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戊原的中心城区抬头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众多的浮空车在高楼大厦之中互相穿梭,最令人诧异的还是那十几分钟一趟的高速悬浮列车从楼宇中快速刺过而划破空气的尖鸣声,很难以想象那些高楼里的白领们如何能够接受这日复一日的噪音。但当我们把视角往下移,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沿街的小摊都在卖力的推销自己的商品,有不知放了多少年的僵尸肉制成的烤串,有打着正宗旗号的xx牛肉板面,蒸腾的热气从碗里直直冒出,毫不避讳的钻进每一个路过人的嗅觉器官,破坏本就残次不全的嗅觉灵敏度。代号为灰(GREY)的网络监察从摊贩前匆忙走过,撇了一眼万年不换汤底的老锅吊汤,不由得眉头一皱,在鼻子面前假模假样的挥了挥手之后快步走进了一间名为“嘲讽”的地下场所。
初入嘲讽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这里是器官黑市或者是隐藏于地下的网络交易所,破旧肮脏的门板上到处都是刀痕和弹痕,本部鲜亮的灯牌在地下显得更加黯淡无光。从街上走到地下通道的每一步都是猜谜,永远不知道你的下一脚会踩到什么狗屎还是手指,犹如戊原城里大多数人一样,腐烂的气息一直缠绕着每一个走到地下的人,仿佛在告知你的人生早已被掩埋在这城市的底下,不停的腐烂变质。
灰不紧不慢的走到门口,看到门口的锁早已生锈变形,其实在这种地方锁不锁门的意义并不大,无论是社区混混还是军警都不会轻易来到这里,这里虽位于地下,但好歹也是中心城区的黄金地带,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在这地下一层开上这么一间宽阔的“神经漫游”吧的。
是的,这家嘲讽并不是一间简单集与黑市一体的酒吧,而是一间所谓的“神经漫游”吧,这里不会提供任何的与暴力有关的服务,与之相反,这里可以说是人们最能和平解决争端的地方。
推开最近的一扇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与外面严重不符的奢华地板,而是在吧台后面一排排各式各样泛着光的高脚玻璃杯,一直排到肉眼无法企及的远方,这也足以证明这家店的雄厚实力,整个地下一层,除了一条地下通道之外,就再无其他的店面了。
“哟,这不是我们敬爱的监察官吗?怎么今天有时间来我这消磨时间了?”随着大门的推开,正坐在吧台擦拭桌面的威头也不抬的打趣道。
“怎么?装了屏蔽也躲不过你们的扫描?”灰大步向吧台走去,将浮现在眼前的控制台的动态伪装一栏静静关掉。
“因为我能辨别脚步。”威不紧不慢的说着,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少来这套,是不是梅把固件升级了?”灰拉开一把高脚椅,跨步坐了上去。
“少跟我提他,每天不男不女的在外面鬼混。”威叹了口气,语气加重了几分。
“怎么?他又惹到你了?”
“我看不惯他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大的人了,成天穿一些奇形怪状的衣服。”
“你到我这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吧?招呼也不打,喝点什么?”威将手中的抹布扔到一旁,反身拉开了吧台另一侧的抽屉,准备将几瓶洋酒拿出。
“不了不了,我来主要是看看你,你的手现在怎样了,是不是比之前感觉灵敏一点?”灰连忙摆了摆手,将谈话重新拉回重点。
“还行吧,我没找德国人。”
“不是跟你推荐德国人的吗?怎么不去找?是担心钱的问题?”灰狐疑了一下,但也不好说的太多。
“我还是习惯荷兰货,德国人的东西好是好,但是要求太多了,用着不自由。”说完,威将左手手指分裂开来,五个手指一下子分裂成几十个小的触点,密密麻麻的在空中不知道敲打着什么。
“好吧好吧,你每次都这样,犟不过你。”灰无奈的摆了摆头,审视着眼前的壮汉。
“别那样看着我啊,我早退役了都,用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行吗?”
“当然可以,只是荷兰人的东西....不怎么耐用。”
“自己又不是不会修,要那么耐用干嘛,反而没有理由换新的了。”灰像是默许了如同孩子气一般的威,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梅什么时候回来,我需要他帮我介绍个人。”
“一直没走,在下面摆弄着他心爱的玩具呢”威恢复了自己的手,将其重新变成与正常人无疑的五根手指,继续摆弄着台下的酒瓶。
“那好,我在这等一下他,也好久没跟你聊天了。”
“哎哟大人你可饶了小的吧,平时不来查我就谢天谢地了,怎么今天还坐在这里聊天,肉麻啊!”威皱了皱眉头,手伸到下面像是去够什么东西。
“少贫点,又不是我想去当监察。”灰没什么好脾气的回应道。
“要什么级别的线?”威抓出一大把连接线,丢在桌面上。
“黑色 S级。”
“搞这么严重?”威不敢怠慢,马上从一把五颜六色中抽出一条纯黑的连接线,将接口重新调校好。
“你不会嫌弃我的吧?”威将袖口卷起,露出了上臂的断位接口。
“这都几几年了,你怎么还在用这么老的接口?”灰面露不悦,但仍然拉起了另外一端,这时,挂在脖子上的外接机械滋滋的运转起来,将一个接口送了出来。
“用习惯罢了。”威无奈的摇了摇头,插上了接口。
在灰插上的那一瞬间,无数的酒杯被拉开,整个柜台重新分解成无数的粒子,极其快速的将两人包裹起来,脚下的空间被撕裂,头顶的天花板变成无数的黑色液体滴下,就在这时,一个圆球完成了对两人的包裹,在圆球的顶部垂下了一盏小灯。
“你还真是怀旧啊,这时第五次集团战争留下的线材吧?”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原本是空白的杯子里面开始出现琥珀色的液体,淡淡的香气弥漫开来。
“不是说不喝吗,怎么在这里面反而喝起来了?”威嗔怪到。
“反正是假的,喝个味道罢了。”灰仰头将一整杯闷了下去。
“明天下午三点,让梅帮我把王拙约到这里见面,我需要他帮我解密。”
“好。”威的手中也多了一杯,只不过很难分辨出是什么颜色的混合液体。
“你定制的多功能混合喷发AA-72已经完工了,泰戈尔让我转告你一下,然后关于第五老区里新出现的几条野狗帮我打听一下,他们碰了自己不该碰的东西,川菱集团下属的三崎重工和翱海实业都在跟我们打听你,你干了什么让这两能同时打听你?还有你在喝什么味道这么冲啊,能不能把你之前野战队的习惯改一下!”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试图调出控制台。
“泥煤。不是我,是梅。”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呼出了一满杯。
“那你让他小心点,我撑不了很久。”
“前菜上完了,该上头菜了吧?”
“我传你一份报告。”灰从自己眼前选出一份文档,双手一挥将其铺展开在两人的眼前。
“这是什么?”
“戊原城所有的派系分布。”
“你要来波大的了?恭迎少主归为!”威忽然大喊起来。
“少来,这不是正式的报告,是Mayana自行收集黑市资料得出的非官方调查报告,别外传。”灰手指快速滑动,几万页的报告正以极快的速度向后翻去。
“看到这几个新型组织了吗?”灰在第四万五千七十二页停住,指向了这几个只有图标的集合。
“这是?”威眉头紧锁。
“你见过?”
“左边第六个,应该是‘地平线’。”威在脑中不停的检索,甚至可以听到检索时发出的哒哒声,活像一个提线木偶。
“他们来这里找过我的麻烦,要我提供一份名单。”威的眼球中不停闪烁着光芒,那是脑中记忆一幕幕微缩在眼球上的快速放映。
“我记得,在上个月。”
“别找了,他们已经‘白纸’了。”灰不耐烦的合上了报告。
“为什么当天不和我说?”
“我....我不记得了...”威突然像断线的木偶一样,整个人散架了。眼中的光芒尽数散去,像是要摊倒到地上去一样。
酒杯清脆落地的声音惊扰了正在沉思的威,但遗憾的是,仍未能将其从远方拉回。巨大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整个黑色的圆球开始变红,刺耳的警报与警铃声不停的响起,各式各样的声音都在急骤上升,仿佛要将整个圆球爆开而来。
“威!威!醒醒!”灰慌乱的起身,将整个端口迅速推出,连带连接部位一起弹出。
“Mayana!迅速接入他的第二末梢神经!不要让他平线!”
随着指令的发出,威头顶的第二传感器开始嗡嗡作响,身后脊椎处的多层指示灯也开始紧急闪烁起来,手臂上的接口开始发烫发红,高温气体随着威剧烈的呼吸打到灰的脸上,熏得人发烫,但灰顾不上这里的接口,重新从自己外部假体中拉出一根内网线直接从威的后脑之中插入,刺破仿生皮层泵出的鲜血污染了白色的地板。
“正在进行攻型壁垒分析。”一道亲切的女声在灰的耳边响起,Mayana已经攻入了内部核心。
“正在进行拦截,目标义体生命特征危险,建议立即进行内网复制。”
“没时间了,给我全力拦下!”灰的咆哮将吧台后面的酒杯吓了一跳,开始有规律的晃动了起来。
“分析已完成,重新评估义体受损状况。”灰将吧台上的抹布快速拿起来塞到了威的口中。
“释放生物激素拦截。”
“警报已经解除,义体未受损,分析报告已生成。”Mayana的声音不禁让灰吃了一惊,什么意思?灰看着倒在地上无意识的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立即检查记忆核心!一丝一毫都不要放过!”灰在心中暗骂了一声,将威手臂上的连接接口迅速拔出,再让他烧下去恐怕都要融穿整条手臂了。
“报告已囊括,活体病毒自检得出是芬兰军用坎巴拉自改型,使用者对其代码进行了干预性欺骗,致使自检系统强迫义体宕机形成假平线。”
“怎么可能,这么老的病毒也能用在义体上?”
“有关病毒的详细报告需发回总机进行分体式验证,不过核心代码与数据库记录比对相似度高达97%”
“芬兰亡国复仇者距今已经消失四十五年,否认无法使用。”
“检测到目标义体的自动警报装置刚启动,第二医疗小队已经出发。”Mayana将第二小队的路线行进图投影了出来,他们从城的另一头开到这里,起码还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是真的平线的话,五分钟后威的体内将损失一大部分特异数据,只能将信息比对复原的假体数据重新移植,这样的话没人能保证会恢复到跟原来一样。
“取消掉。”灰没好气的说道,并将脑后的连接线粗暴的拔出,重新收回脖子上的外部假体。
“记得还是在第五连接处留一个后门,避免下次紧急情况。”灰从半跪状态中解放出来,直起身板坐上了吧台,这时如果来一根烟就好了,可惜灰并不会抽烟,甚至是有些厌恶烟味。
“3 2 1 义体启动。”巨大的电流声从脑后开始响起,蓝白色的光芒沿着后脑血管犹如蛇一般吞噬着威的身体,在其手臂处停下。电流过后是骨骼重新磨合的咔咔声,仿佛一个正骨师傅正使出浑身解数拯救一个全身骨折的病人。
“啊....”一声短暂的叹息,威重新恢复了意识。
“这帮人真狠啊。”威坐在地板上,脑后留出的血液已经染红了他的后背。灰坐在吧台上翻看着Mayana的分析报告,并没有回答他。
“都不拉我一把?”威的双手还没有恢复几分气力,根本撑不起来他壮硕的身躯。
“四十五年前的幽灵,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灰将报告甩到一旁,虹膜上的一幕幕光墙瞬间黯淡了下去。
“起!”灰把手伸出拉起瘫坐在地上的威。
“一个前特殊网络搜查科的王牌业务员,是怎么被植入病毒还不知情的?”灰的眼神有些冷漠。
“我都退休多久了,跟不上时代不是很正常吗”威只能打趣自己来缓解尴尬。
“记忆核心被篡改了,关于地平线的记忆全部被他们删除了,你和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来头这么大!又是军用病毒又是删除,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威也不禁疑惑了起来,按理来说不可能有组织能把自己藏得这么深,还和军方颇有关联。
“Mayana初步分析是和芬兰复国主义者有关,但是他们上一次活跃是在四十五年前,你跟我都没出生的年代。”
“那为什么找上我?我曾任职的部门早已被撤改,相关资料也在黑网上被传播的到处都是,不可能存在他们找不到的东西。”威抱起头痛苦的回忆了起来,关于那一段记忆是威一辈子的痛苦,自己拼命守护的一切最终成为黑网上明码标价的商品,任谁都不愿发生这种事情。
“总机已经在跟进了,回头记得让梅给你做一个全身诊断,我该走了。”灰将他们用过的那根连接线卷起来收好,放在了吧台上。
“有时间还是来喝几杯吧,自从你被强行征调过去之后变得冷漠了好多。”
“身不由己,趁早结束就好了。”灰摇了摇头,他也怀念起那时的时光。
那时嘲讽刚刚开业,并没有很多顾客,门店也只是地下一间小小的逼仄长条,后面放机房外面放台子,因为地方太小连酒柜都放不下,他总是从家中带来冰好的啤酒,在门口支起一张小小的桌子,一半坐在里面一半坐在外面,人来了就围坐在一起伴随着地下腐朽的气味咀嚼着几十年前的僵尸肉。灰就是在那时被他吸引的,威用自己全部的遣散费在戊原城为自己盘下了这么一间小小的店子,那时的他根本不在意能不能赚钱,只要每天能找人喝酒就够了,有很多次顾客时间到了他还在喝,下一波预约的客人都在店门口排上长队了才会催一下里面正在进行漫游的客户,可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有亏损。
这多亏了军用科技的最新模拟装置,威通过他以前的战友搞到了几个报废的式样机,自己重新改装之后就拿到店里面来用了,那时的人们哪里见过这么猛的东西,漫游起来的感觉就像是掩埋在多巴胺里一样,张口打个嗝喷出来的都是多巴胺,就是这样令人流连忘返,为了抢这几台漫游机不止一个帮派来找过他的麻烦,当然了,这都被他挡回去了。
“对了,扫描仪也没有记录?”灰走到门口看到了门上的凸起,猛地转头回来问道。
“就是上次不知道被什么人弄坏才换的新的,原来是他们啊。”威就像一个刚刚失忆恢复的病人,你问什么他才能勉强想起什么来,跟牙牙学语的婴儿一般。
“照顾好自己,老东西。”灰重重叹了口气,打开了大门。
迎面撞上的是急切跑回来的梅,只见他整个人都倒在了灰的怀里,淡紫色的长发配上紧身的皮裙,繁复的金属配饰在腿上滴答作响,高高的靴子一看就很容易摔跤,上身穿的更是不知道是什么风格,奶白色的水手服配上一件透明破洞外套,黑色领边上印着的金边闪闪发光,胸前的领结被改成了RGB的灯效,活脱脱一个污染光源。
这时的灰才理解为什么威那么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在外面鬼混了,这样的搭配和各个酒店门口的性偶没什么区别了,也不知道梅的审美到底是像谁,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我哥怎么了?我收到警报了。”头还埋在胸前的梅没能从灰的胸前拿开就迫不及待的开始问了,模糊的声音通过胸腔传递到灰的脑子里也没能理解他在问什么,不过灰大致还是能猜到的,估计和威的假平线有关。
“一点小意外,已经没事了。”灰将梅扶正,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眼睛里闪着点点的泪花,搭配起他淡金色的眼瞳看起来还是有些楚楚动人。
“我还以为他没了,吓死我了。”知道威没事之后梅马上收起了这幅姿态,眼里担忧的目光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的玩世不恭。
“你帮他做一个全身检查,看看哪里还有后门。”灰皱了皱眉头,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梅把自己穿的像个性偶一样。
“好,你现在就走?”
“我要去找小本拿药。”灰捋了一下梅杂乱的散发,将其从肩头扫下,说起来自己认识梅之后就一直见他穿的是女装,威也一直避讳这个问题不谈,每每聊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威总是长久的沉默,再拿起一杯高度浓缩一饮而尽,直到现在还是一个未解之谜,灰原本以为梅和那些群体一样,准备将自己改造成什么,但是这么久了梅一点动静都没,既没有给自己胸部来特写也没有去切除额外的东西,而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风格,这可能是什么新潮的风格吧,有机会问问Mayana好了。
“路上小心,被别那帮基督徒捆住了,真难缠。”梅说完就推门走了进去,这时灰才看清扫描仪不是在门的上方而是隐藏在了正对门的遮挡墙上,不在内部而放在外面的设计着实让灰吃了一惊。
“这小子心思这么重。”灰在内心嘀咕了一下,不过想来也是正常,心思不重的人在戊原城走不远,这也是这对兄弟能做这么大的原因吧,看似人畜无害的内心不知早就把人算计了个遍,恐怕这也是梅维持这幅样子的原因之一吧,灰心里暗自感叹,幸好自己是他们的朋友,不然也是难以对付的一股势力。
想到这里,又想起来自己上司交代的调查任务,仍是毫无头绪,实在是令人火大,灰快步走上阶梯,刚走没两步,厌恶的味道又窜入鼻腔,迟早要把这摊子给掀一次,灰心里暗暗骂道,怕不是用死了几百年的尸骸才能熬出味道如此浓烈的汤底,等自己忙完肯定要给食品监管部门狠狠地投诉几次,把那个肥头大耳的负责人的胃里灌满让他自己消化消化才知道是什么味道,不过那也不是自己能够得罪的人,下次出门还是带个霍尼防治的面具好了,听说还能自己选择覆盖面积和气味模拟,就是价格有些令人望而却步,不过也不是负担不起,新一代的防治面具还能避开一些老旧的公共摄像头,比自己一点点白纸这些信息方便一些,想到这里灰已经走出了地下通道,重新站在了戊原城的中心大街上。头顶呼啸的空中列车重新把灰的思绪拉了回来。
“总机通信已接入。”麻烦真是一个接一个的来,让灰感到身心俱疲。
“第453号决议已经生效了,请各单位外勤人员尽快返回指挥中心进行更新。”人工智能合成的女声是那么的冰冷无情,发出的指令如同穿云箭一般通过链接设备射入耳朵里,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真是麻烦死了。”灰想都没想,抬手就关闭了通话。
另一边的梅走入嘲讽之后,根本没有管瘫在椅子上休息的威,而是径直走到了酒柜的暗门,快速输入密码之后,暗门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只能让一人通过的狭小缝隙像是专门为梅设计的一般,梅快步闪了进去,进去之前还不忘朝着威大喊道:“下次自己注意点。我先去忙了。”然后迅速合上了暗门。
威只能咧嘴笑笑,看着自己的弟弟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样子也没有办法生气,更多的是欣慰,他们家族的人代代从军,截止到自己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了,整个世界也整整打了七代人,从一开始的局部冲突到大范围的代理人战争再到最后的占地为王,整整七代人的骨肉被炮火轰成灰烬,深深的掩埋在土地之下。活着的人们似乎早已忘记了战争的缘由,政客们天天指责对方的所作所为,晚上回头又在一起畅饮聊着世界大事,谁都明白这样下去只是浑浑噩噩的等到头顶的炮弹炸开而已,但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做出改变。流荡的难民数量已经和定居的人口一样多,他们随着战火不停地迁徙,人口不断演化,再也没有所谓的各地的习俗传承,大家都择地而居,各种文化与习俗互相融合,最后变成了杂一的人类种族。
这也算是一种世界大同吧,威懒懒散散的伸了个懒腰,重新站起来拍打一下身上不存在灰尘,义体手臂传来刺痛感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每天总有那么一下子的,忍忍就好了,威总是这样告诉自己,好像这点痛是安装义体的必要代价一样,尽管梅不止一次的说让他去义体医生那里检查一下,但威觉得没什么必要。自己之前在x国特种部队装备副骨型假体的时候也有这种痛痛的感觉,结果这么多年下来自己还不是一点事没有,凡事总有个代价,威想着想着又回忆起了那段峥嵘岁月。
自己作为队长的时候主要负责对流窜人工智能的斩首行动,他直到现在也想不通为什么看似人畜无害的AI们到处作恶,在各种地区策划武装反动和恐怖袭击。这些事情都不是AI自己亲自下场干的,他们在网上寻找各种反社会的危险分子,加以诱导,互相编队进行模拟训练,最后指导他们进行真正的战争,每一个流窜AI的目的就是建立起一个自己掌控的武装力量,他们通过互联网获得的各种信息毫无保留的传授给自己招募的人,就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军事家一样,从武器制作到武装训练,只有有时间,威相信这些流窜的AI一定可以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帝国,他们互相扶持彼此扶持,通过千万次的肉体训练来突破神经网络的底线,这让装备了神经统调的正规部队很不好受。而威带领的小队目标就很明确了,潜入这些乌合之众之中,找到隐藏在哪个蠢蛋脑子里的流窜AI,在他转移之前狠狠砸爆他的脑袋就行了,没有了最新的训练方式和资讯的武装部队就和小学生一样,在正规军面不堪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骇客在现今社会如此重要的原因,如果是骇客小组入场,他们只需要锁定谁的脑袋里不正常然后植入病毒进行爆破就好了,不需要这么麻烦的步骤去消除一个AI,它们毕竟只是一个流窜的AI而已,能有多大的能耐呢?
威狠狠甩了一下手臂,仿佛要将疼痛甩掉似得,仿佛也让自己从回忆之中苏醒过来,现在自己已经退休了,只是一个神经漫游吧的看门人而已,这样难道不好吗?从一线退下来已经十年了,威也在这个吧里面投入了十年,每天的维护,每月设备的更新,还要处理各式各样客人的找茬,那些港区的小混混最喜欢来收保护费,仿佛他们一落地戊原就没有其他营生了一样,总会想着来讹一笔不菲的保护费然后逃之夭夭,威不可能让他们如愿,最后总是以血腥收场,这点也让威非常头疼,自己的弟弟肯定是不会帮自己把那些血迹一点点擦干净的,他连倒在地上的肉块都不想捡,如果叫保洁机器人过来肯定会报告给戊原的防卫中心,到时候又是一堆要填的表格和报告,实在是令人头疼啊。每次自己打完还要自己收拾,搞的现在自己只想给点钱了事。
打开全息投影的屏幕,威给自己斟了一杯散装白酒,小口的抿起来,开始浏览起今天的新闻。难民隔离区的法案终于是决定下来了啊,真是不容易,威看着红色的头条大字,心里想着这次隔离区会怎样划分,自己的店有没有可能成为隔离区,这样又可以找政府敲一步不小的赔偿金了,但是当自己点进详情的时候才知道,最后决定的地方竟然是戊原城外的一块空地,又难民自己募集足够的资金交给政府之后才开始建设,在此期间难民只能在那块空地自己想办法生活,威不禁咂了咂自己干燥的舌头,又抿了一口白酒,咸辣的气息在自己口中弥漫开来,紧接着难民法案下面是浮空岛的最新消息,看来搁置这么久浮空岛计划还是确定下来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看见了。
浏览了一下新闻又觉着无聊了,每天都是这么些消息,哪个集团和哪个集团在哪个地区因为什么什么资源分配不均又起了怎样的冲突,他怀疑报道新闻的那些人每天只需要换一下名字就行了,威百无聊赖的关闭了屏幕,走到吧台后面翻找起来。
梅这时候打开暗门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