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东云送上电车，南宫治打着哈欠，往回家的方向走。
他现在可没什么闲钱。
还得攒一点修学旅行的时候用。
冲绳有什么土特产来着？
去那里之后觉得什么有意思就买什么吧。
预感消失之后，生活并没有变化，依旧和以前一样。
该喝酒喝酒，去到学校之后和东云聊天。
浅川是这些年最大的变数，要是没有她的话，东云可能保持那个状态几年的时间。
自己也用不着和牧野摊牌。
也不是说改变不好，但他不怎么喜欢。
尤其是，这种未知的变数。
父母教导过他，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那么，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把她捡回来的？
仅仅是祂所说的预言可不够。
深信自己不会被外物所扰。
这是南宫治大雪天也能冲出去找酒喝的自得。
浅川这样问自己的时候，他也是搪塞过去。
因为不知道答案。
看清别人很容易，看清自己却不行。
如果能复刻一下那天的场景……
他抬头看向依稀能分清云层和夜空的天上，不会下雪的。
并不是伤春悲秋，而是觉得事情有些脱离掌控。
他本来不打算让森山的招新工作成功。
但既然事情发展成了现在这样，那也可以顺势而为。
口袋里的纸条还没扔，留下来是做什么？
如果她们两个跟上自己又会怎样？
自己真是对什么都很好奇啊。
看着前面的自动售货机，已经离家不远了。
当初就是这里捡到浅川的。
对她倒是没什么看法，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买罐啤酒喝？
南宫治又想了想。
忘了这里没有酒精饮料。
目光平静地越过它。
口还不渴。
又迈出一步。
福至心灵，自己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了。
……
开门之后就看见系着围裙的浅川，她将半个身子探出厨房，对着自己打招呼。
“前辈，欢迎回来。”
“嗯。”
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自己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得保持距离，而且也确实得跟她聊聊了。
“这么冷淡可讨不了东云学姐喜欢，前辈要多笑笑。”
“你在做什么？”
“刚刚才吃完饭，想着把碗洗了再收拾一下家里。”
“太辛苦了吧？我都是隔几天整理一次的。”
“我是连有灰尘都不可以容忍的哦，前辈先去坐着吧，我很快就能弄好。”
“不用，你把手擦干，我们聊一下。”
该讨论讨论她的去处了。
“前辈有点凶，是今天心情不好吗？如果是因为我的话很抱歉。”
银发少女相当收敛，显得很乖巧。
如果不是看见过她的真面目，恐怕连自己都会上当。
比起东云都还强的手段。
不，跟她相比，音羽甚至只能算只小白羊。
“坐着聊好点，我们又不是上下级的关系。”
南宫治不想再多说什么，径直坐到沙发上。
她也在爆发的边缘，中午那些话足够激怒她了。
浅川是个问题儿童，毋庸置疑的事项，之前说的打算让她变成正常人并不是句空话。
至少到目前为止，他都是这么想的。
但思路却相当少，甚至没有。
不让她待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让她留下来，又会让音羽不舒服。
亟待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取决于她待会说的话。
“好了好了，既然是寄人篱下，那我肯定会乖乖听话的，前辈不要觉得我烦就行。”
浅川瞳小心翼翼地擦干手，把围裙解下来，叠好放在一边。
“前辈要喝点什么？”
“酒。”
“是放在这个箱子里了吗？一瓶够不够？”
似乎是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银发少女并没有劝阻，宣泄情绪的时候喝酒再适合不过了。
还能让前辈暴露出真面目。
不过他要多少才能喝醉？
一时摸不准，然后听到足以令自己瞠目结舌的话。
“整箱都拿过来。”
“整箱！？”
有点离谱了吧？
虽然只是啤酒，但这种牌子的酒精度数是偏高的，她看家里有些酒量好大人喝了五六瓶就醉倒了。
这一箱大概有个十六瓶？
一瓶700ml，那么一箱……
“是拿不动吗？”
南宫治也觉得以她的力气大概拿不了这么多，便自己走了过去。
“前辈真能喝这么多吗？”
少女忧心忡忡地跟上，虽然规定了一天喝多少，这些也没有超量，但总是有些担心。
她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被别人照顾倒是可以。
前辈醉倒了可怎么办？
“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
“这……这样吗……”
浅川瞳有些汗颜，但看他打开瓶口就往嘴里灌的动作，麦芽的气味说不上有多好闻，这种香可能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感受到？
少女突然也想尝尝是什么味道了。
“你想喝？”
南宫治自然能感知到她的情绪。
她点了点头，眼睛表现出好奇的色彩。
“这酒不适合初心者，而且你年龄也没到，等岁数再大点吧。”
“前辈很喜欢喝酒？”
“什么酒都喜欢。”
“为什么呢？”
瞥了她一眼，南宫治丝毫不在意。
“酒和烟不同，几乎所有不抽烟的人都会讨厌烟的味道，但酒就无所谓了。
“而且因为芳香烃的关系，哪怕不喝酒的人也会觉得酒香，只要不成瘾，喝点可以接受。
“当然，实在是讨厌也很正常，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他又往嘴里灌了口酒，随意的动作让少女眼中异彩连连。
放心，她不是觉得喝酒很帅，而是爱屋及乌，前辈喝酒的动作才帅。
“确实很有道理，前辈不喜欢劝酒吗？”
“喜欢的人自然会喜欢，不喜欢的立刻放弃比较好。”
“我还是想尝一尝。”
浅川摆出可怜兮兮的动作，哀求道。
“喝了就出去？”
浅川瞳愣了一下，然后使劲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搬进来，怎么可能就这样出去？
前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强行驱逐出去，这不得抓住机会？
她的计划在不在前辈家里都可以，但要是能在的话，岂不是更好？
“太贪心的话什么都做不成。”
酒液相当清冽，爽口异常。
咽下去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对于普通人来说，贪杯不是个好选择，宿醉是很难受的。
但南宫治不一样，他醉不了。
“前辈是这样看我的？”
浅川瞳无声地咂嘴，但前辈他还是能看见吧？
那双眼睛就算眯成一条缝，都会不由自主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前辈是个比自己还可怕的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东云学姐看不出来，还想着和他交往，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你觉得自己很贪心吗？”
“那肯定不会。”
因为万事万物都需要自己争取，要是能拿到手的话，贪不贪心已经无所谓了。
别人可不会用这个词评价一个成功者。
就算用了她也不会在意，只不过是败犬的哀鸣罢了。
而且，浅川也觉得自己的攻击性还差了点。
跟贪心是划不上等号的。
“你能这么想很好，至少不会退缩了。”
本来听到前辈的认可，少女差点就要变成脸色涨红的状态。
却见他话锋一转。
“可惜的是，后果你想过吗？”
她不会傻傻的问后果是什么，只会自己思考，但半天想不出来。
“你是打算把那孩子接过来吧。”
答应祂要照顾的小女孩。
南宫治已经思考过了，唯一能掣肘自己的只有这种情况。
约定他一定会遵守，想换取待在自己身边的资格，排除几个完全没用的选项之后，只有她。
如果早上的时候浅川瞳不跟自己聊她的问题，说不定还想不到。
银发少女沉默一会，双眼逐渐变得有些无神。
计划败露就失魂落魄？心理素质这么差？
他一下把手中的啤酒喝完，思绪翻飞。
“前辈摆明了要让我无地自容？”
“如果你是对手的话，那确实如此。”
“那看来是我那天讲的故事没有打动前辈的心，”她顿了顿，脸上有些迷茫，“前辈想再听一个吗？”
“没有兴趣。”
南宫治果断拒绝，听什么不好？非要听这种东西？
“前辈现在倒是像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呢。”
与在浅川神社不同，银发少女眼神恢复清明，似乎是找回了节奏。
“什么意思？”
他连“捡尸”的传闻都不在意，听到浅川的话却无法忽视。
仿佛是一根刺扎进心里一样难受。
“故作老成，实际上只是伤春悲秋。”
“只是面对你会这样罢了。”
“我还不觉得我有这样的价值。”
“你使的不就是阳谋吗？那我这样应付也很正常。”
“前辈的意思是无法抗拒？你生气了？”
少女一下绽放笑容，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弯下的柳眉并没有颦蹙的意思，而是抒发出主人的惊喜之意。
本来还以为是凛冽北风都无法吹动的冰面，结果只有寸许的厚度，用掌心都足以融化，这何尝不让她兴奋？
南宫治知道自己失态了，闷闷地喝酒。
“不想听我的故事也行，我不会逼迫前辈的，但是，”
浅川瞳直勾勾地盯着他，脸上依旧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您想好怎么应付她了吗？那个孩子？”
他没有说话，就这点线索让他硬猜，他是天才，不是神棍。
“那孩子对我很尊敬，要是知道您吊着我的行为，恐怕会做出不得了的事情。”
从中午积攒到现在的郁气一扫而空，浅川瞳终于算是赢过一回了。
脸上的明媚越发显眼，少女本就天生丽质，再加上相由心生，此时的美艳程度足矣算得上举世无双。
如雪的香腮玲珑剔透，樱唇间露出的贝齿排列整齐，五官精致，发丝柔顺，清艳脱俗，颜如渥丹。
和东云牧野是异曲同工的美。
南宫治却皱着眉头，当初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是这样，一说起浅川瞳就炸毛。
要是来这里发现自己姐姐这副模样，恐怕能把他家给掀翻。
可能说得有点严重，但情况大概是这样。
“我还是把你赶出去得了。”
本来是想着周一到周五晚点回来，周末直接去音羽家里，权当她是在这里租房住，但要是把那个孩子接过来，这个方案就完全不成立。
这样的话，反倒是回归了初心，直接赶走就不会有那么多麻烦。
第一天遇到她就是这种想法。
可惜后来的结果也知道，卷进完全没必要的风波。
“诶？”
怎么这样？
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不是她想要的。
“前辈是打算抛弃我吗？”
“从一开始你就和我没关系吧？”
“那前辈当初为什么要帮我？”
“只不过是心善罢了。”
对自己的定位出了问题，浅川贼心不死的原因大概是这个。
在他手上能拿到好处的人还不存在。
“说得好轻松……”
“所以你的打算？”
又喝完一罐，今天速度怎么这么慢？往常的时候都快喝掉半箱了。
南宫治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手机，音羽发消息过来了没？
「晚安」
就这一句？
往上划一下，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练琴，路边看到好看的花草树木，小猫小狗，今天的晚饭。
但这次只发一条也太反常了吧？
交往难道还会压抑她的情绪不成？
连忙也发了个晚安回去，以后都不能已读不回了。
不过她应该也是一样？
等了几秒钟，还是没回。
应该是睡觉了吧，不然不可能不回的。
大概是想着明天早点去学校？
社团都解散了，去哪里卿卿我我？
头疼，天台可不止他们有钥匙。
“前辈是跟东云学姐聊天吗？”
“嗯，对。”
敷衍的回答并没有让她生气，而是淡淡地说道：“那间教室没人用的话可以直接去吧，反正不会被发现。”
是倒是，但这样的话……
“或者以我的名义建个社团，你们加入吧。”
南宫治诧异地看着她，这么好心？
不会又是什么阴谋吧？
“我可以不到场的，两位尽管释放自我就行。”
这样暗讽没意思。
尽管如此，他还是领了少女的心意，不知道是好是坏的心意。
“欠你一个人情，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可以找我帮忙。”
这次是太过突然，音羽她表白的先兆很隐晦，到了社团自己才反应过来。
“前辈已经忙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
南宫治眉头一皱，就算没有预感，他都觉得事态不妙。
“维系和东云学姐的感情，让她和班上的人打好关系，改善自己的风评，明天大概还要再加个修学旅行？”
她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基本是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最后一个是什么意思？
“但我就是羡慕前辈这种地方啊！”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如果能轻松点也不错。”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羡慕的？比他忙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他也要去羡慕那些人？
“有人喜欢你，有人袒护你，而我呢？什么都没有了。”
南宫治心里立刻警铃大作，下意识开始动起脑子来，推算着她接下来的行动。
遗憾的是，就算脑子烧冒烟都猜不出来，但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如果想做什么就直接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