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可切记不要得寸进尺，据奴家这些年的观察，咱家天域魔尊可是软硬不吃的类型，官人切记，不要惹了小夕若的逆鳞。”
苏怀瑾最后还是守着正派修士的底线，没有舍弃面子去和太一宗势同水火的魔修谈条件，只是倚在天域门外的护墙边，望着天上飘动的白云，心绪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陆久安轻叩门扉，似乎是怕扰了闺阁中的丽人。
“谁？”
“在下陆参。”
“进”
陆久安与上官夕若简短的对话，只保留着最为直接的交流需求。
红帐前的丽人，正单手扶额，另一只手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午安，天域魔尊大人。”
“何事？”
“在下想要同怀瑾仙子一起，前往云荡山。”
手中翻页的速度的慢了下来，上官夕若似乎连这一点时间都舍不得匀给九安的转世：
“但去无妨，不必与我说明。”
“……”
上官夕若案头，堆满了书卷与信件，一个宗门的宗主，就像是大家长，门里门外，事无巨细，她都得亲自过问。
比起和陆久安闲聊，她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去做。
看起来就像是，对于这个转世的青梅竹马毫无兴趣。
真的是毫无兴趣吗？
一个带有自己青梅竹马全部记忆的转生者，又怎么可能会一点兴趣都没有，某种意义上，这或许就相当于她的九安重生回此世。
可是即使你真的是当年的九安，但是自己也不是当年的上官夕若了。
“在下，前来向您道别。”
“不必多礼。”
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不必多礼”。
最起码此时，还不是可以和他寒暄的时候，还没有轮到可以让上官夕若思考，一个继承了前世所有记忆的人，是否还是他本人这种哲学问题。
陆久安其实也有很多想要说的东西，只是当时在众目睽睽下，不方便说出口，可是就算到了私底下，也不见得这位魔尊大人有多么平易近人。
时间改变了太多的人，当年那个好不容易感化的冰山，再次冰封起内心，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接近。
事到如今，居然连江湖老油条陆久安都难以开口。
“若是无事，还请回吧。”
她已经提醒过陆久安，那云荡山并无长生之法，所谓的长生不过是谎言，若是陆久安执意要去，她自然也没有办法。
无谓的劝阻，只会浪费口舌，上官夕若在长久地岁月之中最深刻的感受，便是言语的无力。
如果撕心裂肺的哀求与哭诉能够挽留九安的性命，那这个世界就有点可爱过分了。
古诗有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而此刻，陆久安看着上官夕若略显疲惫的神态，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
踌躇片刻后，陆久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之情都蕴藏其中，四散在这乍暖还寒的空气中。
“如果遇到危险，记得头也不回地向东逃。”
陆久安回过头，却还是只看到伏案工作的上官夕若。
“谢过上官宗主。”
陆久安回身一拜，而后合上门扉，不发出一丝声响地退出上官夕若的房间。
屋内，一切如初，这位长生仙人甚至连一丝尘埃都没有带走。
上官夕若此时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自己有些嗡鸣的太阳穴。
“九安？”
这个名字离她已经过于遥远，遥远到甚至不愿想起。
只不过现在不能能停下来，为了自己对于已故之人的思念因私废公。
正是魔尊大选的好时节，如果此时不能赢得整个魔尊界魔修的宝座，那么再等魔尊之争，就只能等待前代魔尊出现意外，或者百年之后再一次的魔尊大选。
糟透的世界不会诞生多么幸福的例外，上官夕若深谙此理。
她始终是个不擅表达自己情感的人类，对于他人情绪变化也是相当迟钝，其实不是感受不到，只是身体会下意识地过滤掉这些无意义的情绪。
经由人类丰富的情感神经而生成的杂念，对于她说追求的道路只有负面作用。
因为她与绝大数的魔修所秉持的信念一致。
所欲所求，唯有与自身的相关的利益。
“官人，小夕若态度如何？”
侯在居室外的白清璃，虽然趴在门扉上早已偷听得二人的对话，但还是一脸热情洋溢地朝着陆久安围了上来。
“天域魔尊说，但去无妨。”
“哎呀呀，官人可是几十年来唯一让上官宗主回心转意的男人呢，怕是宗主对于官人的怜爱，不在奴家之下。”
“狐娘大人说笑。”
白清璃不加掩饰地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左右摇动着，像是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可是官人呀，云荡山此行凶险，若官人不是大乘期以上的绝对强者，此行怕是凶多吉少。”
“何以见得？”
白清璃一只手轻掩面庞，笑得花枝乱颤，又一只手拍打着陆久安的肩膀，仿佛他讲了个很好笑的笑话：
“官人可真是幽默，奴家又不曾去过云荡山，怎会知道细枝末节的事情？只是啊，从这顺清城，前往云荡山的各路人马，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修为高低”
说着说着，白清璃逐渐贴到了陆久安的耳侧，厮磨道：
“从未有过生还者。”
这种语调和语气突然的变化，正是狐族惯用的狐媚话术，若是寻常男子听得，怕是早失了三魂七魄。
“谢狐娘大人提点。”
可是如此镇定的公子，怕是完全没有着自己的调，白清璃一珉红唇，一双狐媚眼甚是满意：
“官人不必客气，只是这天域门和顺清城内，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奴家和上官宗主，还请见谅，不能替二位送行。”
“狐娘大人多礼了，这本是我与怀瑾仙子的私事，倒是前几日，多谢狐娘大人救命之恩，在下若有机会，定当舍身相报。”
可真是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白清璃当然知道这世间男人是什么尿性。
贪恋女子年轻的身体与姣好的容颜，爱极床帏间的娇声柔语与枕边情话，而穿上衣服后又是一副大义凛然，面对曾侍寝过的女子则是“夏虫不可语冰”的虚伪。
“官人呀，等待哪天你飞黄腾达了，不要忘记了小女子就好。”
白清璃站在天域门的正门前，扶着门扉：
“诸位慢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