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受常年来精神问题的影响，就连现在这个千羽凛的回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唯一留存在脑海中的景象，是仿佛被野兽利爪撕裂了的父亲、母亲，以及……将爪子插入心口的自己。
而后便是长久的黑暗。
意识朦胧时，有这样的对话传入耳中。
“药宫寺，你救不了她的，任你神医妙手，也决计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你是在告诉我，我这辈子至此为止的一切，都是一场水中捞月的笑话吗？”
“我不是说了吗，你就把责任全部推……”
“不行！这就是我的责任，身为医者、身为长辈的责任！”
“好了好了，既然你要揽锅，我也不和你这个死脑筋废话了，但你真的救不了她。”
“凭我，确实救不了，所以我才把你叫来，你应该猜得到我想做什么。”
“……”
“……”
“这事……可不符合你的性格。”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救她！所以，帮我封存她的记忆吧……”
而后，新的千羽凛出生了。
——
“叶君，和你相识的那个千羽凛，和求死的我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不过凑巧生在一个身体里罢了，你又何必在乎一个陌生人的生死？”
脑回路清奇的有病少女，说出了一段上杉叶完全没法理解的话。
“你是说，现在的你，不是和我遇见的你？”
“有什么问题吗？”
上杉叶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只觉得好笑。
你不是你？这难道不够好笑吗？
千羽凛显然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
“人的自我塑造，与他的经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那天，被抹除了绝大部分记忆后醒来的她，怎么能和我混为一谈？”
上杉叶捋了好久，才明白千羽凛表达的意思。
如果将肉体视作容器，将灵魂或精神看作是记忆的集合体，那么这话确实也勉强能理解。
无论是旧世界与新世界，许多哲学流派都有着近似的理念。
只是……
你一个高中未毕业的小丫头，和我谈哲学？不要太搞笑！
“这种话是从哪本小说里看到的？”
“小……小说！？”
“我还以为你已经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了，看来是有点晚熟啊。”
“中……中二病！？”
肉眼可见的，千羽凛红了。
少女手舞足蹈，结结巴巴的解释道：“这可是我自己悟到的，毕竟苦难是开悟的唯一方式，正是经年累月的……”
嗯，这百分百是从什么小说里看到的吧。
上杉叶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丫头是在精神分裂的症状上，并和了传说中的青春期综合发癫症。
一般这种情况，父母给两大嘴巴子就好了。
可惜千羽凛情况特殊，那天先发制人，断绝了从原装亲属那里受教育的可能性，至于非直系的……
想都不用想，药宫寺莲那女人肯定舍不得。
啧，慈母多败女，那女人真不适合教育孩子，怪不得也就只配在千叶学校里当最无足轻重的保健老师了。
没法，这担子看来是落到自己身上了。
“千羽学姐，我没心情和你聊哲学，但我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想要寻死这件事，不过是又一个谎言罢了。”
没错，上杉叶已然看穿了，千羽凛布下的最大谎言。
想去死。
这件事，并不如她说的那么洒脱。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使用抹除记忆的术法，其实不可能真正改变一个人一切。
一切凡是有过，必留痕迹。
哪怕是记忆被抹除到一片空白，潜意识也会留存有各种余响，会产生下意识的反应，就像是膝跳反射一样。
诚然，千羽凛确实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但她能够活到今天，旧至少表明她内心的自毁倾向，并不占绝对优势。
而上杉叶现在就要证明。
用他自己来证明。
不过证明之前，他还要做一些保密工作。
接下来的事，他可不希望某些人看到，特别是某个不知名的神道教公主殿下。
里三层外三层布下多重灵力阻隔后，上杉叶才开始有所行动。
他不顾被千羽凛制造出来的血池与腥气，大踏步向前。
“嗯？叶君你在防备什么？”
挞挞挞的踏水深不断回响，他离千羽凛也愈发接近。
“别过来！”
三步之内，千羽凛终于慌乱了起来，作势想要后退。
但上杉叶疾驰而去，一把抓住那纤细瘦弱的手臂。
手中传来浓稠液体那恶心的滑腻与粘滞感，令人不悦。
但上杉叶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仔细观察变化后的千羽凛。
除却脸上沾上了些许血渍，依旧是个青春可爱的美少女jk。
嗯，虽然阴郁了些，不过他的口味很广，不挑食。
轻柔撇开杂乱的长发，他笑着道：“果然，还是这样好些。”
“叶君你突……”
不等千羽凛反应过来，上杉叶已然堵住了那张胡言乱语许久的嘴。
轻柔的触感在嘴里蔓延，带着浓烈的血气与莫名的淡雅花香。
不知不觉间，那股腥臭的血气正在散去，手上的滑腻触感也彻底消失。
怀中的人儿身子骨逐渐发软，一股挠人心的妩媚轻吟声连连不断。
但温柔乡并非久留之地，很快，猛烈的气势从少女的身上散发出来，直接逼退了上杉叶。
回味着嘴里残留的甜美，上杉叶暗道可惜。
时间太短了，自己还没能一寸寸的……不过，至少主要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定睛望去，只见房间那头的千羽凛，已然完全脱离了黑化的形态，
面若桃花，似乎重新变做了那个恋爱脑形态。
此时的千羽凛，已然完全明白了先前上杉叶那番偷鸡似的动作是在防备什么。
少女胸口剧烈起伏后，似乎稳定住了心神。
“如何，千羽学姐，一心求死了无生趣的人，可不会露出你现在这副表情，若是你真的想死，那个和我相遇的千羽凛，又怎么可能那么期盼，谜题解开以后的生活？”
“你所做的，不过是在逃避罢了，通过将真正的自己分割，脱离弑父杀母的罪恶感。”
终于，千羽凛似乎也无话可说了，只是幽怨的看着他。
“虽然我一直有所察觉了，但叶君你还真是个不得了的……渣男。”
呃……
算了，被误解就被误解吧，他也习惯了。
反正怎么算自己都不吃亏，只要不被某人看到。
心无顾忌的上杉叶，重新端正脸色，正人君子起来。
“这些不重要，总之，千羽学姐，你不要再找些借口了。”
“和我回去吧，并且，余生带着这份罪孽、承受着罪恶感的折磨，一直这么活下去。”
话已经完全说透彻了。
一切谜团皆已揭开，接下来就看千羽凛自己的选择了。
面色痛苦的挣扎许久后，千羽凛却道：“我不要……”
果然如此吗。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上杉叶的预料。
毕竟就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遇到困难想要逃避也不是不能理解，她只是欠缺一番“爱的教育”罢了
就由自己来扮演严父的角色吧。
“那么，千羽学姐，该上课了，准备好打屁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