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下城区

作者:进口可可粉 更新时间:2024/3/15 20:48:29 字数:2695

总之,劳动力是一种商品,是由其所有者即雇佣工人出卖给资本的一种商品。他为什么出卖它呢?为了生活。——马克思《雇佣劳动与资本》

“你还真是可爱啊。”我轻轻倚靠在刘璇佳的后背。她没有说话,只是了不声不响地驾驶着摩托车。她并没有打开车灯,作为经常潜伏在黑暗中行动的特工,她的夜视功能是时刻开启的。在外人看来,我和她已经驶入了都市圈外面茫茫黑暗之中。

岛国的资产阶级对整个国家进行重新规划,以东京、大阪等大城市为中心的都市圈构成了富人区,而其他地方全部被改造成工厂和红灯区,这对于进入赛博朋克时代之前就已经有百分之九十城镇化的岛国来说并不难。这里的红灯区指的是向下城区人们开放的红灯区,富人们的红灯区当然与它们有着天壤之别。

作为加工贸易型经济的经济体,岛国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了合众国在世界市场中的军火库。更为讽刺的是,在夺取了岛国最高统治的权力之后,岛国资产阶级天才地发明了解决老龄化、工人不足的问题。

他们利用极为发达的风俗产业,不断制造失业人口“投入”到这一行业中去,实现了红灯区和工厂之间的劳动力流动。最后再禁止风俗产业人员私自服用药物或堕胎提供大量新生儿。再通过《社会化抚养法案》刺激生育,虽然在抚养过程中会损耗利益,但收获一个劳动力获得的利益要远远大于损耗,不知不觉中,每一名新生儿的“剩余价值”都被悄悄地占有了。就这样,一个国家的人民,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完全沦为了资产阶级的玩物。美西方的自由和民主只不过是资产阶级在向封建领主讨要权柄时提出的口号,当他彻底接过权柄——如同《宣言》中所说的那样,“其余的阶级都随着大工业的发展而日趋没落和灭亡”,他就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向着劳动人民撕咬。

这个时间正处在工厂夜班的时间,路上车比较少。偶尔有一两辆车,车灯晃一下就过去了,让东京的下城区又重新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里。

刘璇佳把摩托停在一个工厂墙边。“这里就是安全屋。”她说着,调整了一下车头的方向,让车子正对着墙壁。“安全屋在工厂里?工厂可是天天人来人往的。”我并不是很相信这番说辞,“再说我们怎么进去呢?”

刘璇佳突然转动把手,摩托车飞快地驶出。我被吓了一跳刚要跳车,她却伸手牢牢地抓住我的大腿。触及工厂院墙的摩托车前轮就如同变成了液体,迅速“溶解”在了工厂的墙壁中。紧接着,整个车身也溶了进去,我赶紧抱住她的腰,一起溶在了墙壁里。一种被水包裹的感觉遍布四周,我伸手去抓刘璇佳,却什么都没有。我想乱扑腾,可这种如同在妈妈怀抱中的安心感让我逐渐安定了下来……我渐渐沉进了深海里。

然后我的脸就跟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虽然不疼,但也把我砸的有点儿晕乎。刘璇佳用手捧住我的脸,静静地看着我。等我跟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视上,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袭来。

“你好。”我实在想不到应该开口说什么了。她微笑着点点头,松开了手。

“看看你身上吧。”顺着她的话我打量起自己身上,那些刀伤竟然都已经痊愈了。

“纳米量子技术。”她一面解释一面转身,“把全身的义肢用液态金属、纳米材料和量子结合,形成流动的义肢,像终结者T-1000那样。所以你身上的各种窟窿就被他们补齐了。我们能穿墙正是因为这个安全屋也掺杂了这种材料。”

我打量起四周,一个暖色调的装潢,整个房间大约40平米。这个房间在下城区也算是一间大房子了,普通人根本住不起。

“大手笔啊。”我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刘璇佳,“所以,这个房子也是可以随意改变内饰的甚至面积的?”

“嗯哼。”刘璇佳点点头,“不过为了融入这个工厂的宿舍,我只好改成这样的面积了……”停了一下,她突然笑靥如花道:“今晚不嫌弃的话……在我这里住一晚上,共度良宵?”

我没有说话,而是解开了衣服。

整个东京周边的城市群和下城区都已经布满了我和那个俄国特工的通缉令。抬起头来,那些摩天大厦的霓虹展示牌上就是我大大的头像。在街道那些阴暗的角落里,我想已经布满了岛国和合众国的特工。

我在安全屋里一连住了三天,每天跟刘璇佳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好不自在。偶尔我会透过窗子,看向外面的下城区。这个房间的位置好像还挺高,正好可以俯瞰四周大多数地方。顺带一提,窗台的位置坐人还是蛮舒适的。

刘璇佳指向远处与天空相接的柱子,当然由于距离太远,在我看来只有头发丝那么细:“那个就是太空电梯,从那里可以去新东京太空城,这算是距离这一片最近的太空电梯了。”

“可那里不是上城区吗,下城区人如果要去太空城怎么办,给不给开门禁?”

没人回话,她消失了,像一摊水一样“渗透”进了地板里。仿佛为了展现她纳米材料的优越性一样,她一天不渗透个百八十次就难受。

我沉默着环顾四周的景色。此时正是上午十点钟,天空湛蓝,远处的太空电梯消失在云端。而大地之上,是一片灰蒙蒙的楼房。

他们除了高矮不同之外,其余都相同。地面好像下了雪一样,一切都是浅灰色。窄窄的小径在高楼中间蜿蜒而过,把整个下城区紧紧联系在一起。

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他也是一名工人,一名极为普通的工人。若不是社会制度天壤之别,或许他也会在这些像坟头一样的方屋子里度过自己的一生?说到底,这些下城区人都是受压迫的人。

往左边再看去,那里就是下城区的红灯区。那里充斥着黑市、妓院、赌场,虽然他们花样各不相同,但有件事情无一例外:他们都是失业人口。

“很痛苦吗?”刘璇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她用手臂轻轻环住我的脖子,随我一起眺望着城区。

“这里就是下城区啊。”她叹息道。她这么说并不使人好受,因为共和国没有下城区。她日复一日地潜伏在这种地方,每天一睁眼就是灰蒙蒙的坟地。

这片城区并不是只有一座工厂。全岛国各式各样的商业集团都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钱财如流水一般从这里涌出,在被商业集团们克扣一部分后,上了合众国的供桌上“孝敬祖宗”了。

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

那么,这些岛国本地的工人为了什么这么拼命呢?为了生存,为了有朝一日不被淘汰到红灯区去。他们只能奋力地在这片坟地里挥洒自己的汗水,住着狭窄的坟墓式公寓,吃着像木屑一样的合成粮食,喝着被核工业污染过的水。他们的义肢早就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中面临着极大的挑战,有些人甚至没有义肢,而是在用肉身坚持。

他们没钱,买不起好的、能够承受这种环境的义肢;也没有钱去找正规的医疗机构安装那些盗版的义肢。他们——不论是肉体、精神还是机械,都是一团糟。

最后,他们就因为这种种原因诱发了赛博精神病,开始杀人、犯罪;再死在雇佣兵的枪口下,尸体又被冶炼成新的金属,或许又成了另一堆破旧的义肢。

工人不属于某一个资本家,而是属于整个资本家阶级;至于工人给自己寻找一个雇主,即在这个资本家阶级中间寻找一个买者,那是工人自己的事情了。

她再没有消失过,就这样静静地抱着我,同我一起默默地看着下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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