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琳娜曾以为自己是不凋的荣花,永远傲然绽放
可当她失去力量的庇佑后,她便觉得曾经一切恍如隔世,似是一场绚烂迷美的梦
昼夜颠覆的异象犹如一只古老的鸣钟,狠狠敲醒了沉睡的灵魂
卡罗拉尔王朝随即以当朝女皇的雷厉风行取缔了曾经不可一世的北境帝国
大概遗民们都对此毫不关心——至少央陆的政权接管这里后,他们就可以在商铺中看到那些带着迷人香气的棕褐色粉末了…
似乎就如社会对于女皇陛下的刻板印象般,她的孤冷似乎早已渗透重障壁垒、渗透到了每一位禁军身上
立在宽阔的吊桥上,身着冷铠的士兵将手中的十字旗重砸了两下
他似狼般凶恶的目光仿佛可以看到女皇的威严
“没有进谏诏书一律不得进入,你们再逗留此处就要惹上治安队的麻烦了!”
“那…可否替我们传一句话~?”,该隐身边的老人沙哑地开口道
尽管岁月早已在她的脸上刻下痕迹,可老人瘦削有型的脸庞仍然依稀可辩她妙龄之时的无限风韵
似乎典用的招式在这位卫兵面前毫不适用:“不可!”
“哎!这可是你们gou——唔唔!”
“你说什么?!”
正当该隐愤愤不平地打算出气时,老人忽然迅速死死捂住了该隐毒辣的口舌
要是她把那句狗皇帝说出来,恐怕今天被处决的贪官都要迎了执行延缓欢天祷告…
“哎…!我这孩子她气盛…通融一下、通融一下——”
“识相就赶紧离开!”
无奈,两人不得不躲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等待细雪消停
“仗势欺人…要不是卖脸给她,我绝对手撕那个狗皇帝…”
该隐气恼地立在一边,她将从流浪猫群中抢来的纸箱让给了老人
于是年迈的老人就这样别扭地蹲坐在墙边,她的身边是一群不断发泄不满情绪、“呜呜”声不断的猫咪
“放平心态,陛下并非俗人,她深居王宫日理万机,要是谨记民情常来观摩…恐怕会更上一步吧…”
突然,幽暗的角落中传来愤恨的怒骂:
“罪该万死——!卑鄙无耻的叛徒!窃贼!谋杀犯…!”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倚在破烂的拐杖边,他蓬乱的黑发一直垂到肩膀,当巷子上空的光亮投下时
那些落在须发上细密晶莹的水珠仿佛正飘在半空,被一团团雾气所笼罩
“他们自诩正统,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妄自鲁莽,竟然相信了那个叛徒——!”
那乞丐的声音听起来既像呜咽又似怒骂,泥泞混着雪水早已染黑了他的双手
在那褴褛之下,一枚镶嵌红色宝石的金戒指格格不入地戴在他的右手上
显然,该隐认出了他:“彭卡洛斯,相隔时间你竟落魄成这般模样了”
彭卡洛斯仿佛一条受惊的老狗,他猛地抖动身躯,乌黑的双眼死死看向不远处侧立墙边的老人和少女
“你…你怎么会——”
然而刹那间,古旧到连禁军都无法辨认的军装深深触动了彭卡洛斯的记忆
昔日的荣光与残忍恰似一场无果的迷梦,扬起巴掌狠狠打在了他的心间
乞丐颤抖着抬起右手,他的食指像是随风摇曳的枯条,尽显憔悴悲切
“你…你是…该隐——!!”
“怎样,蓬勃发展的血族已获自由,神血不再是你玩弄生灵的权柄了”
显然,磨难削去了肥硕的身躯,磨光了大帝的斗志,可仇恨的火焰却催动这个羸弱的中年人不顾一切扑向该隐
狰狞的嘶吼声与混乱立刻引起了巡逻治安队的注意
正当彭卡洛斯张口咬住该隐的手指时,沉重的短棍立刻击中了他的后脑勺
“带走!都带走——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王宫前面都干闹事?!”
很快,三人被推入独立的房间进行审讯
当彭卡洛斯再次见到搀扶老人的该隐时,他仍然让两个健硕的治安官咬紧牙关
“呸!下贱的谋杀犯!你毁了我的一切,你毁了我——!!”
“呵,弄权者终会沦为权利的牺牲品~”,该隐冷漠接受着彭卡洛斯在不远处的羞辱与谩骂
这时老人也欣慰地赞赏着该隐的冷静:这可比当年那个见面就要舞刀弄枪的老师好太多了~
“你和狗皇帝是一伙的!你以为我不敢对你们这些贱种做什么吗?!你们等着…我一定会——”
突然,监室外冲进两个身着海蓝色制服的金发卫兵,他们暴力破开关押彭卡洛斯的监室
随后掏出裹布的铁棍诠释了何谓“甩棍有力度,执法有温度”
一时间刺耳的哀嚎掩盖了清脆的脚步声,当那道俊美天成的金色身影站在楼梯口时,老人这才发觉
“小艾…”,老人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然后美丽的女孩眉头微蹙:“我可见过你?”
“丫头,你应该认识我吧?”说罢,该隐先一步挪出阴影,她带着高傲斜睨着眼前的金发女人
“奶奶,对么?”
“卡罗拉尔陛下不打算换个卑贱的称呼来唤我~?”
“何妨?”
说罢,两个侍卫丢下了气息奄奄的彭卡洛斯,进而架走了该隐和那位瘦高的老人
“呸,狗皇帝…”
当人影逐渐远去的时候,彭卡洛斯在暗处死骂道
突然,坚硬的鞋头立刻猛地袭向面门
埃米尔蹙紧眉头,她撩起裙摆面若冷霜地鄙视着身下的乞丐
“战败者不配拥有话语权,若再让我因为你出宫,我就会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很快,人影离去,一股股热流也从彭卡洛斯麻木的伤口中流出
浩荡的铁骑很快便簇拥着女皇回归王城
几经颠簸后,当麻袋被重新摘下的时刻,老人已经端坐在了温暖的壁炉前
雍雅的瑰红色与米白色相互映衬,令她总是不自觉联想到那些身着王袍的皇亲国戚们
昏沉却宽敞的房间中只有火焰的噼啪声与暖浪
视线越过繁复奢美的贵族器具,只见红绸绣作的窗帘被拉开一角
顷刻间,扬洒的雪花与灰蒙蒙的天空立刻化作这美丽囚笼中的一隅天空,令老人无限向往起来
这时,眼含冷冽的金发女人自窗边走近
她的声音冷酷而干脆:“敢在王宫下寻衅滋事…直说吧:你见我有何目的?”
真是欣慰——小艾已经变得独当一面了!
压下心中的欢悦,老人开口道:“我…我只是想寻求一件物品~…”
话音落下,老人深邃的目光便落在了埃米尔胸脯上那只垂下的游鱼挂坠…
“我为何要答应你?”,埃米尔继续冷酷道:“若是今日我答应了你,那明日则会有更多的人来见我”
“啊~罢了、罢了~我那可爱的孩子呢?她可是我的心头肉哟!”
“那位小姐受了我的招待,不会出事”
与此同时,饱受招待的该隐正被捆在椅子上,被逼问着薇琳娜的下落…
老人听后长舒一息:“那就好…那就好~”
她揉搓着枯槁的双手,朝埃米尔谄笑着:“承蒙陛下照顾了…下人本是想要托送一件物品,不过…”
“拿来看看——”,埃米尔操起立在身边的黄金权杖,眼中透露着威严
然而,那束藏匿着与埃米尔胸前一模一样的吊坠正静悄悄地落在陈腐的地牢中
“我猜…那束花被遗落在了某处吧…?”老人自说自话起来
“一束花,那大可不必了——”
这时,老人突然刻薄起来,以长辈的口吻责怪起来:“你变得自大了,开始有些目中无人了…虽然敏锐聪明,可轻傲终将把你颠覆…”
“你说什么?”
埃米尔的口吻骤然降温,就连壁炉中跳跃的火焰仿佛都畏缩几分
“去替我找回那束花~”,老人慈祥地笑着,她神态怡然,全然没有面对大半个陆地之主的敬畏与恐惧
然而,就在她们二人僵持的半晌中,一位蒙面的男子竟鬼使神差般将那束花捧进房间
“看来我在这里并没有隐私呀~!”,老人迎着埃米尔傲慢的目光,缓缓抱起那束花
“央陆的雪藤花、南陆的卡洛斯玫瑰…”
说话的间隙,只见老人抬起枯瘦的手,一点点将精心编扎的花束抛洒干净
正当埃米尔挥手示意刺客行刺的刹那,老人手指间竟多出一条秘银的游鱼吊坠
“那东西…”
顷刻间,那吊坠仿佛记忆的闸门,将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
埃米尔震惊又恐惧,她僵硬地抢过吊坠,细嫩似芦笋的十指将两条对称的游鱼沿纹路相互啮合
细微的“咔哒”声此刻震耳欲聋,艾米尔在心间设想了无数种否定的可能
可生为一体的秘银不可能接受异体的来源,而这吊坠却真切地与之重合
轻捧那片沉甸的羽毛,水雾顷刻蒙住美丽的双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