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治在一阵好闻却不浓郁的脂粉气息中悠悠醒转。
张开眼睛的一刻，就被硕大的人心扭曲了视线。
自己怎么睡着了？
小心翼翼避免剐蹭到牧野的隐私部位，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下午了？
“老板睡得还舒服吗？”
牧野安奈没有阻止他，反而关切地问候。
“抱歉，你腿麻不麻？可能是你技术太好了，我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她就应该直接让自己趴桌子上睡的，这些女孩子总是发不必要的善心。
“哪有的事，老板与其想着问我腿麻不麻，还不如赶紧去做自己的事，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反正酒也喝够了对吧？”
没有在意牧野为什么知道自己还有事做，南宫治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以他的酒量根本醉不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睡着，但既然她不想说就不问了，反正自己又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浅川的事比较要紧，把时间耽误在这里可不行。
南宫治没有什么拖延症，稍微收拾一下就准备出发。
“那牧野你准备一下就开店吧，今天不用等我了，昨天有事没来非常对不起！”
还没等她回答，某人就立刻跑了出去。
不知道她是忘了还是怎么的，总之没找自己麻烦真是太好了。
牧野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反正利息都讨回来了，没来就没来吧，她是不会吃亏的。
不过老板昨天是去哪了？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大感不妙，就好像妻子抓住了丈夫出轨的尾巴一样。
看来得调查一下了。
……
浅川神社似乎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了，是当地风景名胜的支柱。
虽然比不上那些有名的大社，但在这个地界，没有任何宗教场所能比得上它的地位。
这次南宫治也只是想先参拜一下，并没有什么别的念头。
尤其是在知道神社里真的有神之后……
按照牧野的说法，那个可以让神明凭依的东西应该是和丛云、八咫一个概念的神器。
但却是由另外的大家族送出去的，重要程度可能不是那么高。
应该会放在神社内宫的位置供奉，说不定有机会能见到。
如果真的是神，祂会回应自己吗？
南宫治没有那么可笑的想法，能不能见到宫司都是个问题。
宫司是神社地位最高的负责人，所有事务都由他过目，以前听东云叔叔说过，浅川神社的宫司最起码也得是正阶的神职人员。
再往上就是别表神社宫司一个级别的职位了，八坂神社就是典型的别表神社，旧称是官币大社，在全国至少也有个几千座分社吧。
总之地位超然，供奉的物品在县志里少说得数一数二。
浅川神社的神主一职由宫司担任，神主只是负责祭祀这一项目的神职人员，大部分都由宫司身兼，但并不代表两者等同。
正常情况下神主是没有宫司的地位和重要性的。
宫司、权宫司之下的职位是祢宜，别表神社的祢宜就是正阶。
也就是说，浅川神社的主人凭借只有一座本宫的神社达到了这种级别，可想而知地位是有多特殊。
不过也没关系，南宫治并不会因此露怯，东云叔叔以前带着他去过伊势神宫，就是供奉八咫镜的那座。
正阶只能站在最后面。
不过有神这个变量，已经完全颠覆他之前的世界观了。
所以简单的地位排序并不能证明什么。
越想越觉得浅川瞳命途多舛了……
南宫治在神社的鸟居前鞠了一躬，踏进了祂的领域。
石板铺陈的参道透露出一种沧桑质朴的味道，远处神社入口的狛犬面目狰狞，恐怕是对不净者的呵斥吧。
和以往不同的是，某人的脸色相当严肃，就算是在心里也不敢多想些什么。
毕竟连牧野都拥有操控记忆的水平，所谓的“神”读个心不是轻轻松松？
浅川神社应该也具备这样的能力，在这数十年里连小偷小摸都没有发生过。
高大的鸟居俯瞰着在它下面进进出出的人群，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威严的气势。
白色的注连绳盘绕在上面，仿佛缠在神域大门上的蛇。
刚刚进入参道，他心中的感觉就在疯狂地涌现，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指向性相当明显——让他去这座神社的内宫。
这种感觉……也就是说，他的预感和神有关咯？
没有什么头绪的南宫治还是按部就班地前进，不管怎么样，先参拜过一遍再说，这样也不会冲撞神明。
其实他还是有些心急了，至少也得穿些正式的服装吧？
如果要和电话里的那位谈的话至少不会失礼。
南宫治站在手水舍旁边，老老实实净心。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完全静不下来，心不诚的话真的管用吗？
那样的仪式，强硬的作风，不管再怎么掩饰，已经到了要伐山破庙的地步了吧？
他默默在拜殿前排队，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人群，有些荒谬的割裂感。
如果他们知道这家神社的真面目，还会来祭祀吗？
不，如果有真神的话，哪怕只有一丝活命的希望，都有人会过来的吧。
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更没有挽救他人的能力。
这就是人为什么需要一个神了。
就算是他也不能忽视这样的存在。
南宫治站定在拜殿前正中央，面对着赛钱箱和摇铃。
希望我的这点钱不会让祂失望吧。
投了一枚五円硬币，他摇晃起铃铛来，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响亮，涤净灵魂。
二拜二拍一拜之后，仪式就结束了，一般来说拜完就可以去买些绘马，朱印帐之类的玩意，或者去抽签也行。
但他这次的目的是至少见到浅川家的人，引荐一下宫司。
当然，就他这种小屁民是肯定没资格的。
没有拜帖，那也只能扯一下东云家的虎皮了。
南宫治扫视着远处打扫落叶的巫女小姐，默默走向了本殿的位置。
希望今天能有什么收获吧。
“老身才注意你一小会，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老实了？换个方向吧。”
身旁并没有谁在，依旧传来了人声。
就是昨天打电话来的那位吧？
不知道她在浅川家是什么地位。
极目远眺，脑海中传来的声音指的方向在林深之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不合时节的紫藤攀附在石灯笼的末端，环绕着周围粗壮的树干，仿佛是神明设立的警戒线。
看不真切的文字写成的绘马凌乱地挂在上面，仿佛孩童的信手涂鸦。
离开石段，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伴随着他的步伐响起。
后面的喧闹却完全消失了……
南宫治没有回头，繁茂的枝桠挡住阳光，却没有任何阴冷的感觉，随处可见的光斑和纤绿的旋叶将他卷入其中。
神社周围的树林称作镇守之森，但不管是哪个地方的神社，都没有遇见过像这里一样寂静到可怕的情况。
仅仅是在那条延伸出来的参道上走了一小会，周围的景象就截然不同。
好像踏入结界一般，虫鸣鸟叫都消失不见了，思绪也因此变得更加迟缓。
林海中偶然瞥见一角房檐，应该就是目的地了吧？
一声铃响乍起，如同刚才在拜殿摇起的清脆。
风簌簌吹过树梢，斑驳的剪影映射在那间木屋前的空地上。
红白搭配的巫女服裙角翻飞，如同翩跹的蝶翅。
舞姿轻缓动人，尽态极妍，神乐铃尾端颜色靓丽的丝带伴随着动作回旋偏转，纤细优雅的娇躯在林间绽放，肃穆端庄的俏脸坚毅异常。
青涩的小女孩似乎只有八岁上下的样子，但依旧能在尚未长开的稚嫩脸蛋上看出日后的国色天香。
步履从容，一点一划，上下挥舞。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美感充斥在这林间起舞的幼女身上。
南宫治没有抑制住迈开的脚步，踩碎枯叶的杂音顿时让前面的她停了下来。
和他刚刚看见的巫女小姐不同，眼前的小女孩有着一头亮银色的长发，并没有扎成一束，而是任由它垂下腰际。
幼态的四肢娇小可爱，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好像童话里跑出来的爱丽丝，故事书中的亲和自然的精灵。
但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的面相和浅川瞳差不多，应该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吧。
小女孩很不待见他，手中的神乐铃向下挥舞，尖头指地，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再靠近了。
我还不至于这么像坏人吧？
“你家里人呢？”
南宫治稍微蹲下来了一点，尽量以平视的姿态面对她。
“一个人待在这里不太好，我带你出去吧。”
她的眼睛很漂亮，如同宝石般的湛蓝，但眉眼间的冷漠却加深了她生人勿近的疏远感。
要是平时的话，南宫治肯定不会靠近她的，野猫的爪子很容易抓伤别人，但这样一个小女孩就无所谓了，更何况，她应该就是自己的目标。
小女孩后退一步，似乎是想逃跑的样子，却被脚下裸露出泥土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跤。
还不能掌握身体平衡似地跌倒了。
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哭泣，而是蜷缩成一团，挣扎一会，慢慢爬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