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苏怀瑾为刚刚自己心中生出的想法感到十分的懊悔。
她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怀疑眼前的小铁匠，明明她不是这样的人，明明不该生出这样子的想法的啊……
或许是自己先入为主，将他误认为了自己的师尊罢了。
其实，作为修仙之人，很多事情，自己比他人还要明白。
就像是眼前的小铁匠，自己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是陆久安，心中还是会忍不住这么想，如果他是自己的师尊那该有多好。
可是，如果她真的掏出剑，万一小铁匠不是师尊，误杀了他，那一定会，被师尊所嫌恶吧？
那么善良的仙人，怎么能容许他的弟子滥杀无辜？
这样的念头重重叠叠，如同阴天不散的乌云盘旋在苏怀瑾的心头，不能自拔。
她用理智，无数次否认自己的猜想，但是她心头的那块执念，却始终不愿放弃名为“假如”的幻想。
“没什么值得道歉的，我只是讲述了一个事实。怀瑾仙子，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太平吧？战火连天，修士相杀，为了所为的资源，不择手段。”
在神符的加持下，陆久安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疾行地过程中，和苏怀瑾聊起修士间的日常。
苏怀瑾听着陆久安的观点，却依然无法摆脱自己的执念，
真的好像，这样的论调，这样的说辞，这般的态度。
分明就是陆久安！
凡人行于地，仙人浮于天，在林间穿梭着的苏怀瑾和陆久安，各怀心思。
“小铁匠，你就把云琼一人留在武江城里，真的能放心吗？”
“这是琼儿自己的选择，也是她本应拥有的命途。”
不知道无意与否，陆久安淡淡说出的这一句话，似乎还真有些仙味。
所谓仙，对于常人来说，便是玄而又玄的存在，那种琢磨透的修为与境界，只能算作修士的基础，而在那拥有一定修为基础上，真的能参悟道法玄机，那才能算的上真正的仙。
“你果真不是陆久安？”
苏怀瑾双手抱胸，美眸凝神注视着这名有些清瘦的红尘男子，这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让她被感折磨。
“仙子说笑。”
又来了，又是这句话，似乎只是只言片语，就能否定自己这些年来的执念。
“好吧。”
苏怀瑾也不做过多的纠缠，既然他说破不是，那就不是好了，这世间虽大，但是最起码，自己还和师尊看着同一片的蓝天，这来日方长，朝有一日，它能够重新见到那位自己日思夜想的师尊。
现在，只能靠着这些安慰，能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其实陆久安心中有些动摇，看着自己朝朝暮暮从小带大的怀儿，说是不舍也是不可能的，可是，最起码，现在还不能与她相认。
大道之大，不在如此儿女情长，若是只在乎怀儿一人的感受，那天地，那世间，那多么的气运之女，又怎么能管的过来呢？
“小铁匠，前方便是魔修妖孽盘踞的顺清城，自此我不能用仙法，也不能暴露自己的正派修士身份，因此我们需要素衣入城。”
云荡山中有人习得长生之法不假，但是诸多修士却避之如讳，这是因为再云荡山，与他们的宗门间，隔了个座长长的顺清城。
顺清城是何地？要说武江城内，邪门杂碎只是在阴暗的角落中蛰伏，那这顺清城便是邪佞当道，漫空乌云的地方，且不说如苏怀瑾这般金丹期的大能修士，哪怕是太一宗宗主行于此地，也是要低调三份。
毕竟，这魔门修士的本事，和她们这些正派修士有着太多的不同，炼人成丹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在魔门修士眼中，可能都是习以为常的旧事。
“此去凶险，还望仙子三思。”
如果是云荡山是长生的诱饵，那么这顺清城，就像是挂着诱饵的陷阱，正等着上好的药引子送上门来。
苏怀瑾这才想起了，顺清城对于凡人来说是多么危险的地方。
刚才还夸下海口，带他去见见真正的仙人，却连这点都没想到。
她自己尚且不知道能否全身而退，更何况还带着一位凡人？
“小铁匠，若是你觉得凶险，你那你大可回去。对不起，是我没能多考虑实际情况。”
“……”
苏怀瑾轻声嘱托，无数道流光瞬间将其包裹住，闪耀的让人撑不开双眼，待到陆久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已经将其青丝盘起，带着冠帽折扇，似是翩翩浊世佳公子，有那么一点纨绔子弟的感觉。
所以说气质好是真的气质好，就算是女扮男装，也是耐看的很。
毕竟，无论男女，谁有不喜欢倾国倾城的角色女子，或是干净如水的少年郎呢？
折扇开屏，苏怀瑾迈着轻快的步子，正接近那块“顺清”的城门牌面。
陆久安立在原地，思忖片刻。
他倒不是担心这顺清城内的危机四伏，只不过，在这远离仙门福地的魔修之城，有着一位他多年未见的故人。
若是寻常老友，他倒是大可慵懒地道上一句，许久未见，可否安好？但是这位故人的身份稍微有点特殊，陆久安不是那么方便出面。
虽然说是想陪着怀儿去一趟云荡山，但是他也没有细想这途中会经过的地方，这个乖徒儿，可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在他踌躇不前之际，苏怀瑾已经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陆久安只得轻轻叹一口气，算了，该躲不掉的，还是躲不掉。
很多人，很多事，在命中，是注定了会重逢。
“苏公子请留步，小生伺候不当，还望公子息怒！”
陆久安立马换了副嘴脸，切换身份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他可以使以打铁为生的铁匠，也可以是伺候本家公子的小仆，自然也是遗世独立的长生仙人。
苏怀瑾一怔，她是没有料想到这个小铁匠真的会跟上来。
顺清城的鼎鼎大名，可不只是在修真界路人皆知，普通客栈的三两说书人也会在这酉时摆上摊子，聊一聊又是哪家仙门的大能被捉进顺清城内，从此再无踪迹。
而到那夜半三更，小心火烛之时，区区顺清一词，便能唬住小儿啼哭。
她是修士，苏怀瑾当然知道此去可能无归，只是为了见到陆久安，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
身份也好，名誉也罢，如果见不到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那么这些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这对于小铁匠来说不一样，他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去靠着打铁的本事赚些散岁银两，去讨个老婆，去过个安稳日子。
就算他再怎么像陆久安，可是最起码现在他还是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路人，甚至差点冤死在自己的仙剑之下。
烂好人，也要稍微有个度吧。
这可是顺清城，搞不好，要死的啊。
“哼，顺清城也是你等下人能呆的地方？”
苏怀瑾一合折扇，暗示道：
快走，别跟过来。
顺清城的守卫纹丝不动，手指长戟，严肃的像是历经风雪的古墓雕像。
“公子发达了，不想着带着属下飞黄腾达，只想着一人升天么？”
陆久安换了副嘴脸，巧言令色，活像是个贪图财宝与富贵的俗人。
他果真是要冒死求长生吗？！
苏怀瑾看着陆久安坚定的视线，也是拿不定主意，良久，才叹了一口气：
“哼，随你的便好了。”
苏怀瑾留下最后一句劝诫，扬长而去。
陆久安当然随着仙子的背影入城。
谁让他，根本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天真幼稚的徒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