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饯行

作者:花落知秋来 更新时间:2024/3/7 19:34:39 字数:2253

“长生啊,你又要走了吗?”

年迈的老人牵着年幼的娃娃,依依不舍地站在男子面前,即便双眼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依旧对本应被称为“陆长生”的男子,临行前叮嘱。

“娘,此行我和仙子一同去云荡山,为您找到清目之法。”

“娘看了一辈子的世界,就算现在看不见也没什么念想了,咱不懂修炼,也不懂仙人,只是希望你平平安安罢了。”

“大娘,我唤了内门弟子乘轻舟来访武江城,接您和云琼上太一宗。”

“阿婆去就行,我想一个人留在娘亲生活过的地方。”

苏怀瑾觉得有些无可奈何,这个小丫头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和自己唱反调。

“……行吧。”

有的人,天生就做不了朋友,作为天命之女之间更是如此。

她们都有各自的“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大抵如此。

“那怎么行,琼儿不去,我也不去。长生啊,你又怎么放心留琼儿一个人在这里呢?”

老人忽然发话,她这一生已经够累了,清贫一声,失去了很多东西,怎么能到最后,连自己的孙女都留不住呢?

“娘,我给琼儿找了个位特别好的先生,他会好好教导琼儿的。”

确实,云琼,未来大齐王朝的巾帼英雄,不久后,就会在武江城内遇到自己的机缘。

足以改变她一生的机缘。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允许……”

“阿婆,武江城连年战乱,无论是正派修士还是反派修士,都蛰伏于此,很不安全,您上了年纪,要保重身体。”

“所以,你也必须跟我一起走,琼儿!”

“如果阿婆实在不放心,那我就和爹得一起走吧,因为爹爹已经没有娘亲了,不能再没有我了。”

稚嫩的童音,只用句话戳到了所有人心底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明明是最温柔的口吻,却强硬的让人无法拒绝。

一时无语凝噎,两行清泪从这位老人已经看不见任何光明的双眼中流出。

无数往事感怀一瞬间涌上了这位老人的心头,他是舍不得琼儿不在自己身边,但她更舍不得让自己的长生,失了自己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珍宝:

“好,好,长生啊,你要照顾好琼儿,娘年纪大了,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们了。”

陆久安神色不变地应诺下来。

这么多年了,他当然知道,最苦便是别离。

小小的云琼,如此年纪便失了最爱的双亲,但即便如此,还是能用最为坚强的内心,守护住尘世之中仅剩的亲人。

只能说,不愧是天命之女,从小就有着超越一般人的心性。

如此坚韧,才能最终出落成举世惊艳的巾帼英雄。

“琼儿,我们走吧。”

陆久安牵着女孩儿的小手,还扎着双马尾的少女,回头望了眼自己的茅屋。

从今往后,她就要离开这里,告别阿婆和爹爹去往新的世界,开启新的生活。

这里承载着她童年的一切,有着爹爹宽厚的肩膀,有着娘亲温暖的怀抱。

她是有着无比坚韧的心性,但她,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琼儿,你还要留在武江城吗?还是说,和我们一起去云荡山?”

别了老妪,陆久安这才开口和云琼搭话。

“虽然对不起阿婆,但我要留在这里,不然,爹爹和娘亲会孤独的。”

“或许你留在这里,你的爹娘,才会感到孤独吧。”

一语中的。

云琼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有些清瘦的男子,不过是茫茫人海中,萍水相逢的路人,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掺和进了自己的生活之中,莫名其妙地替代了自己父亲的角色,成为那个本应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

真是有些过分烂好人,明明自己也过得拘谨,生无定所,还非要背起不属于自己的包袱。

对她好到,令人感到生气。

“那你说我应该去哪里?”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吗,稍微逗一逗心性就上来了。

“不久之后,你就会在武江城内,遇到改变你一生的人。”

“谁?”

“天机不可泄露。”

陆久安伸出手,悬在黄毛丫头的头顶,迟迟没有摸下去,最后还是拂袖而去。

真是的啊,过分成熟的小女孩儿,就是不那么可爱。

“琼儿,屋里的粮食还够你生活数十日,此行我陪怀瑾仙子去那云荡山,归来时,也不知道你还在不在,倘若天衍门有人追到此地,你就对他讲,那个打铁的家伙,往着云荡山去了;若是遇见一位骑马的女将军,你就随她一起走吧。”

陆久安丢下自己的钱袋,扔给云琼,对于这位长生仙人来说,钱财早就已经是身外之物,若是这些许钱财能帮助他人,那再好不过了。

“陆参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不是根本就不认识吗!”

不明白,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仿佛倾尽自己的所有对一个陌生人好,这种事情不是很奇怪吗?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已经认识了吗?”

陆久安笑笑,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表现得完全不像是一个俗人。

像仙,超脱了世俗的仙。

可是自然,一旁默不作声的苏怀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她有一个稍微大胆的想法,手中的剑,在跃跃欲试。

如果,用这柄师尊赠给她的仙剑,刺向陆参的胸膛,若是他毫发无伤,那不就说明,

其实他真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尊陆久安吗?

思念是种顽疾,久久地萦绕在苏怀瑾的心头,注视着陆久安的眼睛似乎有点模糊,她仿佛真的能看到当初陪在桃花树下的长生仙人。

有点魔怔的不像是自己了。

陆久安重新贴上六甲神行符,不做片刻休息,便启程离开。

人生对于他来说,其实已经变成了一场四处云游的游戏而已,而在云游过程中,遇到的那些故人,或许是对与他来说,最大的惊喜与动力。

乘着仙剑的苏怀瑾过了许久,才谨慎地问出刚才没有问的话:

“小铁匠,看上去,武江城并不是你土生土长的地方啊。”

话里有话。

陆久安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听不出苏怀瑾的言外之意。

“对。”

但他也只是这么敷衍地回应了一下。

对?

苏怀瑾觉得不对。

而且是越来越不对。

在自己的仙剑下,处理的那么坦然,然后,在天衍门的追击下,还能全身而退,能够放弃世俗中最重要的时间与金钱,去帮助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小姑娘。

这哪是什么凡间的小铁匠所做所为。

这分明就是一位超脱世俗的仙人。

“怀瑾仙子,你若一直追问,我也只能回答,我的故乡,早就在战乱中,化作一片废墟了。”

陆久安的脸上,浮现出,超出演技之外的悲伤,好像,确有其事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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