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治一向是不拘小节的性格，对于这种暧昧的气氛也因为牧野多少有了些抵抗力，倒也不至于长时间陷入尴尬的处境。
不过，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让女性踏入这间屋子是肯定会出问题的，东云也好，浅川也罢，以后全都谢绝进场。
“前辈与其缩在被炉里一脸颓废的样子，倒不如复习一下学校里的课业。”
浅川瞳将一头银白的长发捆扎成一束，直直垂到腰间，看上去异常清爽。
和上次被从外面的冰天雪地中捡回来的情形不同，她没有和南宫治一样躺进被炉里，而是在擦拭得干干净净的餐桌上看书。
并不是打发时间的课外书，而是正儿八经的国文，数学课本。
不知道是因为他家里没有电视一类的家电，还是少女过于勤勉。
能吃完饭就立刻开始学习，怪不得能一直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本来还想叫她来被炉这边暖和一点，毕竟感觉那天的少女已经被冻出心理阴影了。
结果却被果断回绝，说是过于舒适的环境只会让人怠惰。
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边喝酒的原因吧，看着让人生厌？
其实吧，要是她来被炉这边自己反而就不一定会喝了。
他又不是什么中年大叔，有人在的时候还借酒消愁。
尽管离得不是很远，但也是嗅不到酒气的程度，那自己不喝岂不是白费了这休闲时光？
同辈人的劝阻一般都没用，连东云都只能动手才有点成效，浅川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还想着她来这边的话帮她解决点不会的题目，好歹自己也是勉强有些水平的。
比她多学了一年就是最大的差距。
不过想了想，应该没有她不会的题目，所以作罢了。
打定主意不互相干扰的情况下，对面却先提出了话题。
插入的角度却比东云还要恶劣三分。
这就是内卷吗？
“只需要上课认真听讲就够了，放学时间可不是拿来学习的。”
如果放学之后还要学，那他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学校？
“啧。”
似乎听到了她略显不满的声音，不过不出言反驳就行，反正这种问题是不可能讨论出结果的，要是真因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那才是真的庸人自扰。
浅川瞳很明显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暗自咂舌。
南宫治摆烂的水平相当娴熟，又开了一罐啤酒。
不要多管闲事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很正确的道理。
“除了在家喝这些搞坏身体的东西，前辈还会做些什么呢？”
他往嘴里倒了一大口橙黄色的酒液，有些说不出话来。
和东云那种硬怼不同，浅川的语气完全没有贬低的意思，就是陈述句而已，反而让他有些不好回应了。
“是问玩些什么吗？”
“如果前辈是那种除了喝酒玩乐就没别的事干的人……”
“别，偶尔会看看书，除此之外就是去居酒屋转转，要不然去打工，基本没别的事。”
浅川说话是真的顶不住，不回答也不太好，难搞。
自己的生活是有些固定了，但同龄人应该都是这样，说不定比他还差，所以南宫治没有半点羞耻的情绪。
“听东云学姐说前辈开了家居酒屋？就是去那里转吗？”
少女终于提起了点兴趣，相比起什么都不干，开家店无疑才是可以让她取经的事情。
如果有机会的话，自己也开一家吧。
“是倒是，不过我可不会带你去，不到二十岁不许饮酒。”
不要问什么是双重标准，他不知道。
“前辈说这种话不就得打自己的脸吗？”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话是不对的，我可以考虑让你去看看。”
浅川和东云不一样，得反着来，刻意起冲突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有些狡猾了哦，前辈。”
就算嘴上这么说，但浅川瞳还是收敛了点。
“那今天你怎么不去呢？如果是因为我的话，那就只能先道歉了。”
东云学姐对那家店的关注程度很不一般，根据这个可以知道前辈同样是非常看重它的。
应该算是为数不多的经济收入？
虽然不是很多，但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够了。
“今天是请假了，不过老板好像不同意的样子，明天有苦头吃了。”
白天跟牧野发了Line，结果已读不回，不用猜她的意思了，明天肯定是要完蛋的。
想想店里只有他一个人干活的场景，多少有些恐怖了。
“诶？前辈不是老板吗？”
浅川瞳只知道他开了那家居酒屋，牧野才是实际管理者这件事东云并没有说。
南宫治和她对视了一眼，好像真不知道？
“我只是出钱，然后等着分红而已，经营的人并不是我。”
“这样吗？”
“就算想管也力有未逮，学生的主业还是学习吧，我也不可能一直盯着那里。”
少女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在家里也是这种情况，教授礼仪的时间肯定比学习文化知识的时间短，总不可能本末倒置吧。
不过，比起那个“老板”，更让她感兴趣的还是南宫治的意向。
“前辈是要选择升学吗？”
“反正没什么压力，升就升呗。”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但某人一向秉持着不用问号回答问号的方针。
“以前辈的成绩，考上东大确实没什么压力，不过离这边好像有点远了吧？”
“其实我的目标应该是京都大学来着。”
“京大？倒也不错，前辈是打算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备考吗？”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治总觉得她有些兴奋过头了，因为缺了点东西，所以暂时不能理清思路。
“如果有时间的话会准备的。”
“真好啊……”
南宫治稍微把头低下去了一点，他能看透浅川的想法，那反过来也是一样，互相试探就是要看谁先露出破绽。
虽然这种生活方式挺累，但也没有办法，谁叫他选的？
“浅川对读的大学也不用定的太死吧，家里的条件摆在那里，就算不读都没有什么影响。”
不踩雷是无法知道真相的，对不起了，浅川同学。
“……前辈是这样看我的？”
“什么意思？”
“没事……前辈好好喝吧，别喝醉就行。”
少女明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继续看身前的课本。
不过很明显能看出来，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可惜了，要是她再“冲动”一点，说不定就会说些什么。
南宫治看了看手里的啤酒罐子，突然有了主意。
虽说他一直都是喝的生啤，但好歹混迹居酒屋这么长时间，调些鸡尾酒来毫无压力。
酒后吐真言嘛，这种氛围不来上一杯挺可惜的。
就是不知道浅川能喝多少，稍微稀释一点吧。
他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炉。
记得家里还有些伏特加和君度来着，这个时节……
经过浅川瞳身边时，南宫治还特意放慢了脚步，免得惊扰到她。
少女的情绪不是太好，只是默默看着身前书本上的字。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夜空下一片白茫茫，火车在信号所前停了下来。”
川端康成的《雪国》，他没看过这本书，但根据这位的文风，大概是个凄美的故事。
南宫治一般抱着欣赏的态度来阅读这些作品，但骨子里却是排斥的，和他的处事风格完全不符，以至于到了厌恶的水平。
可能是跟自己的父母和东云叔叔有关吧，他们都算是大气、不拘小节的一类人。
如果自己一直扭扭捏捏的话，说不定还会被教训一顿。
他在厨房的柜子里把几瓶酒取下来，切了块青柠，用杯子在果肉上压了几圈，均匀地沾上汁水。
窗外刮起了阵阵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南宫治没什么感觉，倒是有着一头比雪还要洁白的银色长发的少女缩了下修长的脖颈。
有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与此同时，樱唇微抿的倔强却更显突兀。
和东云一个样子，没救了。
他没说什么，默默把窗户关上，要是现在下雪多好……
不知怎的，南宫治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虽然不喜欢冬天，但雪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大自然的结晶，漂亮而又脆弱。
要是落在手上不会化就好了。
在杯口蘸一圈白糖，丢到一边。
他是个老粗人，没有摇壶之类的调酒器具，所以拿了个有滤网的保温杯顶上。
先丢进去一点冰块，再把伏特加，君度，青柠汁依次加入，摇个半分钟。
清澈透明的酒液染上了淡雅的雪色，慢慢倒进足以一口喝完的杯子里。
本来还需要颗绿樱桃做装饰，很可惜，家里没有，随便滴了一滴深蓝色的糖浆替代，成品依旧无瑕。
“可爱的小姐，要喝一杯吗？”
刻意用着油腻的语气说话，他默默在心里发誓没有下一次了，静待着浅川瞳的回应。
“我还没到喝酒的年纪哦。”
“……”
“开玩笑的，前辈让我喝什么都可以。”
少女秀雅的鼻尖凑近杯口闻了闻，似乎也没那么排斥，这么一点的话尽快喝完就好了。
还没下肚，酒气就有些醉人了，迷离的双眸仿佛布满了水雾，浅川瞳双唇轻启，一口喝完了这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