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作者:Emiiya 更新时间:2024/3/2 20:34:04 字数:5026

与光的交际,闪耀着。

与热的接触,刺痛着。

不停注入胸膛的水源,交相接替着,打破了杂乱无章的实感。

最后,与温暖的柔软,彼此吸引着。

一丝的气力都没有使出,如同呼吸般自然,双眼自己就打开了。

空无一人的伽蓝之庭内,我感到绝无仅有的清爽。

没有听见嘈杂的叫喊。

没有听见平凡的争吵。

没有听见喧嚣的枪炮。

背后被缓缓托起,纯白的世界拒绝了我。

时间经过了七秒,内心默数了七下,呼吸反复了七轮。

七彩色覆盖了空白的空间,未过多时,前进的尽头吞没于虚无的黑色边界。

有什么从黑的深处向自己这儿慢慢靠近。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漆黑中只有那身影笼罩了耀眼的光芒。

那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形体,若隐若现。

那是我一直在追忆的存续,若即若离。

靠近到身前的光影,拥抱住了我的内心,溢出的满足感是仍在此处的证明。

浮现着的,与眼前同样的,挥之不去的永远是那一开始看见的笑容。

“终于让我找到了呢。”笑容的主人拉起我的手,我顺应着力道前进。

“好了,一起回去吧。”甜美的呼唤是我熟悉的过往的存在。

啊,没有问题,不管是哪里我都陪你去。

每每抬眼就心旷神怡的白纸的天空。

每每低头就一览无遗的孕育的大地。

每每光临就引人牵挂的起始的湖泊。

每每对话就互相依靠的心爱的少女。

再次睁开双眼,看见了本不属于我所能看见的往昔之奇迹。

从湖面起身,自我身上掉落的水滴重新归于湖中,身旁的少女笑魇如花,激动的冲上来抱住刚起身的我。

什么啊,果然像个小孩一样。

心意的碰撞重新接续了未完成的物语,精灵们毕生所渴望的不过于此。

站在湖上还是让我感到不安全的后怕,重新回到陆地后我一屁股瘫坐在草地上。

不,说来奇怪,为什么我可以死而复生呢。看向坐在正对面的少女,果然可以为所欲为啊,星球之魂。

那么为什么我可以立于水上呢,低头看向身体,让我大吃一惊。

我的胸上正插着一个发光的海螺,而且我能感觉得到,有一股奇特的流动穿越了五脏六腑,不光治愈了我的营养不良,还把先前所受的所有枪伤全部治好了,连疤痕都没留下哦。

总之还是拔出来吧,感觉怪吓人的。

“这是你的东西吧,海螺什么的,有种和你很搭的感觉啊。”

递出海螺,但她摇摇头,并没有接收回自己的物品。

“我想大概现在的你更需要、的吧。所以你留着就好。”少女平静地说着。

我感觉得到,这确实是件奇妙的物品,现在的我的话,不管是什么都不想放过研究的机会。

“治好你,唤醒你,甚至能够在一点点——的时间里能给予你和我们一样的特权,对你来说,一定是能派得上用场的宝物、吧。”

海螺并不大,但在我手中能感觉得到有一定的分量。我很细心的不断观察抚摸手中的海螺,少女满足的笑着说。

“你能珍惜真是太好、了。这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物品。是每个精灵独一无二的,世代相传的珍宝。也就是我的化身,我从半个月前开始就在吸收能量注入到里面去。”

少女叹了口气,仿佛彻夜加班了一样继续说。

“那可真是个累死人的活啦,没日没夜的,要一直看守还要注入哦,累死、啦。”

但说完,她看向我,神情自然平和。

“最后能派上用场真是太好了,也不枉费我准备这么久,我就知道你能用上、呢,一定要好好保管好、哦。”

想起了重要的事情,我突然问道。

“话说,我昏迷了几天?”

少女竖起一个手指,夸耀般的答道。

“一天哦,很厉害、吧。”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这已经超出我们人类的认知范围了啊。

我在湖边一步步的寻找着,少女也跟在身后学着我的样子,厚雪虽然满覆着草地,但很快我就找到了我想找的东西。

“呼,太好了,还在这里。”

没错,是我前天晚上落在这里的鸢尾花和植物营养剂。

“唔?这是些什么。”

好奇的少女很快围了上来,趁这个机会给她好好讲一下吧。

“这是鸢尾,然后看这个,这是我们科技的产物,虽然看起来有点像气泡水饮料,但是是不能喝的。这是植物营养剂,把鸢尾花种在地上后,只需要倒上5毫升就能提供一支花朵二十年的所需的全部养分。”

我有点不安的继续说着。

“听好了,这个绝对不能喝哦。虽然不知道对精灵有没有用,但是人类喝完可是会瞬间暴毙的,绝对要小心误喝。”

“哇!好漂亮、啊!”

这个傻瓜完全没听进去,算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这些花是从哪弄来的、呀。”

“啊啊,你说鸢尾啊。”

我思忖片刻,回答道。

“也没多难弄来,是前段时间下雪之后我出门散步的时候看见的,研究所外面那条小路已经完全变成沼泽了。然后在那里发现的。”

高岭雅致的花朵,是我心中的你。

形单影只的在沼泽边绽放,自茫茫大雪中抵抗天意,于地内诞生惹人怜爱的灵魂。

“想着你大概会喜欢,就去采回来养着了。看起来和这湖边的土地意外的合适。”

看来自己也不是完全没用的人嘛,这点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

“嗯,谢谢你。我一定会把它们好好养大的、哦。”

养大吗,那件事还没解决啊。

不对,还有一件事很奇怪。

“你这奇怪的口癖是怎么回事,说到底,你什么时候能这么流利的说话了。”

没错,一开始觉得沟通很顺利所以忽略了,难道我的语文教师生涯要结束了吗。

“欸嘿,我学的很快、吧。你更正了我的语误后,我就一直在认真学习、哦。现在还没完全学好就是了。但也快了!”

真是容易骄傲自大的尖子生,“是吗,老师我很高兴啊。再接再厉。”

轻轻抚摸着她头顶顺滑的青丝,但我悬着的心却放不下来,无比沉重。

————

绽放于冬日的奇迹,于乐章最后奏响了无声的镇魂曲。

最后的七天。

没有在意我破天荒的加入,研究员们奋笔疾书,钻研翻阅,翻弄器械。

真是可笑啊,放在一个月前我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们在一起共事的。

是怎么了啊我,我不时会这么想,和人类在一起仍然让我不舒服,但确实好很多了。

没时间去想东想西了,忙活完手上的公式,开始使用解析器。

这个房间,不,这栋建筑内的所有人都巴不得像个章鱼一样完成实验,我一定要先他们一步才行。

其实我知道的,这是凭借当前我们这个错误的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绝不可能完成的远大幻想。

不可能没有人想过放弃,在大限将至时仍然白费力气无疑是蠢事一桩。在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不愿去接受。

那是根本不可能抵御住的,七天后所有的生物就要完蛋的事实。

深夜的清爽气氛稍稍缓解了我积累了一天的疲劳,暂时停下了手头上的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白天人声鼎沸,叮当作响的喧闹与此时的无声无息,沉寂宁静拥有巨大的反差。

即便是命定之死,但在尚未来到之前,人类还是需要必要的休息,哪怕会无法再次醒来。这是生物的本能,是无法违背的法则。

与熄灭的其他地方不同,桌上独自闪耀的灯光倔强的为我服务。片刻歇息的功夫,我的余光扫到了被我随身携带,现在放置在桌上的海螺。

那毫无疑问是一件圣物,也是一件艺术品。

等等,圣物?仔细回想一下,这是精灵的传承物,是与她划等号的物体。

这样的物体在之前已经由她注入过能量,还让我死而复生了。

那么那股神奇的能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概就是已经发现却无法运用的<以太>这一能量吧。

<以太>是无法被人类运用,也无法接触的能量。对人类来说是致命的,接触者会逐渐衰竭死亡。

试探性的将手平放在海螺上,海螺里由外扩散出淡淡微光,好在我没有察觉到身体出现什么异常。

手上传达到的直接接触感非常熟悉,这份<以太>对我很有亲和力,如果是这份来自星球的灵魂之力,说不定可以。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样的直觉,将海螺放入解析器里,解析不了的东西就由我自己来计算和推测。

光亮忽明忽暗,像是在欲拒还迎,难以直接捕捉。

我起身找到器械堆里的实验型小型屏障展开器,机会只有一次,我要直接搭建桥梁将<以太>引入展开器中,凭借我对<以太>的亲和力,应该是可以做到的,直接省略掉解析和获取,进行运用。

在我无数次的祈祷中,<以太>响应我的努力成功流入了展开器中。海螺变得黯淡无光,看来是我用光了全部的份量。

迫不及待的获取展开器的当前数值,出力如我所愿的达到了预期,也就是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能够顺利展开足以抵御七天后灭绝辐射的屏障。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因为型号的限制,屏障最多只能覆盖1公里的半径,想要拯救整颗地球上的所有生命有些痴人说梦了。

但如果只是,如果只是拯救我那颗小小的心愿的话,已然足矣。

下定了决心。

对未来发生的事了然于胸。

对现在要做的事矢志不移。

对过去怀念的事兼携同行。

带着展开器来到湖边,还是老样子的与她打趣。

不甘,不甘,不甘。

对自己做出的决心感到不甘。

遗憾,遗憾,遗憾。

对自己失去的陪同感到遗憾。

悲痛,悲痛,悲痛。

对自己复得的再会感到悲痛。

“这个一定要保管好,就放在湖里就好了。对了,里面有我录制的声音,闲暇时不妨拿出来听听看吧。”

是故事,是我录制的弥足珍贵的追忆之回味。

“干嘛用那种表情看着我,啊,我的表情很奇怪吗?总之这也是我独一无二的宝物,一报还一报,一物换一物嘛。”

对高科技产物觉得无所适从吧,我懂,我对你的<以太>也是摸不着头脑呢。

“不用不用,时间不早了呢。那么我就走了,没事的,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因为你看,我还要给你重新补充鸢尾花需要的植物营养剂对吧。”

撇了一段珊瑚想要送给我啊,真是,太幼稚了。

冻结的绳结开始消融,日轮之光炽热而耀眼。

结局到来前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无聊枯燥,我仿佛回到了一个月之前的日子。

表象姑且不谈,内在却是大大不同了吧,我抬头望向湖的方向。

视力没有好到能看见她,但如果她也在看着这边的话。

你能看见我们的未来吗。

我不知道。

你能看见星星的跃动吗。

我不知道。

你能看见月亮的颂唱吗。

我不知道。

你能看见视界的交汇吗。

我不知道。

正因为我都不知道,所以才在这里假装一起继续屏障实验。徒劳无功的任务,知其不言的我。

我是叛徒,人类中的叛徒。对人类没有一点感情的背叛者。

是为已经走到尽头的人类送葬的隐匿者,将自己也推下火坑让其他人来见证的雨燕。

我很害怕,害怕被人发现。对真相没有一点言破的保护者。

陪同身边的所有人一起魂归地狱,不能让他们察觉到屏障在哪,为了让她从人类的束缚中解脱。

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

是我第一个理由。

鼓舞我奋起的,填满我内心的,支撑我灵魂的。

想让我守护的是她的微笑。

时针摇动到了最后一天,苦苦思念在那视线的彼方,无法相见让我肝肠寸断。

你是在不安吗?

脑子灵活一点就好了啊。

你是在想念吗?

性格成熟一点就好了啊。

你是在哭泣吗?

但是果然,我其实还是爱上了像她一样的她啊。

本应是夜晚的天空如枫叶般赤红。黄昏的世界里,终于在离别之际看见了鸢尾独特的光亮。

被所长带到了地下,启动了传输我的人格的仿生人。

哈,这个贼心不死的老家伙,这个时候还没有忘记永生的事。总之,先给它输入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吧。

皮肤开始溃烂,身体的一切从分子开始消散。

不想死啊,为什么看不见你了。

好想活啊,想要和你一起活着。

在肮脏的地下无力瘫坐,祈祷着屏障不会出故障。

从暗无天日的深渊里,不断传来你的传唤。

给予了我人生意义,不停在自我奉献的美丽精灵啊。

我来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吧。

把我现在不想失去的,交付给你吧。

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浮现的幻境,历历在目却仅仅是一瞬间。

啊,之前的约定,我要食言了啊,抱歉。

————

少女不停的拍打着透明的屏障,但即便是筋疲力尽也无法动撼分毫。

从星球内部那得知了大家的死讯,这是一次不得了的大灾难。

蛮不讲理的灭绝此刻不由分说的将一切化作尘埃。

光幕彼方,是再也无法相见的熟悉身影。

绳结末端,是陪伴孤独自己的消逝灵魂。

等待月光能轮换终末,期许希望能反转绝望。

燃烧的地表将奇迹之雪融解,少女深爱的事物只留在了他为自己创造的狭小空间里。

在少女心里的是不应存在的东西。

这就是人类口中的爱吗,少女不知道,不知道如何去定义。

只是打心底里,默默许下了对方平安无事的愿望。

大声呼唤着渴求得到的回应。

死死捏着衣角,埋头痛哭。

不是这样的啊,我所期盼的是非常简单的日常,是化作泡影的一个月的时光。

没办法抬起头,只能在他留下的东西上丢人哭诉。

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已经完成了我最想做的事了,为什么不懂呢。

恸哭唤醒了于湖边幸存的生命圈。

求求你,像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吧,我也会像往常一样早就准备好的,再让我见你一面吧。

内心在无声的呼喊,张开嘴后发不出声音。

只是说说话就好,和我再说一说话吧,在我的身旁坐在湖边,我会一直笑着欢迎你的。

找到了他最后留下的器械,将其变成和自己一样的海螺。

月光照亮了灰色的单调的世界,星辰记诉着少女的美好的悲愿。

新月浅唱,湖面记诉,鸢尾花传述着双方的爱与恋。

少女是这颗星球仅存的生命,是孤独的,但又是完满的。

日复一日的等待着。

未完成的约定。

年复一年的生活着。

不承认的现实。

曾有过不安,曾有过想念,也曾有过哭泣。少女的爱意简单且纯粹。

同君共度时光。

同君共赏星河。

同君共迎四季。

同君共游湖畔。

同君共沐月光。

同君共尝百味。

同君共作尘土。

直至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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