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片空间，许青竹与青梅来到张府。
张府门前完好，不意味着这里安然无恙。
搓下小手，陆颜铃吐出一口热气，哈手，她抬眼，眨着睫毛问：
“小竹哥，感觉这里比刚才还冷。”
“嗯。”许青竹心情并不好，脸色肉眼可见下沉。
不久前，他们两人才突破一群鬼怪的包围，杀出一条血路。
整个当阳县如同入冬一般，不见半点雪花，却冷得惊人。
他来路上，望间不少行人虚影，同样的，也有抱臂在角落，活生生冻死的普通人。
结合各种见闻，他判断出来，这是一场升华祭祀。
“魔的升华祭祀，是萧幺干的吗？”许青竹猜测。
魔修之中，有大能知道呼唤魔神的法门，开启祭祀可以取悦祂，获得奖赏。
但是获得奖赏的人，实际上是“升华”成魔，纯种的魔。
彻底失去人的身份，却被他们魔修称之为“魔躯圣体”。
而升华祭祀的形式多样，像这种切割许多小世界，分别按照实力进行试炼的，只是其中偏简单的一种。
“魔从来不是仁慈的。”许青竹深记这点。
在他数百年的修行之中，上一世看见过太多因为“升华祭祀”死去的人。
在真正的魔眼中，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只是取悦自己的耗材。
好听点叫“一视同仁”，谁都派发历练，难听点叫“祸及无辜”。
那些因此死去的人，全部成为祭祀的养料，很小一部分作为“奖赏”，赐予最强者，其他全部被魔吞噬。
左右看，魔都稳赚不亏。
祂们只需要来看一场戏，以所有人性命为赌注的好戏。
“咔嚓……”捏紧拳头，发出脆响，许青竹冷眼望天。
他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站在张府之前，望着死寂的府门，都有些迟疑。
可能张叔、静萌、乃至苏沫等人都在，但……
不一定还活着。
切割空间，谁在一起，从来看魔的心情。
不巧，祂喜欢看人撕心裂肺，绝望，最好直接入魔，方便升华。
“小竹哥，刚才两批鬼怪，似乎跟过来了。”陆颜铃沉声皱眉。
她寻人法门强，同样的，在探测周围环境的能力上，也是出众。
“进去吧。”许青竹深呼一口气，随意取出一把上品法器。
一愣，还是苏沫的长剑法器。
“……”
张府里边，除了空气中寒霜如雾，墙上冻结冰霜，地面铺着一层白霜，还挺正常。
早上他离开张府时候，望见下人扫去的落叶，如今堆积在墙角，冻成了一大块砖般。
路过苏沫闺房，许青竹情不自禁推开。
“咔嚓……”门梁发出破碎声，零星冰沙飘落眼前，许青竹平静望着空落落的房间。
一间女人的房间，陆颜铃自然看出来了，顿时垂下目光。
她不明白，为何苏妖女这个人，可以走进许青竹的心中。
分明那一天，他说着自己会为父母报仇，屠尽苏家余孽。
可她再相见时，却觉得心上人陌生得可怕，连苏沫都喜欢上了。
“小竹哥，你来这里，就为了她吗？”陆颜铃有跑的冲动，她觉得自己远赴凡间找他，很傻。
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起码听心上人说完。正如当年，他怎么样都迁就着自己。
一顿，许青竹回身，淡道：
“小铃，我并不喜欢她，你别误会了。”
“……是吗？那你愿意和我回去吗？陆家，也可以是你的家。”陆颜铃垂眼，她甚至没敢看。
害怕抬眼中，看见他一丁点不舍，对苏沫半点的眷恋。
不报希望，从来是一种另类幸运。
轻抚她的小脑袋，许青竹保证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也许哪一天，我完成的所有事情，就会来找你……”
他停顿许久，说出二字：
“娶你。”
眼瞳扩大，陆颜铃盼望这两字多少年了？
欣喜抱住他坚实的腰板，陆颜铃重重点头。
她有些呜咽：
“嗯。”
长叹一声，许青竹透过冰霜，望着窗外白茫一片，心中说不上的茫然。
他总感觉，自己成了另一个人，已经看不清自己。
也再难看清青梅的脸蛋。
此刻保证，何尝不是为了上一世，数百年的执念？
活在哪里？他不知道，却在长廊角落中，那低垂柳树中瞥见那道媚影。
“苏沫吗？”他心中一沉。
张府比想象中冷清，不止物理上的。
一路走来，许青竹没能发现任何一道身影。
直到路过一口深井，陆颜铃突然叫住他：
“下边有人……好像死了？”
“死了？”许青竹眼睛一暗，立马跑去，俯身望着漆黑的深井里。
那绳子吊着木桶，掉得极深。这昏暗视线下，许青竹从井中瞥见一人的身影。
他泡在冰冷的水中，半握着木桶与绳子，曾经往上爬过，却再次摔下。
终究选择了离去。
“张叔……”他喉咙像卡住了，倾身跳下。
在上来的时候，背着那脸色苍白的中年人，张叔。
“呼……”极为细小的呼吸声，那鼻息打在他脖子上，好似幻觉。
咬牙把张叔背到房间，裹上被子，他施展火法，让火焰温柔张叔的同时，又不敢过力。
刺激下，张叔半睁开眼，一眼望见许青竹那熟悉的俊脸。
他释怀的笑了，嘴张着，好似说了什么。
“小铃，赶紧把这些药材拿去煮好！”许青竹手忙脚乱的，把一堆药材取出，给了她。
他执剑都不会抖的手，如今连药包都拿不稳。
“嗯。”陆颜铃知道他叔侄有话，也可能是……
最后一场对话。
没多问，自己跑外边生火煮药去了。
还好，她曾经跟着许青竹的时候，耐着活泼的性子，假装自己也喜欢药理。
那时她想，他喜欢的，自己也要喜欢。
可他喜欢苏沫了，自己又怎么喜欢？
“呜……”想到这，陆颜铃眼泪突兀滴落，点在滚烫的药壶水里。
擦着泪，她给自己打气：
“没事的，小竹哥向我保证了……一定……”
可她又如何明白，有缘无份下，再怎么保证，也是一场遗憾。
而另一边，许青竹抓着张叔的手，倾耳听着。
那曾前中气十足的声音，如今细微到不能再小。
是这样说的：
“许儿……能见到你，就满足了……”
“张叔，我会救活你的。”许青竹没有犹豫。
亦如当时，张叔都说：
“我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么……听我说……”
“……”许青竹握着手，一边源源不断地注入灵气，试图治疗。
但毒体觉醒后，他只知道杀人，忘记了救人。
复仇下，也把自己杀死了吗？
想摇头，但张叔动弹不了，他眼睛望着许青竹身旁，问道：
“她……你妻子呢……”
“……”
“她叫什么……来着？”张叔看他。
“苏瑶。”许青竹回答。
“啪！”一声碎响，只听外边有人哭泣着，跑了。
颤抖一下，许青竹沉默未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