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里身上的金光愈发耀眼,而线段魔法阵的光芒却是逐渐黯淡下来,上面的火团停止膨胀,甚至出现渐渐缩小的迹象。
钢刃羽鸦退缩了,厄里赌对了。
他没有在战斗时和魔物说话的习惯,而刚才一反常态地不停出言嘲讽这头魔物。
为的就是确认这头会魔法的高智力魔物是否能听懂人言,以此倒推出它的智力程度。
即使厄里看不出这魔物的神态变化,但从身上感觉到的鸟爪力度变化就能确定它听懂了,而且它清楚地知道这是人类的挑衅。
聪明反被聪明误。
厄里确认钢刃羽鸦听得懂人言的那一刻起,就不停说话干扰它的判断,让它对于这个魔法阵能否拉着眼前这个人类一起死产生怀疑。
怀疑一旦产生,它就会动摇,它太聪明了,聪明到会想太多,会计算得失,会怕死……
它就算不怕死,可它认为这个爆炸魔法不是一定能杀掉眼前的人类时,它就不想死了。
它会因为不想死而做出其他选择,哪怕那不是当下最佳的选择,哪怕只是让自己在必死的局面多活一会,它也会选。
哪怕,其实厄里的圣光铠甲在下一刻就要因为要节省魔力而自行分解了。
厄里要留出一点魔力来摆脱他的鸟爪压制。
如果这头守门魔物没有那么高的智慧成都,没有那么聪明,恐怕他早就死了,何等讽刺。
“再见了,去死吧,笨鸟。”
看到这个可憎人类身上的金光终于散去,钢刃羽鸦瞪大了眼睛,它下意识将踩住厄里的鸟爪握紧。
可是鸟爪无论如何用力都无法合拢来捏死脚下这个人类,甚至就算不停加大脚下的力气,踩碎他的画面也没有发生。
厄里在有空余魔力的一瞬间,就让洛莉的幻觉用[地动]把身下的地砖下沉。
再把身旁的数块地砖抬起,卡在鸟爪的关节处,阻碍了鸟爪活动的同时发挥着支撑作用。
即使捏碎这些地砖对身形庞大的钢刃羽鸦来说本是十分轻松的一件事,但是现在关节处被硬物顶住就没有了足够的发力距离,它有再大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厄里现在就可以从这被撑起的小小空间中逃出鸟爪的压制,但是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因为钢刃羽鸦还在因为发现自己被骗了而疑惑愤怒的这一刻。
一根硕大的冰刺在它的翅膀上扎出一个大洞,再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刺入了它的脖子中。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翅膀上的大洞刚好破坏了线段魔法阵的一部分,魔法阵一变发动的魔法也随即被改变了,让原本的火焰团瞬间转化为一团水球。
厄里目睹了这一系列变化,都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这水球当头淋下,成了落汤鸡。
钢刃羽鸦被这一下重创后终于支撑不住了,高大的躯体朝着厄里这边倒下。
厄里几乎是拖着受伤的身体,连滚带爬地一个飞扑才堪堪躲开。
他翻过身来躺在地上,一只手臂盖着双眼喘着粗气,一副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的样子。
等到右眼中[鹰眼]的光芒消退后,他才挪开手从地上爬起来,心中庆幸着刚刚没有早早地就解除掉这魔法,才让他能观察到不得了的情报。
“哈……哈……我做到了……诺文……你没事吧。”
洛琳也来到了倒下的钢刃羽鸦身边,她两只手扶着魔法杖撑在地上勉强站立着,嘴唇发白脸上满是汗珠,看上去十分虚弱。
“托你的福,洛琳小姐,我得救了。”
看到诺文没什么大碍,洛琳长舒一口气,居然就这样身体往前一倾趴到了地上,只见她趴在那里两只手臂抬起小脸语气带些哭腔地说。
“诺文……呜呜……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我用了我这辈子最快的咏唱速度来救你了,还好赶上了……我现在……身体都使不上力气了。”
厄里也好不到哪去,他本来只是打算躲在后面当支援角色的。
结果还是要进行这样以命搏命的近身战,体力和魔力消耗早就超过了一开始的计划。
好在一顿折腾后,守门魔物也是顺利被讨伐了。
厄里坐在洛琳旁边休息争分夺秒地恢复体力,同时手里已经悄然握着一颗魔力水晶汲取着其中魔力。
因为守门魔物的倒下并不意味着战斗就彻底结束了。
“哟,诺文,你运气真好呢,这都没有死啊。”
安迪阴沉的声音从厄里身后传来,他从暗影中现出身来,一下就来到了身边。
厄里不用回头都知道他手里握着匕首正对着自己,只不过未免也太心急了点,从这迷宫深处回去地面可还有一段路程呢,这么快就要对牧师出手吗?
厄里让幻觉们继续准备着魔法,就算魔力所剩无几了,他也要想办法活下来才行。
“是啊,我运气好,这头魔物从我头上落下时刚好没有踩中我……不然……”
厄里警惕地回头,结果看到的并不是冷冰冰的匕首,而是安迪伸过来的手。
“安迪先生,你这是……”
厄里看着他的手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手上难道涂了无色无味的毒素吗。
“那个,刚刚……谢……谢谢你了。”
安迪道谢着,另一只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尴尬地四处看。
原来是因为厄里救了他一命,这件事厄里本就不放在心里,因为只要他对讨伐掉守门魔物还有用,厄里就会救他。
厄里握住他的手,在他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挤出一个虚假的笑容。
“没事的,安迪先生,在后方保护你们的是我应该做的。”
听到诺文这么说,安迪也不好意思地陪笑着。
“诺文!你没事吧?!”
队长阿萨特急切地跑过来询问,他穿着厚重的盔甲,跑起来时咣铛咣铛响。
“我没什么大碍,就是魔力用光了有点累了。”
厄里在故意说出自己的魔力用光后,盯着阿萨特的眼睛看。
“没事就好,看到那头魔物突然出现在你和洛琳的头顶把我都被吓到了,洛琳也没事吧?”
洛琳趴在地上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也没事,就是有点虚脱了,身体动不了了。”
看着围过来关心的队友们,厄里感觉很不习惯,甚至打心底里出现了不适感。
他看了看周围的幻觉们,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也都是警惕的表情。
“身体动不了了?那就对了。”
“唉?!队长……什么意思?”
洛琳艰难抬起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阿萨特,厄里则是慢慢挪着脚步挡到了洛琳前面,终于还是要撕破脸皮吗。
阿萨特哈哈大笑着说,“你刚刚为了救诺文一下子咏唱了好几个魔法,透支了魔力,身体当然动不了了。”
“这样啊,那洛琳小姐,回去的路我来背着你走吧。”
“这……这不好吧……”
洛琳小脸微红,嘴上说着拒绝,心里却又有些期待。
“没关系的,因为你救了我呢。”
厄里蹲下身准备将洛琳扶起来,只看到洛琳突然看着他身后瞳孔微缩,她大声喊道。
“诺文!!!小心!!!”
厄里迅速转身,就看到一把长剑闪着寒光直攻过来,而且角度极其刁钻,一旦他闪开洛琳就会被斩中,没有任何躲避的选择。
一道血液喷溅而出,诺文被割开了喉咙,他双手捂住喉咙想要阻止血液流出,但无济于事。
很快,他就捂着喉咙倒在洛琳身边,一脸痛苦地看着握着长剑的阿萨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憎恨。
很快,他就倒在洛琳眼前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鲜血染红了他的胸口,也流到地上染红了地砖流入缝隙之中。
“诺文——!诺文!诺文……你不要死……诺文……诺……呜……”
洛琳使出全力朝诺文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她想要咏唱治疗魔法救他。
但是身体早已不听使唤,拼尽全力却连爬过去都做不到,指尖只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诺文了。
可她连喉咙都动不了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来,更别说咏唱了。
这一次,洛琳救不了他了。
“呼,虽然他说已经没有魔力了,但以防万一,还是把他喉咙割开让他没办法咏唱才能放心。”
阿萨特长出一口气,甩了甩剑上的鲜血后收入鞘中。
“嘿嘿,那按照说好的那样,这女的就留给我了。”
安迪脸上挂着猥琐的笑容来到了洛琳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脸蛋看,舔着舌头,眼中充满了欲望和邪念。
“随便你,我会当成失踪人员报上去。”
阿萨特头也不回地走了,同一时间,其他人那里也传来了声声惨叫,其他小队的内斗也开始了。
毕竟人越少,每个人分得的赏金才会越多,这个规则本就是为了让冒险者们内斗而设立的,只有强大到能活到最后的才是帝国真正需要的人。
洛琳看着诺文一点一点地失去生命,她此刻心如刀绞。
她恶狠狠地瞪着安迪,她的眼睛红的仿佛要流出血泪,身体却动不了,也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看着我嘛,没看到我都不忍心动手吗,我也和队长说过要不要留他一命,毕竟他救过我呢,可惜啊,他是圣阳教会的人是一定会告密的,队长要杀了他才安心。”
“所以我说啊,圣阳教会的人都是死脑筋,我们每次组队都要找机会除掉,要是他们能想清楚加入我们,估计也不会死呢,对吧?嘿嘿嘿……”
安迪蹲下来,用手提起洛琳的脸蛋,坏笑着独自说着话,也没期待她的回应。
毕竟是他在给洛琳的食物里下的毒,那是一种越是使用魔力,身体就越会被麻痹的特殊毒药,用来对付她这种魔法师刚刚好。
“嘿嘿嘿……出去之后,要怎么玩你才好呢。”
“呜!额……”
一把闪着寒芒的剑刃,突然从背后穿透了安迪的胸膛,被重创的他口中不停吐出鲜血。
安迪艰难地回头,看到是阿萨特从背后偷袭了他,他咬紧牙关,身体边缘不断虚化,他想要融入黑暗中逃跑。
阿萨特一言不发,将长剑一扭搅动着里面的器官,剧烈的疼痛让安迪惨叫出声,虚化过程也被中断。
“为什么……”
阿萨特并没有回答,而是在确认安迪已经必死无疑后,才抽出长剑,把他随意推倒在地,踢了几脚确认。
“喂,阿萨特,你那边好了吗?”
说话的人是第一小队的队长,也是这次讨伐任务的总指挥,他和阿萨特是老战友了,这样的战后清扫他们做过很多次。
“嗯,都解决了。”
“哈哈哈,这样一来,我们人数终于是达到要求了。”
他们和另外两个人在厮杀中活到了最后,其它两人一个魔法师和剑王教会的修女。
这些能活下来的人可都不是好惹的,所以才会选择来背刺完全没有警惕的安迪。
虽然和这两人不熟,但当这四个浑身是血的人对视一眼后就都默契地收回了武器,各自去搜刮尸体了。
毕竟四人小队是在这危险的迷宫深处中,让他们能大概率活着出去的最少人数。
“哦,差点忘了你。”
阿萨特拿走了安迪身上值钱的东西后,才看到洛琳一直瞪着他看,至于诺文,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圣阳教会的人身上不会有值钱的东西,最值钱还是那本恩典书,但是那种沾着血的恩典书要是拿出去卖,会引来圣阳教会的报复。
“别恨我,帝国就是这样,我不过是顺应了上面人的想法。”
阿萨特面无表情,他语气平淡地说着,像是刚刚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双手握住长剑抬起悬到洛琳头上,准备解决掉她。
“安心上路吧。”
看到长剑落下,洛琳被吓得闭上了眼睛,可是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难道这就是死后的感觉吗。
“咕呜……”
一把散发微弱光芒的银色小飞剑挡住了剑尖的下落,可在那之前,洛琳都没有听到任何咏唱的声音。
她瞪大了眼睛,这把银色飞剑上散发的气息是那么熟悉,再加上没有咏唱的过程,让她不由得想到了在王都遇到的那个青年。
他也在这里吗,怎么可能……是他救了我?
阿萨特马上抽回长剑迅速后撤,比起洛琳的惊讶他更多的是惊恐,因为他也没有听到咏唱的声音。
他又看了看远处的修女和魔法师,他们同样在搜刮着尸体,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
可眼前悬停的飞剑魔法可不是什么幻像,而是实打实地挡住了自己的长剑。
“是谁!?出来吧!你想要这个女的是吗?!我们可以先谈谈条件!”
考虑到对方很有可能是会无咏唱魔法的人,阿萨特主动出声示弱。
他说着话时四处观察着,注视着每一处可能藏着人的黑暗,但这时的他才注意到一件事。
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钢刃羽鸦不见了,连同着它身旁的诺文,两者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只在原地留下一大一小两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