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鸦在将二人送达目的地后振翅高飞,又不知飞去了何处,大半夜的梨树林当中,只剩下了上官夕若与陆久安二人。
林风吹过,若是寻常人家,只会会觉得寒意刺骨,但是两人均是修道中人,自是体会不到外界冷暖。
“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回到顺清,能够从云荡山捡回一条性命就已经是万幸,如果城中觊觎仙人力量之人,知道了你曾抵达过云荡山,还平安地归来,那他们可不会像之前那样,碍于我的面子放任你不管。”
上官夕若抬起头,望着晚风中飘摇着的雪白花瓣,喃喃道:
“魔修都是些疯子,放弃了正道的修行之法,使用简单更方便的途经,达到自己修行的目的。”
“上官姑娘也是这样?”
“当然,我也是魔修,而且是天域宗宗主。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你最好不要认为我是你心中所认为的良善之人。”
上官夕若知道陆久安想要拉她回正道,她也知道仅靠现在的魔门手段,绝无通天升仙之法。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管是现在的陆久安,还是前世的九安,他们都只是游离于魔修之外的常人,就算和身为魔修的自己走得近,但他们终究是普通人,自然不知道这条道路的心酸。
开弓没有回头箭。
现在能站在这里,看一看红尘中的梨花雨,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奢望。
“梨花是好看,就是月色有点暗。”
上官夕若随手一挥,本来月光暗淡的梨花林中多了许多飞舞的萤火虫。
流萤梨花,此时此刻,不可谓不浪漫。
陆久安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没有成过亲,也不知道如果以夫妇身份相处应该是何种状态,值得尴尬地挤出几个字:
“上官姑娘,这便是我送给你的定情……”
我靠,好尬,陆久安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种刻意挤出来的情话简直让他膈应的慌。
“谢谢”
上官夕若神色恍惚地看着飘落的梨花花瓣,并不在意陆久安在说什么。
勉强被给了个台阶下的陆久安也不再多语,收起步子,按照上官夕若的步子与她一同漫步在梨花林中。
梨花如雪,穿过这片梨花花幕,他们仿佛就能回到二人两小无猜的童年。
仿佛仿佛,实际上他们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陆久安隐约感觉到这位天域宗的宗主,虽然答应了自己天地为媒的求婚,可是内心却并不在此地。
她还在想着别的事情吗?
“上官姑娘为何要将提亲之日定在这三日之后,是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吗?”
“放不下?”
上官夕若眯起眼,眼前浮现出了很多的场景,但还是笑着看看陆久安。
要说放不下,她有太多放不下的事情。
可是放不下又怎么样?她还是能够改变命运?
“我只是给你留下反悔的时间,你有三天的时间可以放弃这愚蠢的决定。”
“上官姑娘没有拒绝我,是想让我主动放弃吗?”
上官夕若颔首:
“和我成亲之后,你将再也没有办法无拘无束地闯荡四海,你会被名门正道贴上魔修的标签,会被世俗默认为阿谀谄媚之人,会成为众多魔修的眼中钉、肉中刺。”
女子忽然顿了下,那双猩红色的眸子恍然间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会成为上官夕若的软肋。”
“……”
此刻的陆久安,也只能点点头,表示理解。
“白天的时候,算是事出突然,我没有和你讲明利害关系,现在我将一切都和你坦明。就算这样,你也要和我成亲吗?”
“既然上官姑娘答应了在下的不理要求,那么在下又有什么可以反悔的呢?”
“虽九死而其犹未悔。”
又是这样子的傻话啊。
真是个傻子,和过去一样。
上官夕若终于明白了她内心中那股若即若离的感情是什么了,这么多年冰冷的生活,让她早就遗忘了内心最深处,那一份隐秘的心思。
她害怕再一次失去,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
未来被某人描绘的有多么美好,当现实破碎的时候,才会显得愈加悲惨与哀伤。
她无法拒绝,九安转世后,给她提出的婚嫁之约,但是却又害怕这就算抓在手中也会从指缝间流逝的幸福。
她想要的事长长久久,是两人青丝共白头,而不仅仅是眼前的风花雪夜。
“这一次如果你死了,我是不会为你落下一滴眼泪,你可不要妄想,我会再为你改变什么,再为你做到什么。”
这个女人她,口是心非。
陆久安欠身作揖:
“前世我欠上官姑娘的,只能今生来还,上官姑娘完全可以把这当做一种报恩。”
报恩?
上官夕若颇为玩味的笑笑,不过也没有否定。
此处良辰好景,应是才子配佳人。
伸出手,几瓣梨花顺势落在了上官夕若的手掌间,化成了两条梨花编制的手链。
手链之中,蕴含着上官夕若的灵力,陆久安猜想,大概是将灵力寄存在花瓣之间,以保花瓣外表不腐的手段,不仅如此,顺带连着那抹淡淡地梨花香都被保留了。
“喏,你说的定情信物。”
“谢过天域魔尊。”
“魔尊?”
就在陆久安快要拿到手链的时候,上官夕若忽然挪开手,像是刻意逗了一下陆久安。
“上官姑娘?”
“九安,我们是什么关系?”
。陆久安可不是脑袋像木瓜一样的呆子,上官夕若稍有深意的提点,他瞬间便能反应过来。
“那是……娘子吗?”
上官夕若怔在原地,看着陆久安那认真中又带着不安的神情,没想到,在这个本来已经失望透顶的世界中,居然还存在着那么一丝会令自己动容的小九九。
娘子。
居然会有人叫自己娘子。
这是上官夕若从来都没有妄想过的未来,杀人无数,沾满鲜血与阴谋的天域魔尊,居然有一天还能够等到一个傻呵呵的混小子,来教自己娘子。
她忍住笑意,吹了下口哨,叫来山鸦,独自一人爬上鸟背,再吹一声口哨,腾空而起。
“上官姑娘,我还是在这里呢!”
陆久安仰起头,朝着天上的女子挥挥手。
女子遮住自己笑容不止的眉眼,调侃道:
“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去吧,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