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御书房内,女帝目光一凌,身形瞬间消失。
皇城中的某处客栈中,一名白衣金袍的男子皱起眉,“暮雪?她已经开始行动了?为何没有派人来知会于我?”
“世子,依贫僧看,与魔为舞,更胜与虎谋皮。”桌旁坐着位和尚趁着斟茶的空隙潦草地说道。
裴冲面色阴郁,不过联想到暮雪那娇媚的脸蛋儿,摆了摆手,“罢了,是时候出面了。劳烦大师去联络一下魏显和张遂昌。魔门这边我会亲自去要一个解释。”
和尚顿了顿,询问,“那宗室那边?”
裴冲面色一沉,“几个半截入土的老东西,估计被裴胧月恐吓的吓破了胆,已经缩进太庙不肯出来了。”
裴冲狰狞道,“待我夺回皇位,定要借魔门之手将那群尸位素餐的老东西赶出皇城。”
言罢,裴冲拂袖离去,唯余那和尚还稳坐桌前,斟茶自饮。
一道虚幻的身影从和尚身后显化。
“惠明师兄…回头是岸啊,就此停手还来得及。”来人语气沉重,似有不忍。
慧明和尚摇摇头,道,“此间因果,贫僧一力承担,惠安师弟,你有你的道要走。佛宗之兴衰,将来还要系于师弟之手。”
“师兄……”惠安还想再说些什么。
惠明依旧摇头,“去罢,今后,佛宗弟子便只余师弟一人耳。”
惠安叹息一声,身形再次消失。
惠安走后惠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喃喃自语,“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若心清净,所在之处,皆为净土……”
……
皇都之外,聂尹升已然带着紫龙卫合拢,驻守城门之上,与暮雪遥遥对峙。
暮雪的身后,阵纹闪烁间,数百着黑袍的魔门教众伫立半空,这意味着他们修为最低的都有金丹。
聂尹升眼神微冷,这些魔门靠吞食血丹来增进修为,能够培养出如此多的孽障,已是不知多少大雍百姓遭到毒手。
“陛下来了。”城门内有围观的民众呼喊。
女帝一步踏过,瞬间来到了聂尹升等人面前。
“陛下。”众将士齐声,声音直振云霄。
女帝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地直面窃寒结界外的魔门教众。
暮雪望见女帝那副平淡的模样,内心的裂痕越来越大。她永远忘不了五年前那个火光滔天的夜。
“裴胧月!”暮雪嘶声喊道。
女帝皱眉,视线淡淡扫过她,随后转身继续对聂尹升道,“今日皇城恐乱,见机行事。”
遭到无视的暮雪双眼红芒愈发沉重,却还是阴恻恻道,“裴胧月,或许你不记得奴家,但奴家对你这张脸倒是印象深刻。”
女帝缓缓抬头,目光中不见丝毫异色,平静地犹如古井之水,“蛇虫鼠蚁之流。”
暮雪一怔,捂着嘴咯咯直笑,“好啊,好啊,真不愧是姐妹呢,连说话都一个德行。”
女帝眉头微皱,她知道这些黑袍中必有一人是玄音,可这黑袍特殊,沾有秽乱的特殊力量,以她如今化神的神识,都查探不清状况。
黑袍下,裴玄音怔怔地望着城门下的姐姐,她的哭泣声无法穿透黑袍的隔绝,她想说不要管她,将这群肮脏的臭虫……连同自己也…一起碾碎吧……
绝望与急切交杂下,她那颗纯净的心缠绕上丝丝阴霾,遮掩了她眼底的光亮。
“看啊…多么可悲的世界……”
“你的姐姐,亲姐姐啊,宁可去保护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愿留下来保护你……”
“眼前这个疯女人给予你的痛苦……难道你都忘了吗……”
“而吾…伟大的邪神…能够赐予你无比强大的力量……”
“来吧……来与吾融为一体……哈哈哈哈……”
癫狂、污秽、不可名状的声音回响在脑海,玄音痛苦地嘶吼着,身上绑着的荆棘似乎也化作活物般,扭曲着缠绕,越来越紧……
暮雪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帝,想从她古井无波的表情中寻找到破绽。
可惜她低估了女帝对于情绪的掌控力,那平淡的表情始终不曾有一丝裂痕。
暮雪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正欲掀起黑袍之时。
皇城中又掀起一阵喧闹,“裴胧月,你鸠占鹊巢多时,也是时候将皇位交出来了吧。”
车驾之上,白衣玉带的裴冲高声道,俊秀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怎么协调的阴毒。
“这是……”
“想起来了……这是靖安王世子裴冲!”
“还有神武将军魏显和右相张遂昌!”
民众议论纷纷,猜测着即将有可能发生的事。
“难不成…又要上演帝位之争?”
“那还在这围着作甚?赶快收拾行囊带上妻儿逃难去罢!五年前我叔父就是因为……”
“那些修士大人哪里会顾及我等死活,赶快走吧!”
……
裴胧月回头,望着来人。
而天空之上,暮雪也顿住了手,望着裴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欲望,一股恶心再次涌上心头。
但来了也好,也许不需要自己动手,裴胧月就会宰了这蠢货。
身旁一位魔门弟子低声询问,“大人,还不到他出面的时候,他现在跳出来会不会太早了些。”
暮雪冷哼一声,道,“无需理会那废物,等他们动起手来,将城内生祠内圈养的魂奴全部放出,今日必须拿下大雍皇城。”
“是,左使大人。”
裴冲拍了拍手,民众之中,几道身影褪去斗笠,站到他身后。
那林峰赫然在列,只是面色苍白,在望见聂尹升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仇恨与忌惮。
聂尹升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底有些顾虑,自皇都动荡结束后,张淮与赵之和已奉命携青龙卫与黄龙卫前去各个城池驰援。如今只有紫龙卫在的皇都实则是最为薄弱的时候。
不过…聂尹升抬眸望了望负手而立的女帝,心下稍安。既然裴冲敢出现在这里,那宗室那些老顽固定然没有告诉他女帝已然化神。
裴冲笑了笑,“说起来,本世子还应该唤你一声表姐呢。”
女帝摇头道,“你还不配。”
裴冲一怔,怒于形色,“你!你很好裴胧月,本世子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女帝踱步,缓缓落下城头,道,“你与魔门为舞,祸乱大雍,既然出面了,那便留下头颅,以祭我大雍百姓在天之灵吧。”
裴冲狞笑,“与魔为伍?哦?哈哈哈哈哈……与魔为伍的,难道不是你裴胧月吗?”
他从马车上站起身,朗声道,“裴胧月勾结魔门,已经德不配位。今日本世子定要拨乱反正,还我大雍乾坤朗朗!”
女帝终于目光一冷,“那日为魔门引路的人,是你?”
裴冲摇摇头,“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但玄音公主修行魔功,少不得你这位女帝大人的庇护吧。”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民众们人心惶惶。
“到底谁说的是真?”
“看靖安王世子言之凿凿,不像有假啊……”
黑袍之下,裴玄音的小脸上泪水与血迹掺杂在一起,落入口中,引起一阵辛辣的干呕。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玄音焦急地解释,可声音无法穿透黑袍。
“看吧……看看这些愚昧的凡人……”
“把你那颗纯洁无瑕的心奉献与吾,吾定帮你将那些污蔑于你的愚昧者撕碎……”
“来吧……你我本就是一体……”
玄音的脑海中,一道身着血衣的身影渐渐衍化出来,那道浑浊不清的声音也逐渐同化成与玄音一样。
“来吧…来吧…与吾一起,杀出去,将这些肮脏的东西当做血食,那将是何等的美味啊……”
诱惑的声音中,玄音的眼睛渐渐失去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