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做这样一个梦：梦中的我在柏油马路的中央沉没，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粘稠的沥青吞噬着我的身体。
无法逃脱的我向周围的人群求助，但是没有人回应。他们行色匆匆地我身边经过，就好像我——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样。
“喂！帮帮我！”
“救命！”
“谁能看一下我！”
“为什么看不到我？”
“我在这里！”
“我就在这里呀！”
“我就在…这里……”漆黑的物质没过我的头顶，在皮鞋与高跟鞋有节奏的敲击声中，我的意识逐渐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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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问一遍，是谁做的？”临近放学的小学教室此刻鸦雀无声，所有同学都屏住气息看着讲台前渡步的班主任，生怕惹火上身。
“是谁把口香糖粘在白雪的头发上的？马上给我站出来！”
“……”
“最后一遍！”
“……”
“没有人承认是吧？行！所有人今天回家写1000字的检讨。放学！白雪你一会到办公室来。”老师拿起教案离开教室，直到她离开许久，同学们才敢收拾书包。
“真倒霉。”
“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坐在教室中央的女孩成为了同学们抱怨的中心。面对哀怨的视线，白雪低头选择了沉默。
“现在你满意了？”这个声音来自沾口香糖的犯人，他是班级里最受欢迎的男生：“除了打小报告你还会什么？”他猛推白雪的肩膀：“继续告状呀！狗腿子。”
（我没有告状）
“狗腿子！”周围的同学跟随他开始起哄。
（真奇怪）
“狗腿子！”
（明明是他没有承认…）
“狗腿子！”
（为什么大家讨厌的却是我呢？）
……
“白小姐？”
我跑到白雪的身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不过这真的能算‘没事’吗？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白雪出现在这里也就意味着她和我一样——死了。
“……”白雪回头看向我，她的表情出现了瞬间的波动，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你，为什么？”对哦，她是背对着地面坠楼的，所以没看见我。既然来到了另一个世界，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得知另一个人为了救她而死只会增加彼此的负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
“啊…额，总之遇到点意外。”
“是么…”白小姐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这里真美呀，不是吗？”
“……”
“你看那里，有岛在天上飞呀！”
“……”我们又恢复到了平时那种微妙的气氛。加把劲呀！我的语言中枢。
“对了！你看过电影《搏击俱乐部》吗？”我在说什么？为什么突然扯到了电影？
“主人公是一位在汽车售后部门工作的职员，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十分的无聊。为了弥补自己的空虚他开始疯狂购买各种高档家具，但那种感觉并没有消失。他患上了失眠症，在医生的建议下他开始参加各种疾病互助会……”快停下！stop！没看到人家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然后他遇到了泰勒，那其实是他的另一个人格……”不要提前剧透最精彩的部分呀！
“最后他和玛拉牵手看向窗外，电影就到了这里。”好吧，我投降了。如果尬聊有教科书的话我一定是编写者。
“……”白雪依旧沉默不语，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那后续呢？”白雪突然张口。
“什么？”
“你只是说‘电影的内容就到了这里’，故事并没有结束，对吧？”难道她对我说的内容感兴趣？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这就是‘被认同’吗？
“当然！电影是根据小说改编的，两版的结局完全不一样……”我们就这样聊了下去（虽然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我在说话），时间也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
“…不过有很多人认为漫画的后续有些狗尾续貂…”【《搏击俱乐部》小说作者恰克·帕拉尼克担任编剧创作的后续漫画】
“你好？”一个个子很高的外国人突然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我叫约翰，请问你们听得懂我说的话吗？”他胸前金色的十字架十分显眼，是宗教人士吗？
“能听懂。”
“这样呢？”
“可以。”
“那这样呢？”他的口音很标准。
“可以呀…”
“在你们听起来我说的是什么语言？”
“什么？”
“就是语言的种类？！”他抓住我的肩膀，急切地想要确认回答，老实说，我有点被吓到了。
“中、中文呀！你说得很好！”这个人该不会也有什么执念吧？
“三次都是吗？”
“对呀。”
“原来如此。”约翰停在原地陷入了沉思：“我一开始用得是英语，然后是法语和西班牙语，但是在你听起来我说的都是中文。也就是说——所有的语言都相通了。”
“好的？”
“刚开始我们还听不懂彼此的话语，随着那座塔的接近语言不同的我们开始能够相互交流。语言、塔……难道说那个是巴别塔？巴别塔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上帝……”约翰的声音逐渐变小，语速越来越快，他一定是在思考着什么复杂的事情吧。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我们离开喃喃自语的他继续前进，终于，在越过了最后一个山丘之后，塔的全貌出现在我们面前：
【巴别塔：旧约中出现的，由人类修建的通天之塔。为了防止人类达成这一壮举，神明打乱了人类的语言，让彼此的心意不再相通】
这是一座错位与协调共存的塔。它的部分周身被绿植所覆盖，风化斑驳的外墙让它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它的体积十分巨大，大到超过了地球上迄今为所有的建筑，这也是我们能从远方看到它的原因。
从美学的角度来看它并不对称，无论是窗户的间隔还是墙面莫名其妙的突起，就连比例也是不协调的。但种种错位却达到了巧妙的协调，就像比萨斜塔一样。它矗立在那里，仿佛它就应该矗立在那里，这种熟悉感驱使我们向它行进。
塔的前方逐渐出现了道路，我们终于踏上了硬实的地面。再见了，绊脚的草地。所以，这里就是终点了吗？
“呼啦啦～”是微风拂过草地的声音。
等等？为什么突然安静下来了？明明刚刚人群还很热闹的。
有什么不太对劲。惊觉的我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塔，随着他们每朝塔踏出一步，身体都会年轻一点，直至变成孩子的样貌。
这是怎么回事？
“白小姐？！”我看向身旁，白雪也在忘我地注视着塔，幸好她的身体还没有出现变化。
“这里很奇怪！”此地不宜久留，理智发出警报。我拉住白雪的手，拖着她向后跑去：“我们要离开这里！”
“呼～听我说，所有人好像都被塔控制了！”
“塔把人变小了！就像名侦探柯南一样！呼、呼～”慌忙逃窜的我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牵着的手掌越来越小。
……
“呼～哈！这里应该没问题了！”累死我了，死后的世界人也会累吗？真是无聊的设定。对了，白雪还好吗？她穿的是高跟鞋，说不定受伤了：“你还好吧，白…”
我看向身后
“…小姐？”我牵着的，是一位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小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