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柠倒下去的瞬间,玻璃桉就反应过来了,双手接住她,一只脚后撤卸力,望柠就这么直直栽倒了她怀里,鼻尖陷入柔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呼吸像是浸入了薄荷水里,冰冰凉凉的带着浅淡的香气,让人紧绷的神经都舒缓了下来。
“没事吧。”玻璃桉低头看了看白发少女,微微垂眸,语速是一贯的平缓,怀里的人似乎还没有从这个突发事件里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挣扎着,玻璃桉顺手松开了怀抱。
“呼——”望柠站好后,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绊倒她的罪魁祸首——一个躺在地上的饮料瓶。
气愤瞬间涌入大脑,还没等她大肆谴责随地乱扔瓶子的人,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下意识看向门口
——是望衣。
她似乎来得很着急,连训练服都没脱,随意套上了蓝色校服外套,微卷的焦糖栗色长发被绑成了侧马尾,额头凌乱的碎发下看不清眼睛,唯有暴露出的橘色猫耳紧绷地向后平贴。
“衣衣你来啦!”望柠倒是很开心地走向她。
下一刻,望衣像是树獭一样抱住了她。
望柠看着突然扑上来抱住自己的望衣,愣了一下,抿了抿嘴,还是没忍心推开,最后抬起手熟练地摸摸妹妹毛绒绒的脑袋。
唉,让望衣戒掉对她的依赖感简直比戒色还难。
“姐姐姐姐姐姐——”望衣在她怀里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黏黏糊糊地叫着望柠,一声比一声甜,像是裹上糖浆的棉花糖,含着软绵和酥脆感,又抬起头热切地看着望柠。
“我今天拿下了实战考核第一!”她像是向主人炫耀猎物的小橘,亮晶晶的猫瞳看着她,满脸写着快夸夸我。
望柠当然毫不犹豫地夸夸夸:“衣衣好厉害!”
“在实战时飞过了一只超漂亮的蝴蝶,还会撒下水蓝色的磷粉,和姐姐的眼睛颜色好像,就抓了起来,下次带姐姐去宿舍看!”
“嗯嗯嗯。”
俩人你说一句我接一句,说到一半,望柠才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个人。
她松开了望衣,扭头找玻璃桉的身影,没注意到妹妹在一瞬间暗下的眸光。
望衣的手还拉着望柠的衣袖,站在她的身后,视线越过无知无觉的姐姐,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蓝发身影。
好碍眼。
玻璃桉自然没忽视这个带着恶意的眼神,却笑了起来,对望柠说:“望柠同学,这算不算我帮助了你一次?”
望柠眨了眨眼,肯定道:“算啊。”
但刚说出口的下一秒就后悔了。
玻璃桉:“作为回报那你就要答应我之前说的条件。”
望柠瞬间僵硬了,感受到望衣的眼神投在了她身上,问道:“姐姐,你答应了她什么?”
她额角的冷汗流下来了。
难道她要说你姐把自己卖了当别人抱枕吗?!
不不不,冷静,望柠,这句话少儿不宜——何况你什么时候答应她了——不管了,开动你的脑筋想想其他合适的理由啊!
她的大脑紧急高速旋转,试图应对现在的场面。
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应该是堵住玻璃桉的嘴。
雾蓝色头发的少女浑身懒散,身体向后,坐在桌子上——原本放上望柠的桌子,然后托住下巴,说道:“哦,还有你说要我查皇后的三——”
她没说完,因为望柠已经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玻璃桉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看着眼前放大的身影,望柠拼命地对她使眼色。
望柠:别说了别说了
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玻璃桉看懂了她的意思,眼睛弯弯,轻轻点了点头。
望柠脱力了一样松开手,想着现在总行了吧,一回头,身体却突然被拉扯,向后仰去。
“姐姐,你答应了她什么?”望衣再次重复,她的声音不安到近乎带着惶恐,把望柠拉到身边,紧紧贴着她的身体,脸颊肉都快被她挤扁了。
“姐姐,告诉我好不好?”她看着望柠的眼睛,固执地追问,“如果是她威胁你了,你告诉我。”
望柠:这要我怎么说出口啊!
“没有,她没有威胁我,我只是想回报她的帮助,就是我差点摔倒,幸好她拉住了我。”望柠无奈道。
她的内心无比沉重,为这次口嗨感到了深深后悔。
望柠,你且反省罢。
望衣不相信,偏头看向玻璃桉那张脸,心里倏忽闪过一丝极淡的杀意。
或许,姐姐说的话是对的——即便别人不同意,哪怕这个人是她——那也是对的。
姐姐是绝对正确的、没有错误的。
这是从小时候就被她知晓的第一个真理,也是她唯一肯定的真理。
曾经的她已经为质疑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甚至差点失去姐姐——这样的错误,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但让姐姐说出这种话,那就说明是对面那个人的错。
想好了逻辑链,望衣豁然开朗。
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微笑,对玻璃桉道:“谢谢你帮助了姐姐,你有什么需求我可以帮你。”
“不了,”玻璃桉淡淡回绝,“你姐姐已经答应我了,不用麻烦你了。”
望衣笑意盈盈:“没关系,毕竟这是我、的、姐、姐,怎样也不会麻烦的。”
蓦地,玻璃桉感觉到内心罕见地升起了一股烦躁,伴随着的,还有困惑。
她不明白望衣一直想要强调什么,又有什么可骄傲于妹妹这个身份。
……或许她现在还不知道,兄弟姐妹这样的血缘关系就是诅咒。
诞生于同一个母体,用血缘关系链接着陌生的胚胎,让它们在残酷的竞争里长大,被圈养成蛊,一边啃食着彼此的血肉一边恶狠狠地扼住对方的咽喉——为了筛选,为了家族血脉的纯粹,哪怕代价是让人狰狞一辈子的疼痛——但那不正是力量的象征么?
这才是正确的生存法则,恶心、扭曲,但正确的铁律。
就算她是这法则之下的异类,但也默认着。
生来便是如此认知的她对望柠和望衣的关系感到疑惑。
然后又看向望柠——姐姐的身份,应该是占据上位的角色,但她却丝毫没有显现出上位者的掌控感,甚至纵容妹妹“以下犯上”。
然后她突然想到,望柠很弱小。
玻璃桉像是想通了关键,恍然大悟,明白了望衣和望柠的行为。
她的脸上也重新挂上微笑,道:“我知道了,望柠同学,辛苦你了。”
望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