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望柠看着入眼的庞然大物，一时被惊得失语。
她终于知道了阴影的来源——一艘巨大的飞艇，正浮在她们上空。
直升机在它的对比下都成了一只小鸟。
玻璃桉看向窗外，没说话，眉头微皱，然后舒展变得平静，耳麦再次连接入了一道通讯，并且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机会。
【已接入通讯，通讯人姓名桉九·约克逊洛斯，归属于第九家族，叛离家族隐藏身份，现用名玻璃桉，并为其家族通缉，黑域创始人“An”。】
【您好，我是Archive（阿克唯），“生命序列”所属号07，您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封存之翼”】
那道没有起伏的机械女声进入耳朵，开头就直接揭了她的底。
玻璃桉呼出一口气，转眼看了望柠一眼，白发少女把脸都贴上了玻璃窗，鼻子和脸颊的肉都压扁了，看着飞艇时眼睛都亮晶晶的，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的样子。
她几乎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你是把我扒得挺彻底啊。”
望柠恋恋不舍地把眼睛从那艘高调奢华的飞艇挪开，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扒'？”
【不，我只是计算出了您会听下去的最大概率，并选择了最简单高效的方法——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的确有效。】
玻璃桉：“有个幽灵在这里，我在和它说话。”
【容我为您纠正语言错误，我名为Archive（阿克唯），不是“幽灵”】
望柠顿了一下，“哼”了一声道：“这种鬼话只能吓吓几岁的小孩儿。”
玻璃桉盯着窗外越来越接近的庞然大物，随口道：“是吗？那你几岁了，唔，我记得在预报app里你好像填的8岁？”
她的话音刚落，望柠就已经怒视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睛不再平和，而是卷起了火烧云，情感流露都带着肆意和奔腾，像是新生无畏的绿芽。
“可让我想起这件事了，你给我把那个年龄改掉啊！”白发少女似乎很想在此时扑过来打她，但被系紧的安全带束缚住，最终只能捏紧泛红的白皙手指，试图用视线殴打她。
【她就是“天使”吗？】
【我喜欢这个名字】
玻璃桉：“……你从哪里听说的？”
【在爱丽丝学院的校园论坛里，许多人都用这个名字称呼她，即便她的真正名字是“望柠”，但根据社会化名称认同，那她应该被叫做“天使”】
玻璃桉是真的笑了，哈哈哈哈地大笑出眼泪，差点松开操控器。
玻璃桉抹了抹笑出的眼泪，缓了缓胸腔的起伏，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训练出你这种反应力？”
望柠抓狂道：“你到底在和谁说话，给我认真回答啊喂。”
“是不是救援队的人！”
【我可以打开机载通讯外放，但经过分析，你似乎并不愿意让她接触我】
【为什么？】
玻璃桉慢慢收回了笑，那张总是显出“总有辣鸡蠢人打扰我睡觉”的困倦厌世脸在此刻发挥出一种出奇的效果，“说吧，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会是过来和我讨论这种东西吧。”
【……】
玻璃桉：“别给我玩沉默，你一串数据装什么深沉。”
【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应该在此刻用沉默表现无奈的情绪】
“沉默还有一种意思是我不想看见你，你可以滚了。”玻璃桉面无表情道。
【你在转移话题，从我问“为什么”开始，或者，更前一句】
玻璃桉毫不犹豫地挂掉了通讯。
训练出这种智脑AI的人简直是脑子有病。
望柠听玻璃桉一直在和虚空中的人说话，话里的内容也让她一头雾水，敏锐抓住了关键词道：“什么数据？”
玻璃桉：“三围数据。”
望柠：“……”
死去的回忆突然暴打她。
……
飞艇内部，控制室。
几面蓝色大屏被分割成数块，在幽暗的室内散发出淡淡道光线，隐约照出站在中央的人。
【“封存之翼”开启第一段记录，记录人——L012，代号凛月】
凛月站在中央，看着上面翻滚的数据和对话，唇角勾出一道完美的假笑，道：“首脑还有什么指示吗？”
【“带走望柠，无论是以何种形式。”】
“好的，凛月接受命令。”她双手提起裙摆，行了个滑稽而夸张的礼仪，粉色的糖果装饰叮咚作响，兴奋的因子窜入到四肢百骸。
【我可以向您问几个问题吗？L012】
“荣幸至极。”
【为什么你称呼自己为凛月，而不是L012？】阿克唯的机械声音似乎真的带上了疑惑，【按照社会认同指数来看，“凛月”虽然高，但它只是个虚假的代号，并没有L012的实用性。】
“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凛月笑眯眯道。
【喜欢？】
凛月的话轻飘飘，“对，它让我感觉自己不像是个工具。”
【……】
“不过没关系，为组织献上生命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工具用编号命名的确更方便。”凛月依旧笑眯眯，完全不在乎道，然后转身，“我要去执行任务了，Archive大人，再见。”
……
当长梯被伸开，望柠看着飞艇就停在她们的直升机上空，一个熟悉的人一手抓着梯子，看着她们。
“凛冬？”望柠惊讶地看着迎风而立的冷淡少女。
在刚才她一直揣测整件事是不是“生命序列”的刻意搞鬼，毕竟这一切事情的根源就是双生子捏碎不知名药物，导致局势失控。
——现在，罪魁祸首就在她面前。
玻璃桉看着她，仿佛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地对望柠道：“看吧，你就该听我的，早就该杀了她们。”
望柠：？
你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望柠同学，我来救你了。”凛冬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似是白描中的画，“打开舱门，我带你上去。”
望柠怒视她：“明明是你们故意——”
利用药物逼她们失控，还要假惺惺过来当好人是什么意思？！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凛冬打断了。
“——或者说，你还想要再次看到玻璃桉同学的失控？”
她听到了这句轻飘飘的话，换而言之，威胁。
玻璃桉：“别信她的话。”
巨大的飞艇在如此距离下更给人一种压迫感，望柠也迟疑了，如果她们真的让玻璃桉陷入失控状态，那无论对玻璃桉还是望柠，都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而凛冬没有再给她多余的思考机会，“上来，或者我带你上去。”
“不许去，”玻璃桉认真道，“她们会把你当做鱼一样解剖、切片，然后摘出你的大脑存放进容器，为了观察研究，他们只会无所不用其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玻璃桉同学一定要当面抹黑我们吗？”另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望柠抬头看见了一道和凛冬一模一样的身影。
凛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们，站在出舱口，上升到气流把她的长发吹得凌乱，但也让那张精致的脸和鸢紫色的眼睛完全暴露出来，看着她们，居高临下道：“别和她浪费时间了，直接带走她吧。”
“你也不用费尽心思拖延时间了。”
她的指尖捏着一片晶石，和在教室里望柠看到的一模一样。
凛月笑眯眯道：“虽然开放空间没法最大发挥药效，但也够用了呢。”
气氛凝滞，最后望柠打破。
“……我跟你们走。”
好歹能让一个人回去，救援队也在接近，她就算跟她们走了，争取到时间也足够救援队伍重新救回她了。
何况，在这样大张旗鼓下，所有人都知道是生命序列带走了她，考虑到舆论反应，她们也不会把她怎么样——起码在明面上如此就够了。
玻璃桉垂眸，让人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望柠打开舱门，一直等待着的凛冬垂眸看她，伸出手。
望柠：“我可以自己爬梯子！”
然后，她看着宛如深渊的高空，摸梯子的手抖了抖，腿差点软了。
“需要我帮忙吗？”凛冬盯着她。
“不用！”望柠倔强地回答，然后迅速抓住梯子，拼命让自己冷静，脚也飞速登上了一道横杠，催眠自己不去看下面，一阵风吹来，身体仿佛都在摇摆，心脏狂跳。
“柠柠女儿亲亲好乖呢～”凛月笑嘻嘻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宠、爱、你，的。”
后面的话被她咬文嚼字地加重。
望柠：“……”
不用每次强调你喜欢的母女文学了谢谢，这变态过家家她一点也不想玩啊！
望柠内心充满了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