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整个学院，让人看不真切。
因时候尚早，那扇森冷的铁质大门还未打开。
但这当然是拦不住上杉叶与千羽凛的。
周遭无人，又有薄雾遮掩，两人直接大胆越墙而入。
也许是因为『门』在此地的原因，学院内的雾气更加浓重，三尺之外便是白茫茫一片。
这般弱视，若是不熟悉环境的学子，说不定会在这占地庞大的学园中迷失。
两人依旧沉默着，朝着雾气深处走去。
虽然并没有交流，彼此也只能听见对方的脚步声，但他们却不约而同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不多时，浓雾中一团庞大的阴影渐行渐近，正是两人此行的目的地，社团大楼。
“明明才一两天的时间，却有种好久都没有回来的错觉了。”
千羽凛行至他身侧，感叹道：“所谓恍如隔世，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看向这座来得比教学楼还勤快的大楼，上杉叶也颇为感慨。
许多的画面，从眼前纷纷闪过。
其中绝大部分，都有着一道身侧少女的影子。
虽然他与千羽凛的初遇，是在涩谷的小巷中。
但这里，才是上杉叶真正和千羽凛开始的地方。
在这里编织谎言、在这里许下承诺。
既有刀光剑影谈判交涉，也有难以忘怀温暖回忆。
“我们进去吧。”
并肩上楼，推开那扇有些年月的木门，里面依旧是初见时的模样。
阴暗的光景、腐朽的霉菌味，以及杂乱无章的布局。
非常有千羽凛的特色。
上杉叶甚至开始担心千羽凛以后的日常生活了，毕竟论自理能力，少女和她的监护人药宫寺莲，都是同一种类的生活白痴。
这俩以后不会顿顿吃泡面吧？
晃神间，千羽凛倒是在屋子里倒腾了一番。
大概是想出于少女的羞涩，千羽凛将四散的侦探小说和泡面箱统统推到了角落里，让房间稍微整洁了点。
上杉叶走到沙发前，抄起那本没看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随手一翻。
『纵然是受到所有人欢迎的谎言，也无法替代真相本身。』
下意识在心里默念出这句后，上杉叶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快速将其合上。
虽然反应迅速，但这并没有逃过千羽凛的眼睛。
原因很简单，就连上杉叶自己也知道，少女的视线，其实从未离开过他。
“怎么？你也喜欢上了？我还以为你只是用它来打发时间呢？”
上杉叶不动声色的放下书本。
“我就是用它来打发时间，谈不上又多喜欢。”
如此不解风情，少女倒也不恼，又拿起书本摆在他眼前，强势推销。
“那你就多读读嘛，说不定读过几遍就喜欢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
上杉叶记得旧时代有一句很有名的话。
只有一见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所谓日久生情，不过是被岁月磨砺了后的妥协。
见他不搭理，千羽凛直接把书哗啦啦翻开。
“一定会的！里面的有些句子写得可好了！”
精准定位后，千羽凛指着上面的段落再次递来。
“比如这句。”
『每个人都不会忘记心动的那天，不会忘记叩响心扉的那件小事，也不会忘记开启新生活的那点萌动。』
读过这段，上杉叶情不自禁越过书本，望向少女的眼睛。
如早有预料一般，那对幽绿的竖瞳带着绵绵不绝的情意，如沐浴时的温热水流，迅速冲刷过他的全部。
“我也是，从遇见叶君起的每一个瞬间，我绝不会忘记！”
千羽凛将书贴紧胸膛，而后撞入他的怀中。
“无论任何人都无法将它们从我的灵魂中剥离，因为它们就是我存留于此的基石！”
这算是……在跟我表决心吗？
事已至此，上杉叶也不打算遮遮掩掩了，他按住什么的双肩，将其微微推开，好让两人可以眼对着眼。
而后郑重其事问道：“你猜到了？”
原本笑意盈盈的少女，听到这句后也收敛了脸色。
“嗯。”千羽凛将《探案集》放回沙发上，淡定回道，“毕竟叶君你有一半，是在我的身体里嘛。”
这便是交换存在后的后遗症了。
虽然上杉叶自己，因为神代樱奉献了四分之一来压制，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显受到千羽凛的影响。
但千羽凛，并没有类似的抑制措施。
“虽然不能直接读心，但只要是深重的情绪，都会渗到我这边来。”
“我也不太蠢，感知到叶君你现在的情绪，也大概能推算出叶君你的想法了。”
顿了片刻后，千羽凛打开天窗说亮话。
“就和老师曾经做的一样，叶君你，想要消除我的记忆吧。”
上杉叶不言，因为他确实是打算这么做。
而且，为了不重蹈药宫寺莲的覆辙，他会做的更绝！
直接将千羽凛抹成空白！
世间再不会有千羽凛这个人，取而代之的是药宫寺凛。
五年前千羽家的旧案在无人会关注。
神稚子实验的遗留完全清理。
而空白化的千羽凛，也不再会敌视神代樱。
再加上药宫寺莲，这两个人足矣引导、管束千羽凛走上正道。
一切在此完结，一切重新开始！
“我不会要求你原谅我的，你大可以打骂、甚至是诅咒我，在这最后的时间里。”
上杉叶手中掐起法诀，黑色的壁障取代了白色的雾气，填满了整个窗景。
『空庭失坠』再次发动，将整个侦探社剥离出现世，一防止千羽凛跑路。
而相对于他的郑重，千羽凛却是轻松自如的神情，仿佛并不在乎接下来会受到的迫害。
又或是，另有隐情……
“打骂？诅咒？叶君你怎会如此看我？”千羽凛哑然失笑。
“虽然你要杀了我，杀了这个千羽凛，但我本就是你救下来的，现在拿去又有何妨？”
将生死看得如此淡漠，果然，这丫头已经沉得太深了。
上杉叶再次为自己所做的找到了一个理由。
天下之情，莫深重过自爱。
连自己性命都不在乎的人，真可谓是断情绝性，自己对神代樱打的比方还真没错。
于是他伸出右手，招来无用剑。
并没有打算用神道司里的那些伎俩，他准备用『归还』的力量，真正的、彻底的将眼前的少女变成空白。
介质，是自己身体里四分之一的对方。
此后，他将永远背负着这份记忆、背负着这份罪孽。
以及最重要的，这份名为爱的诅咒。
“永别了，千羽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