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要被整个吞下时,一面幽蓝色的魔法阵凭空出现在他头顶上方的石砖上,随着一声刺耳爆响,一颗子弹拖着淡蓝色的曳光从中出现,画着一道微弯的弧线越过厄里的侧脸准确无误地击中影狼群王的眼睛。
莉莉……?魔法阵散发出的魔力气息他太过熟悉了,但妹妹的魔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
影狼群王吃痛缩回了嘴,抓住这突如其来的难得机会,他从背上取下长柄战锤,用尽全力一锤敲在身旁的那口大钟上。
震耳欲聋的钟声响彻在整个地下迷宫之中,影狼群王的听觉很灵敏,被这样的震一下耳朵再加上之前的伤,也立即痛苦地退了回去。
厄里自然也不好受,他的双耳耳膜被直接震破,一道鲜血从双耳中流出,洛莉则是带着耳塞未受影响,她只听到轻微的钟声以及脚下传来的强烈震感。
厄里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扔掉长柄战锤,从腰间拔出长剑,咬住左脚腕的狼头会用部分雾化来躲避攻击,他就毫不犹豫地从小腿切入砍掉了自己的左脚。
平整的切口马上被祝福的水团所包裹止血,这些水团同时也分出来一些钻入耳朵里修复着耳膜,那种感觉简直像是脑袋被史莱姆钻入了一般恶心,他甚至没有感觉有多疼,用着仅剩的单脚一跳来到了悬挂大钟的木梁之上。
缓过来的影狼群王再次张开大嘴扑咬过来,厄里一剑砍在了挂着大钟的铁链上,幸好已经过去了不知多少千年,这铁链早已生锈腐蚀,被他一下砍断,但长剑也到了极限应声断开两半。
那口大钟就这样直直砸在影狼群王的张开的嘴里,白花花的狼牙都被砸碎了几颗,听到它哀嚎一声再次变回了黑烟,而大钟则继续下落着,砸开了石砖地板从塔楼的内部掉落下去,沿途的黑烟和趴在内壁上的影狼都被压了下去。
厄里再单脚一跳,从之前打开的漏洞处来到了塔顶,他握着长枪撑着当做拐杖,一下一下撑到洛莉身边,轻轻摘下她的耳塞。
“嗯?厄里?怎么了吗?”
洛莉想睁开眼看看,但被厄里用手一下盖住双眼,他不希望自己的断腿会影响到她的心态,导致让准备好的魔法失控。
洛莉感觉到眼睛上温暖的手心,耳尖有些发红。
“没事,你别分心,魔法怎么样了?”
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厄里身上浓烈到反胃的血腥味还是让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担心起来。
“厄里……你还好吗?……魔法的话已经咏唱好了,不过……为了能达到你说的效果还需要再多吸收一些光。”
“那就好,我们快没时间了,我也只能最后再帮你拖延一会了。”
“嗯,我知道了……厄里,你可以扶住我吗?我果然还是有点害怕。”
“当然可以,你专心咏唱就好。”
厄里用手臂环住她的细腰扶好,让她稳稳地站在塔顶。
感觉到厄里在身旁,她安心了很多,开始大胆地抬起法杖将杖尖那团光高高举起,加快了吸收水晶辉光的速度。
“洛莉,你有没有魔法是可以在空中移动的,或者说可以让我们浮空起来的?”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魔法啦!就算有,我也用不出来……”
“什么?原来你也用不出来的魔法吗?”
“那当然啦!你把我当什么了?”
厄里沉默了一会后开口道。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魔法师了,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你是个什么都会的魔法师。”
听到这样的评价,洛莉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嘟囔着。
“我哪有那么厉害啦嘿嘿,我都还没从学院毕业呢,要是能让我再多学几年……顺利毕业的话,应该就可以学会能让我们浮空起来的魔法啦。”
“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我在一开始把剩下的魔法阵符纸都贴进去了。”
听到这句话,洛莉握着法杖的手都有些抖了,那口大钟可是掉到塔底去了,连忙追问道。
“你在上面篡改的魔法是……?”
“额……[火球]。”
“呼——那还好。”
洛莉如释重负,轻轻呼出一口气。
但厄里又继续补充道。
“不过那个大钟材质有些特殊,天然会聚集魔力,在你咏唱魔法时就一直在聚集着被你吸引过来的环境魔力,现在估计内部已经富集了相当程度的魔力了……”
“嘶——”
洛莉听完眼角不由得抽动起来。
可以燃烧魔力的[火球],充满高密度魔力的大钟,以及这些东西都挤在它内部狭小的空间里,洛莉当然知道这些条件组合在一起意味着会发生什么。
“还有多久起效!?”
“快了,等到下面影狼群再次聚集过来,就会扰动那里的魔力,到时候就会……”
“你个笨蛋!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啊!”
“我想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来为你拖延时间……而且,如果实在无路可逃,拖上它们一起被炸死也比被狼群一嘴一嘴撕碎死的痛快些吧,不是吗。”
洛莉气的甩开他的手,睁开眼睛看向厄里,一下就注意到了他满脸的血,顺着目光往下看就是他身上那几乎完全被染红的衣物,以及他有意侧过身想要藏起来的断腿。
看到那条断腿,洛莉的眼睛微微瞪大,随后又继续生气地瞪向厄里,对方则是尴尬地移开视线。
“你应付不来了为什么不喊我支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厄里收了收断腿,他知道这里是梦境,醒来后身体就会复原,所以对于失去一条腿并没有什么太多感受。
“我不想干扰你咏唱魔法,我的脚,不重要。”
但对于洛莉来说,这里就是现实,一个靠迷宫工作生活赚钱的人,失去一只腿意味着很多。
“魔法早就咏唱好了,后面集光的过程里,我完全可以咏唱别的魔法支援你的啊!”
厄里则是冷静的回话。
“但咏唱完魔法后你的魔力也所剩无几了吧,比起和我吵这个,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往哪逃。”
“我……哼……”
厄里说的对,洛莉的魔力其实早已见底了,如果刚才真的支援魔法的话,现在就开始出现轻度魔力枯竭征了。
那样的话,现在的情况只会更糟,带着一个拖油瓶从狼群中脱逃,那完全是不可能的。
“那……现在怎么办?”
洛莉的话语带着委屈的哭腔,还作为学生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绝望的情况,她想不出办法了。
厄里则是抬头看着已是离头顶不远的洞顶,上面布满了散发着辉光的魔力晶簇,这里是这处地下迷宫几乎最高的地方了,也是离洞顶几乎最近的地方。
“洛莉,这些光带有魔力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哦?”
洛莉抬起头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魔力晶簇,甚至纯度还不怎么样,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都不会考虑用它们集光。
“大概吧……”
未等她说完,厄里已然朝着上方伸出左手,魔力在他指尖汇聚成发着微光的根根丝线,这些丝线逆着光路向着魔力晶簇延伸着。
而那些辉光真的像是被感应着控制一般,其中的魔力被剥离出来,凭空开始产生一根根短小的丝线。
“这是?!”
洛莉睁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看到这一幕后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然而厄里很快就停了下来。
“不行,太远了,魔力丝线都没办法连起来,更别说接到魔力晶簇上拧成一股了。”
厄里收回了手,他看着自己指尖那渐渐消散的魔力丝线,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一股股丝线再次化为粒粒光点,随后消失无踪,正如同他一直以来的努力。
洛莉同样伸出纤细白暂的手臂,她努力踮起脚尖绷直着手指,想要努力拉进和魔力晶簇的距离,魔力丝线开始凝聚。
这一次,魔力丝线延伸地更高更远,洛莉对魔力的掌控远优于厄里,但即使是这样却还是差那么一点,她也因为开始出现魔力枯竭征的不适感而停下。
“抱歉,看来省下更多魔力是对的……”
“看来,确实是山穷水尽了,要是能把我的魔力给你就好了,魔力在我身上没什么用处呢。”
厄里的语气难掩失落,无法正常的用出魔法一直是他的心病,从前因为这个吃过不少苦头,想不到啊,到了现在还是一样。
“呜哇……你突然说些什么怪话啊——!”
洛莉的小脸瞬间涨红起来,语气明显慌乱起来。
“怎么了?”
“当然是……你说要分享魔力啊!那……那可是只有十分亲密的关系才能做的事啊!”
“还有这种说法吗?没听说过,不过,也就是说有这种魔法咯?”
“当然有啦,就是[传魔],这个我也会……不过嘛……”
“不过因为我的体质也用不出来……对吧?”
到头来还是行不通啊……
“洛莉,要不我们现在就互相捅刀子?这死法总比被狼群撕碎了舒服点。”
厄里苦笑着打趣道此时的他也有些手足无措了。
“才不要!那样的死法超痛的吧?!”
洛莉则是当真了一般死命摇头。
随着脚下的爆炸声传来,那口大钟在塔楼的地基上爆炸了,受此影响整座塔都在剧烈摇晃着,他们两人也只好互相扶着站在塔顶稳固着身形。
事到如今,也只好试试了。
厄里蹲下身来,将手掌盖在脚下的塔尖石块上,他闭上眼睛仔细感觉着体内魔力的流动。
“厄里?你这是……?”
洛莉看着他蹲在自己身前,她能清楚感觉到他正在调动体内的魔力。
“你这是要?用魔法?!还是无咏唱?!!”
“成功了?!!”
厄里睁开眼睛,他重新站起身来,随即立刻抱住洛莉的细腰。
“抓紧了!”
“什么啊?你的魔法?用出来了?!”
未等厄里答复,他们脚下的石块便迅速地向上空延伸,在塔身倾斜即将倒塌的途中将他们往更高空移动。
“这?!这是[地动]吗?!你用出来的?!还是无咏唱!!?”
洛莉一脸惊愕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她惊讶到甚至忘了自己恐高,忘了用力抱住厄里,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不是我用出来的,我只是篡改了存在那里的一个魔法阵。”
“唉?魔法阵?我什么时候在那里留下过魔法阵?”
“不,不是你留下的,我也不清楚是谁留下的,我也刚刚才知道那里还有一个魔法阵,正好派上用场了。”
厄里所说的当然是那个带有莉莉魔力气息的淡蓝色魔法阵,他并没有把话说完,隐瞒了莉莉的事情。
“好了,别问了,现在我们两个最好该学学怎么飞翔了,这次真的要抓紧了!”
当塔楼的倾斜已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地动]再如何伸长也无法带他们来到更高的地方,厄里紧紧搂住洛莉,纵身一跃。
“我们可是人类啊——怎么可能飞的起来啊——”
恐高的洛莉被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也同样死死抱住厄里,顾不上嫌弃地把脸埋进他满是血污的衣服里。
她尽量无视着耳边呼啸的风声,心里想着这次是死定了。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可还是觉得这么年轻就死了很不甘心,但是能和他死在一起……死亡却又好像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现在!应该!够得着!了吧!”
厄里朝着头顶的洞壁伸出空余的那只手,数不清的魔力丝线开始被他汇聚出来,它们延着光路不断延伸。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
但从他指尖中伸出的魔力丝线距离那块魔力晶簇还差着一只手的距离,可是他们已经在下落了,他们已经在下降了。
那一只手的距离,无论厄里怎么努力也弥补不了。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透过指缝看去,似乎近在掌心的魔力晶簇已然开始变小了……
“我来帮你……”
厄里感觉到自己伸出的手被谁握住了,温暖且柔软,传来的力度却又十分坚定。
洛莉鼓起勇气克服了恐高,重新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厄里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她一直都在看着,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传魔]!”
魔力,温暖且带有洛莉独特气息的魔力顺着手臂传导了过来,这是她的[传魔]……
洛莉的魔力补上了那段短短的距离,随着魔力丝线连接在魔力晶簇上,它们迅速相互缠绕在一起增加强度。
厄里将手臂奋力一拉,成束的魔力丝线带着两人再次向着洞顶飞去,但这毕竟是魔力丝线,仅仅只是这样,丝线便开始断裂崩解开来。
但这样就已经足够了,距离已经够近了,厄里再次将长枪投掷出去,长枪极速飞出,枪尖准确无误地扎入了洞顶的岩石之中。
随着缠在手臂上的绳子一收紧,他们两人就这样挂在了半空中。
“成功了……”
“成功啦!!!呜呜呜……”
虽然不至于落得摔成肉泥的下场,但这样挂着也不是长久之计。
甚至因为两个人的重量,缠在厄里手臂上的绳子有些松动滑脱,他只好提醒一声洛莉后,用两只手抓住绳子。
“洛莉,这次你可真要抓紧了,我没有多余的力气抱住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看来我们作为人类还是飞不起来,试过了也还是不行啊。”
洛莉说完就抱着厄里的腰不停笑着,这种从近在咫尺的死亡中得救的庆幸,实在是太过浓烈了。
可是好景不长,未等他们再多喘几口气,厄里的[鹰眼]就看到地面的狼群们正重新聚集着,似乎已经开始重新集结新的攻势了。
即便大钟的爆炸和塔楼的倒塌应该带走了它们不少的族群,可即便塔楼已经轰然倒塌不复存在,它们也依然没有放弃。
由黑烟组成的黑色高塔正在形成,影狼们正在用自己的骨肉建起新的塔楼,速度很快,它们的仇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已经可以了吧?”
“嗯。”
洛莉晃着手中的法杖,那顶端的小光球已经不再膨胀,也不再吸收光线,它静静旋转着,不时溢出七彩的光。
“那等它们都聚在一起就……”
洛莉接话道。
“一网打尽……”
“……真是不可思议啊,这一步反而成了最简单的一步,现在只要一个念头,就能讨伐掉守门魔物了。”
她说着就将法杖朝下,对准了那座正从烟气中不断拔起的黑色高塔。
虽说洛莉的幻觉是厄里平时最常用的魔法师幻觉,但是她会的很多魔法他都并不清楚,就比如她现在这个正用着的魔法。
而厄里了解幻觉们所能使用的魔法的方式就是去找玲姐和老布头借到所有的魔法目录书籍,然后一个一个拜托幻觉们使用。
能用出来的魔法就记下来,用不出来的就是幻觉们也没有掌握的,这些书籍所记录的都是很基础的魔法,至于那些书上都没有记录的魔法,自然也就无从谈及了。
而从王都魔法学院来的洛莉,就会着不少这类魔法,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这里只是靠近帝国边境的偏远海边小镇,如果不是有迷宫存在,这座小镇上估计一本魔法书都不会有,和监法者机构管制魔法一样,帝国对于这类魔法书籍的管控是十分严格的。
“简单吗?那你有没有帮我想想一会该怎么下去的办法?”
“我魔力都已经用完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厄里打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实在不行就和影狼群王同归于尽的想法在行动,不过这想法很自私并没有考虑过洛莉的感受,当然,他也不会考虑幻觉的感受……
眼看着黑色高塔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地面上已是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广场上,也已经看不到游离在族群外的黑烟,看来它们的数量确实不多了。
黑色高塔越是往上就越是收窄,所有的影狼都聚集在一起,拼了命地往他们这边汇聚着……时候到了。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准备好了吗?”
“嗯……说好的哦,如果我还是害怕的闭上眼了,那么就交给你来瞄准吧。”
厄里不做回答,也不需要了,他将绳子用力一扯,长枪从岩石中脱落,再次回到他的手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人的下落。
正如他所预想的那样,洛莉一感觉到失重感便马上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他快速收好长枪后,和她一起握住了魔法杖的杖身,上面木质的纹理和质感让他无比怀恋和熟悉。
这根法杖是洛莉的遗物,陪他在地下迷宫中经历了不知多少场战斗,可是,什么时候遗失掉了呢,早已经想不起来了……
“洛莉,准备……三……二……”
“嗯……”
两人头朝下,向着那座黑色高塔极速降落,法杖被他们举在前面,那光球上出现的裂纹也越来越多。
当他们降落到离高塔只剩十几米,甚至能看清组成高塔的影狼们的各种身体构造时,魔法发动了。
“一!”
“[光解]!发射!”
法杖顶端的光球彻底破裂开来,随之而来的时一根极其纤细的光线在眨眼间朝下贯通了整座黑色高塔打在地面上。
这根光线尽管很细但在昏暗的地下迷宫中极其显眼,其他区域的人只要抬头看都能看到这一幕。
这纤细的光之线似乎并无法对影狼群王造成任何伤害,可为什么洛莉会认为它是最适合歼灭大量敌人的魔法呢,厄里这样想着,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甚至动摇了他对于魔法威力的认知。
光之线接触到黑色高塔的部分随即破裂开来被分解成一颗颗黑色烟气颗粒,黑色烟气颗粒存在了一瞬便被化成了淡蓝色的魔力光点。
那些淡蓝色的魔力光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四散开来回归环境魔力中,而是被无形之力拉扯着一般被光之线所捕获吸收。
每吸收一点魔力,光之线便粗了一点,仅仅只是厄里眨眼间的时间,光之线就变成了光之柱,而且还在继续以极其快的速度继续变得愈发宽大,一点一点蚕食着影狼群王化成的黑色高塔,以他们的身体作为养料供养自身。
其威力之大,其反作用力甚至让他们两人悬浮在了空中,两人一起握住的魔法杖也在剧烈震颤着。
这时厄里才明白为何帝国和王室会对魔法的管控极其严格甚至到了过枉的地步,洛莉现在还不过是一个学生就能用出这种魔法。
假如她想要暗杀王都里的王室或者贵族,完全可以去王都附近的高山上咏唱魔法,在这样极其远的距离下用这样的魔法进行打击
王室贵族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会被瞬间分解为魔力光点,她自己甚至还能全身而退。
如果不对其进行严格的管制,王室们晚上还睡得着觉吗?
也难怪监法者机构会对使用魔法的探查到了如此敏感和详细的程度,只是小小的飞剑魔法都能察觉到……恐怕王都附近的高山上都在他们的探查范围内。
眨眼间的功夫,光之柱膨胀到了最大程度吞没了整个黑色高塔,其光亮程度照亮了整个地下迷宫,让这里亮如白昼。
随着黑色高塔的消失,光之柱便失去了魔力供给开始萎缩,很快便消失了,他们两人也再一次开始了下落。
“哇啊啊啊啊——怎么又在往下掉了,我们这下真的死定了啊——”
洛莉缩在厄里的怀里大喊着,晶莹的泪滴在她紧闭的眼角溢出随后被风吹掉。
厄里则是走神一般感受着这一击魔法的威力,体会着其中蕴含的毁灭一切的力量,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同样的下落……妹妹……莉莉……是啊,在进入梦境前的那一刻的记忆,也是这样抱着莉莉下落着,自己是用什么办法活下来的呢……
“厄里!我们好像快到地面了,怎么办怎么办——虽然和你一起死还挺不错的,但我果然还是不想死……总之……快想想办法啊!不要不说话啊!”
洛莉勉强睁开一只眼,结果看到的却是迫近而来的坚硬地面,只好哀嚎着叫着厄里。
“[暴风],三次同时发动。”
当两人快要摔在地上变成肉饼时,厄里忽然开口释放魔法。
两人的身下忽然涌现出一团风球,风球炸裂开来,一股巨大的狂风从他们的下方吹来,竟是强行托着他们减速下落。
等到他们接近地面时已是完全降速了,随着轻轻一摔,就这样安全降落到了地面上。
“唉,魔法?没有咏唱过程……还是多个魔法同时释放?厄里……你……”
感觉到已经回到地面后,洛莉马上从厄里怀里挣脱起身,随后像是在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这处梦境不对劲的地方。”
“厄里……”
厄里缓缓挺起上身坐在那里,右手扶着额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那上面所开始若隐若现显露出来极尽复杂的淡紫色魔法阵——诅咒。
看来莉莉的魂火并没有烧掉左手上面的诅咒,这意味着这个魔法阵依旧可以作为媒介持续影响着厄里,即便是在梦里……
它影响着厄里的记忆,随即间接影响着这处梦境,恐怕就是这个诅咒的主人不想让自己醒过来。
他在讨伐影狼群王的这个时期,其实早就有了很多魔法师的幻觉,用出魔法对他来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不对……芙莎,那段记忆……还在更早之前,早在那会自己就已经演示过魔法给她看了,在那时候自己就已经能用魔法了。
他在这处梦境的认知被修改了,他一直以为这时的自己还唤不出魔法师的幻觉,用不出魔法,这样的认知居然真的影响到了自己。
魔法这种东西还真是唯心……
刚才在下落途中,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认知不对劲时,就很自然唤出了魔法师幻觉们,提前开始了咏唱魔法。
厄里看着自己的左手,意识到自己想当然的以为这个诅咒的效果就是不让伤口愈合而已,是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它的构造如此复杂当然也能掩盖其他效果的魔力线构造。
看来,去王都找人帮忙拔除诅咒的日常要快点提上来了。
“啊,抱歉,一直以来说自己用不出魔法是骗你的。”
厄里回过神来编着谎话解释道,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看着洛莉的那看自己如同看怪物般的眼神时,内心也没有任何了,从当上收尸者那一刻起他就见过太多这种眼神了。
“骗我的……?”
“嗯,骗你的……好了,现在影狼群王已经讨伐掉了,你也活下来了,但我还没有醒过来,说明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们就这样分开吧。”
厄里说着就这样拖着断腿撑着长枪一瘸一拐地离开,还背对着洛莉挥了挥手。
“等等!你真的是收尸者?那样的魔法使用方式……等等啦!先别走啦,为什么又突然离开了……”
厄里停下脚步,但并不是因为洛莉的呼唤,而是因为他还想起来一件事,如果真的是按照他的记忆来搭建的梦境的话,还会有一件事会发生。
他转过身撑着长枪向着洛莉这边快速接近。
“你终于回心转意啦?!终于意识到能和我这样的美少女魔法师搭档是一件……”
洛莉以为他失去一条腿后还是会需要自己的帮助,就仰着头叉着腰迎接着他。
而厄里却越过她的身侧,用身上仅有的长枪挡在身前。
一颗巨大的狼头洛莉的影子里出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她,但是厄里早早就挡在了这里,攻击目标也变成了他。
砰!
金属枪杆被狼口的咬合力硬生压断,那一嘴锋利钢齿就这样直接咬在厄里毫无防护的腰上,祝福魔法也早已经失效。
“厄里!!!”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洛莉像是疯了一样拿着贵重的魔法杖不停敲着那颗突然从影子里出现的巨大狼头。
厄里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站在那里,仍由狼头不停加大咬合的力度,他的嘴角甚至出现了一丝笑容。
“不用浪费力气了洛莉……咳咳……影狼群王已经死了……它咬完这一下就会因为消耗掉全部的生命力而消散。”
“所以……这就是我说的,希望你再给我一次的机会……”
随着话音刚落,那颗狼头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消散了,厄里随即倒在地上,他的腰几乎要被硬生生咬断开来,肠子流出来洒落在地上,只剩下中间那根脊柱还连着。
看到这样的伤势,洛莉被惊得捂住嘴脸色惨白,双手不住地颤抖。
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开始咏唱治愈魔法,尽管已经没有足够的魔力来支持她的咏唱了,但她还是不停地咏唱,榨干着身体里的每一滴魔力。
终于……终于,弥补遗憾了,即使是梦里,即使是假的,都是虚伪的。
没能救下洛莉的心魔,在梦境里得到了补偿,厄里躺在地上大笑了起来,每笑一下都会有大量鲜血从断面伤口中溢出来。
“你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也要救我啊!?你不是嫌弃我吗……别笑了!血止不住了……喂!厄里!……[治疗]……[治疗]……[治疗]……该死的……魔法……快用出来啊,快点啊!”
洛莉将双手用力按在他腰上的伤口,想要把流出的肠子塞回去,想要把血止住,想要他可以活下来……
厄里看着洛莉焦急和关切的眼神,再一次确定了她就是幻觉,她根本不是她,因为洛莉临死前的眼神分明是责备和仇恨,是“你为什么不救我……”啊。
当时发生的事情和现在一样,在讨伐掉影狼群王后,它残余的狼头突然从洛莉的影子里出现,只不过它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厄里。
但他并没有选择挡下攻击,因为当时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下,幻觉们也都纷纷展现出被咬中的样子,就和现在的他一样被咬中,狼头袭来的速度极快也已经躲不开了,于是……
厄里选择的是绕到了洛莉的身后……
让洛莉被影狼群王一下咬掉了上半身,她死于狼口前的那一刻,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的表情,都深深刻印在厄里脑海里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虽然很不好受,可他还不能死,也不敢死,他还有妹妹要照顾,他如果就这样死了,他的妹妹莉莉将会过上万劫不复的生活。
可洛莉她不也同样有妹妹,有家人吗……可他就是这般虚伪和双标的普通人……
所以他选择了背叛,这一选择也将成为他一直萦绕在心中的病,当见到洛琳确认她的身份时才会想着必须补偿她。
厄里抱着从消散的狼头中掉落出来的只剩上半身的洛莉,看着她在生命尽头愣愣望着自己时那眼中的无边憎恨,还有那强烈的求生欲和不甘心,她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直到死去都没有放开……
幸运的是,也许是因为遗体不完整,也许是[灵魂拆析]的不全,也许是梦境里的洛莉其实是他理想中的那个不会憎恨他,会选择原谅他的洛莉。
梦境的她并不记得背叛的事情,也没有恨自己,甚至还一直帮着自己,就像一直以来,洛莉的幻觉一样……
太好了……厄里这样想着躺在地上大笑着,他只是一个虚伪的普通人,会有普通人的卑劣,也会有普通人的良心不安。
甚至这所谓的补偿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都是虚假的梦境,但即使是这样虚伪的原谅和弥补,也足够让他好受很多了。
正如他就是一个虚伪的家伙。
哥哥……哥哥……哥哥……
耳边洛莉的声音越来越小,而脑中莉莉的呼唤却是开始清晰起来,他明白自己马上就要醒来了,可接下来又该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呢……
他躺在地上侧过头去不再看情绪崩溃的洛莉的脸,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休息。
可模模糊糊的视野里能看到广场上站着一位身形矮小的少女,她正看着自己面露微笑,即使看不清楚,厄里也能认出她是谁。
那是他的一个老朋友,一个熟人,一个救过他很多次的人,却也是那个一直在暗地里针对着他的人。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