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幽从晨雾蒙蒙中醒来，大概是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在摸到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后，她猛然惊醒，坐在床上，思索自己是否杀了人，然后枕着尸体睡着了。
但显然，这是在胡思乱想。
下半夜正欲睡去时，洛千凝从她那神奇的空间戒指里变出一间屋子，两人和衣睡在一张床上，这才有了方才那般景象。
洛千凝也幽幽醒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毕竟满打满算，她们也才睡了三四个小时，但是时间不等人，现在她们该彻底去清算青山城的贵族们了。
……
王家二长老很郁闷。
本来和奂明说好一起攻打四大家族，结果他又关键时刻掉链子，至今未归。
但他们都开战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
于是闪击战打成了拉锯战，直到第二天清晨，战斗才算结束，双方都是元气大伤，战力十不存一，家族长老也死了好几个。
双方都无心再打下去，签订协议，不再计较先前的过节，这事便算过去了。
然而王家觉得过去了，有的人没有。
据手下汇报，今早城门口又看到穿着黑衣的女性溜进城来了。
二长老万念俱灰。
以奂明贪财的本性，要是抓到了贼人，肯定会回来狠狠敲诈他们一笔。但现在……那家伙怕不是死了吧。
连练气期的奂明都对付不了那家伙，他们能怎么办？
王家完了！
还是赶紧拿些财产偷偷逃到青河城那儿吧。
已是日上三竿，大院外又是闹哄哄的。只可惜现在王家没有多余战力去赶人，只能让几名家丁堵在门口了。
大长老、二张老、六长老，三位还幸存的王家话事人一齐走到内院门口，瞧向外边。
是城里的百姓在闹事，来的都是些个个破布杉甚至光着膀子，身上没几两肉的男性，长老们不由得愤怒。
治不了贼人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刁民？！
家里小辈比长老的速度还要快，走到外边一把推倒站在最前方的男人。
他大喝道：“你们这些乞丐算什么东西？活腻了是吧，也敢来我王家闹事！”
话音未落，忽地飞来一把剑，一剑削去他的臂。
“啊啊啊啊啊！”
从臂膀喷涌而出的血使他痛不欲生，倒在地上叫着，脸色狰狞。
那被推倒的男人起身，接过旁人递过来的刀，一把插在地上蠕动的生物身上。没多久，地上便多了具尸体。
“兄弟们，随我冲！杀了这些狗东西，还青山城一个青天朗朗！”
最先的一剑自然是骨幽挥出的。早些时辰，骨幽和洛千凝已将夜里发生的事告知于民，并着重强调他们已毫无战力。百姓们积怨已久，无需组织，便自发前往王家、四大家族讨说法。
骨幽和洛千凝负责解决那些硬骨头，剩下的由民众自行发挥即可。
薄暮冥冥，今夕的天空，似乎更红了些，青山城外的杂草也长得愈加茂盛。
青山城的局势已经改天换地，百姓们自发集结，跟在骨幽后边，最后聚集在衙门的大堂里。
骨幽抬手示意，公堂顿时肃静。“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公案前空无一人，原先的老城主拄着拐杖立于一旁，神色平静，注视堂下一众跪着的贵族们。
他们或神色惶恐，或目光怨恨。
如今，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老城主一瘸一拐地走近几案，惊堂木一拍，激起案上厚厚的灰。
“升堂！”
一一陈述二十余年来，这些人犯下的种种罪恶。其中不乏公然袭击并囚禁城主，贿赂官职人员，欺压百姓，垄断田地、商业等。
百姓群情激奋，每当被告人员狡辩，定然会有人站出来作为人证亲口叙述，他们曾遭遇的事。
骨幽见尘埃落定，派了几位勤劳善良的汉子照顾城主，便独自离去了。
之后权力的更迭赋予，土地、金银珠宝的分配都值得慎重考虑。
她有初步的方案，但是这种事情，最好以更加博学多识的洛千凝为准。
……
洛千凝正在王家院子里清点搬过来的金银珠宝。
从未时开始到亥时，拢共8个小时，才清点半数财产、地契。过去这些权贵积累的财富总数令人叹为观止。甚至还有一些日记，记录今天去了哪喝酒，去了哪个酒肆游玩，又霸占了哪家良人……
“唉，就因为这样的人的存在，魔道才会盛行啊。”
洛千凝随意扫了几页便唉声叹气，将本子丢到地上。
“怎么说？”骨幽问道。
“如果你是一个平民百姓，女朋友被人强行霸占，可对方家里又有练气期的长老，你没法反抗。这时候你捡到一本魔族功法，只要随便杀个人你就能到练气期，你练不练？”
“……”
“练。”
“报仇后你发现自己快筑基了，只要再杀一人便可到突破，而街上恰好有个人渣。你杀不杀？”
“……”
“突破到筑基后，你发现要杀一千人方可突破至元婴。而世间恶人常有，不过是杀一千恶人而已。再之后，他会停止杀戮吗？杀的真的全是恶人吗？”
“……”
骨幽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些乡绅地主，达官贵族，逼得人走投无路，堕入魔道，变为有辜之人；有辜之人又去坑害更多的无辜之人，形成恶性循环。”
“魔道功法本无错，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禁得起诱惑，做一辈子好人呢？只要杀人就能长修为的功法，即便是在正道里也有许多人在私底下偷偷练，然后栽赃给魔道。”
洛千凝枉然自叹。月光照耀下，那副忧国忧民的模样仿若慈悲的神女降世，骨幽不禁被吸引，产生一种难言的心悸。直到乌云遮住明月，照在她脸上的一半光芒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阴影中的哀伤。
是什么忽而剧烈的跳动着呢？自己的心么？
良久，良久。
洛千凝脸上的表情转为了平时的玩世不恭，一脸笑意地看向她：“抱歉，有些负面情绪了。你不必太在意这个，天塌下来有人顶着呢，你只需要做好目前该做的就行了。”
“嗯……”骨幽低下头，表情埋藏在黑暗中，“我该做些什么呢？”
“你听说过一个词吗？叫薪火相传。”
“嗯？”
“一代又一代，新人总将旧人换，可是文明这种东西，是可以代代延续的。还记得昨夜我们所谈的未来吗？”
“我明白了……”
洛千凝将一枚空间戒指递给骨幽。
“先滴血认主吧。”
骨幽解开禁制，滴入自己的血进去。鼓捣着戒指，她疑惑道：“里边是？”
“一些医书、农书、武功、功法、经书、史书、算术、识字读本……”
洛千凝一股脑地全扔出来，厚厚的书本叠得有两人那么高。
“嗯，这只是随身带的，这储物空间里还有藏书阁，得找个地方放出来……”
“这真的是储物戒指？！”
“这些都是你要学的哟。”
“饶了我吧！”
月西沉，照无眠。夜空下传来声声嬉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