习了一些操纵船只相关的知识。
一切都是为了保障瑟瑞菲娜的安全。
至于拉修斯本人的理由。
除了他自己就足以控制整艘船之外。
另一个理由……他想说的时候,莫寒谣注意到了他脸部那些污染的虚影躁动了起来,而他整个人也一副又要吐出来的模样,莫寒谣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种感觉,她自己也不是不懂。
如果现在有人逼着她回忆“穿越过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自己的状态也不会比拉修斯好到哪里去。
当然她很是怀疑仅仅靠两个人真的能驾驶一艘船的可行性,但再次考虑到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科学”,就连船的结构都和原本世界的有些区别,莫寒谣也就自己说服了自己。
她愿意相信拉修斯和米莉恩。
莫寒谣低头,看了看右手那伞尖向下,正在被她当拐杖用着撑地的黑伞。
这便是从“余温”那边拿到的成品,初步判定污染等级3的污染道具。
整把伞主体由金属锻造,伞的握柄则是以骨铸成。
莫寒谣尽可能让自己不要去思考这是什么的骨头,而是目光向下。
伞骨与伞杆等以金属铸就的部分表面刻有淡金色的纹路,看起来是真的有把那些黄金用上。
伞面的材料像是布,但又更加坚硬,根据桦艾儿的说法,可以直接用于抵挡许多攻击。
当然,这把伞最特别的部分,还是在于收拢的伞面内侧与伞杆之间的那些空隙之间。
充满了浑浊的海水,这也就是为什么莫寒谣一直保持着伞尖向下的姿势。
因为根据桦艾儿对图纸的解读,这把伞的内侧必须时刻填充海水,当伞的内侧没有海水之后,便会无差别向外释放知识污染。
填充进去的海水会随时间被一点点消耗掉,因此需要时刻补充。
莫寒谣很庆幸污染等级3的“知识魔女”获得了可以通过仪式在雨天获取海水的能力,这样就算她离开了卡里欧港,也不必为了海水而发愁。
这柄雨伞作为污染道具,使用的方式便是将其打开。
之后,伞内侧的海水便会被释放出来,构成影响魔女或者男巫能力运作的环境。
魔女和男巫的能力效果与使用范围皆会在在伞展开时被强化或者限制,并且,在这把伞的影响范围之内,哪些魔女与男巫的能力会被强化与限制,都是由使用者来决定。
被释放出来的海水也能更进一步防御诸如子弹在内的各种攻击,同时掩盖莫寒谣使用能力的痕迹。
怪不得那位魔女,会想要锻造出这把伞。
听“余温”的店主桦艾儿在那里说明这把伞的能力时,莫寒谣很难想象出那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但是又不可能当场试试。
不过,在她触碰到这把伞的伞柄之后,魔女的能力便对其进行了简单的解析。
莫寒谣只看见了一个名字。
“海之呼唤”。
便是这把伞的名字。
那是记录在图纸上的名字,桦艾儿已经告诉她了。
现在她用魔女的能力,又确认了一下。
只是,令她有些在意的是。
即便是她现在,当目光落到自己左手的提灯上时。
也只能看见那焰心带着一抹黑色的焰光。
以及那仿佛被海水掩盖了的两段虚影。
而现在,看着席格达正在不远处与拉修斯交谈,进行最后的叮嘱。
莫寒谣不免有些想法。
关于拉修斯的行为。
他坚持桑若纳船长还在那艘现在还位于海上的踏海号上,并且说自己还能“感觉到”。
他坚持,现在出海还能找到桑若纳船长,要将其带回来。
但他却从未想过别的可能性。
那艘此刻位于底层甲板小船,完全可以带着两个人回来。
但是桑若纳船长却并未选择与他一同返回。
莫寒谣看着拉修斯此刻脸上蒙上的那层液体的虚影,看着一脸平静的席格达。
拉修斯从未提到过这种明明很轻易就能想到的事情。
是因为不想失去最后的希望么?
还是说……是知识污染的影响呢?
想到这里,莫寒谣抖了抖左手的手指,将提灯的提把抖到了手腕上挂着,然后抬起了左手,轻抚自己的脸。
那么自己呢?
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
为了自己执着的目标,那个想要回到原本世界的希望。
忽略了什么?
但,无论如何。
风帆已经扬起。
船炉的轰鸣沿着脚下的甲板轻颤。
席格达告别了他们,站在码头边缘。
灰蒙蒙的天空之下。
踏海号,无论如何都会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