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常?
……
迷迷糊糊的,神志不清,记忆与思维混乱,连带着视觉也出现可被自我认知的,错误,一片灰白色的迷雾之景。
在雾中,许多曾经见过的人与自己打了招呼,他们的面容总能让姜百叶想起些什么,然而当他追去的时候,这些模糊的身影便与世界一同飘忽不定。
在姜百叶从那天以后醒来的日子里,他常有这样的感觉。
以喜所给出的解释,按照科学与符合逻辑的说法,他的所有神经系统早就徘徊在什么时候完全毁坏都不稀奇的边缘,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没有疯了或者傻了,已是一种幸运,甚至于奇迹。
至于那点小小的幻觉,就当做是这奇迹的些微代价吧。
姜百叶想了想也觉得这很合理,不过说来也奇怪,他总觉得这些幻梦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开始。
在床上支起侧身,姜百叶挠了挠自己右脸的疤痕,喊上一句:“饭做好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床边的一架小机器传来回应:
“在下说了19遍,就算再饿也请不要喊着催在下,做饭是一件要投入全身心才能办好的事,食材的处理,火候的把握,调味料的分量,一切都不容马虎。”
“好好好,我就是饿了嘛。”姜百叶敷衍的应道,“再说了,我可是重度残疾,身体这么差,有时候记性不好也是难免的喽。”
“在下觉得你是在没话找话。”伴随着锅中热油冒起的响声,喜的声音上下飘动,她正忙于料理。
姜百叶点了点头,“我就是无聊了嘛,这么些天,也没什么人和我说话。”
“你也是,都从不和我聊自己以前的事,每天看电视里唱戏有意思吗?”
“那你想和在下聊些什么。”热油的声响轻微下去,显然菜已下锅。
“那可多了,比如我想买点书看,你那老朋友不是预支了我好几个月的工资吗?你也分我些呗。”
“不行。”
喜一口回绝,甚至称不上冷酷,只有一阵锅铲与铁锅间的针锋相对作为配乐。
“哎!怎么这样?!”姜百叶立即抗议道,“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凭什么支配我的个人财产!”
“那好啊,在下就和你好好算算你这几个月欠了我多少钱,如何?”
“……”
“菜,盐要多放还是少放?”
“多吧,我今天想吃咸的。”
……
……
仅可供二人就餐的小桌,在喜端来一大碗热汤后显得很有些将要倾倒的风险。
毕竟要在这么微小的地方恰到好处的安排好五菜一汤与大饭盆的位置,不经过精确的计算和安排是不可能完成的。
菜式并不复杂,都是些当下最便宜的品类,除了一盘红焖鸡块能见到肉色,其余则是全素。
至于汤品则更显节俭,炒完鸡块后剩下的汤汁,加入紫菜虾皮,冲上半壶热水,再往里头倒上一些醋,收尾的则是几滴香油。
这一餐的总成本绝不会超过50,而姜百叶则从不考虑这些,他此刻只会端起饭盆,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喜在他的对侧端坐,按一般的流程,她此时该问[味道感觉怎么样?],但喜并不在意姜百叶会给出的回答,光是做菜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她满足了。
就这样,如同观赏默剧,让人的沉默无言直到姜百叶将饭盆放下,说出一句:
“好吃。”
喜点了点头,开始收拾起桌上的一片狼藉,很快水槽边便传来了忙碌的声音。
姜百叶擦了擦嘴,向着卧室走去,虽然才吃了饭就睡是很不健康的事。
一步两步,扶住墙壁,双腿开始有些抖动,姜百叶有些茫然的抬手,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昏暗,支离破碎。
胸口传来一阵阵剧痛,他跟着扑倒在过道上。
水槽边传来餐具落地的声音,一声破碎的脆响。
……
……
以后没有任何装饰的房间内此刻却显得混乱,大量临时的机械装置被架设在这不足8平米内的房间里,令一切显得拥挤不堪,只有居中的工作台上有些许空闲。
很热,机械运转所产生的废热让这里像个蒸笼,在混上一股恶臭的湿气,更让人一秒钟都无法忍受。
喜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了四个小时,现在一切算是告一段落。
姜百叶在工作台上睁眼,面色有些呆滞,但他倒并不惊讶,毕竟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这次…又出什么问题了?”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你之前摄入的无月的造物在和你的身体进行最后的抵抗,类似于食物中毒吧。”
喜正穿戴起衣物,她的身体,如果那该称呼为身体的话,就像是一件精巧的器具,让人想到会被拍卖至天价的古董瓷器。
“可你不是说必须那样才能彻底解决我的问题吗。”姜百叶怪罪道。
喜走到他的跟前,进行着对姜百叶苏醒后状态的观察,“会产生这样的症状,本身就是在下猜想成功的证明。”
“靠一般的物质最多只能让你保持生命体征,但绝无可能让你彻底恢复,能填补你这副特制身体的,也只能是同样的东西。”
“当时在下是这么和你说的,对吧?”
姜百叶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跟着又摇了摇头,“所以为了治好我自己,我就还得像这样死去活来好几回是吧?”
“在下的回答是肯定的。”
“同样,你可以选择更轻松的路,从这一切中脱离出去。”
“只要不去追求你那不切实际的复仇期望,在下可以想办法送你出国,安排到一个远离月相们的地方,任你平安度过余生。”
姜百叶听了这话,一下合不拢嘴,就像是听到了一直喜欢的段子。
“这句话你每次在我这么醒过来的时候都会说,有必要吗?”
“我倒是想问你,你要是不打算让我替你做些什么,你干嘛要来掺和这些事?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救我!”
姜百叶抓住了喜的肩膀,注视着她的双眼,用着质问的口吻。
喜一如既往的平静,并给出了姜百叶同样听过数次的答案:
“你和在下过去认识的一个友人很像,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