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中。
天理真司极为专注的注视着放置于桌上的童子切，心无旁骛。
这时，一名天理家的族人前来汇报。
“家主，宫本少爷偷偷离开了会馆。”
天理真司并未回首，依旧望着童子切，似是毫不关心。
族人接着汇报道：“是玲子小姐带他离开的，可能是大小姐的意思，所以我们并没有阻拦。”
听到了自己女儿参与其中，天理真司这才有了点反应。
但也仅仅只是淡然回了句道：“我知道了。”
看得出来，天理真司其实并不在意，或者说不重视宫本古元这个人。
汇报完，族人便退出了房间。
而直到那扇门再度合上，天理真司也从而回过头。
他的眼中，一直都只有童子切。
传说时代最璀璨的明星，人道的具现化。
自四英杰斩蛇揭开人神共治的序幕，至天坠劫后世界规则再度重塑，传说时代的一切，全部都在它的见证之下。
其根骨，由牺牲铸就，锋刃，以勇气磨砺，最后装饰以常世生灵斑斓多彩的欲望与渴求。
这样的你，如今为我所有，那是否证明我将做的一切，全部都在允许范围内？
“没错，一切百无禁忌！”
这样的回答，适时传入天理真司耳中。
但这当然不是剑在回应，而是某个一步步诱他堕入深渊的怪物。
天理真司无言，只是挥袖以对。
剑气自袖口生出，一往无前，越过坐于窗上的愚者，冲霄而起，将天上重云撕得粉碎。
这一剑如此骇人的声势，近距离接触的愚者自然受了影响。
他身上衣衫不乏破口，甚至许多破口下方都溢出了一缕缕猩红。
但被这似威胁似警告的剑气擦过，愚者却并没有半点怨言，反而喜笑颜开。
“真司，恭喜你终于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正确？”
天理真司终于有所动作，转身望向披着少年人皮相的怪物。
“不，我只是别无选择。”
天理椛已经等不下去了，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对于天理真司的陈情，愚者却是嗤之以鼻。
“还是自持着正道君子的德行？事到如今未免太不痛快了，我劝你还是干脆丢下这些无用之物。”
“依旧将普世价值观视作一文不值的废品吗？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呢。”
“傲慢？”愚者摇摇头，反驳道：“真司君，你错了，我只是在做出建议，可没有强求你接受它，就像我也从没有逼你一定遵循我的期望，而只是等待你自己凭心决定，我尊重你的意愿。”
“而真正的傲慢，是将自己的观点强行约束在他人身上，是自以为自己绝对正确超越于他人之上，便如古老传说的路西菲尔。”
愚者讥讽道：“明明天使与人类同为神的造物，他与他的追随者们却自认高人一等，简直愚不可及。”
虽然愚者只是在谈论着旧世的神话故事。
但天理真司身为天理家当代家主，知晓许多秘事，因此也读懂了愚者的暗语。
“真意外，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那两位大人抱有敬意，看来我还是高估你残留的人性了。”
“不，你又错了，真司。”愚者笑着摆手，就像是在看一位不懂行的人在自己的领域谈笑风生。
“我尊敬他们二人，与我否定他们的做法并不矛盾，而也正因为我是人，才会同时否定狂信的米迦勒与叛逆的路西菲尔。”
“狂信与叛逆吗？”
听得这两个词，天理真司似乎能看到那个混乱年代中，两种思想激烈碰撞产生的花火。
但愚者一声轻笑，又将他拉了回来。
“当然，这仅仅只是比喻罢了，古老故事中的神明使徒，不过是虚幻的影子，又岂能和他们二位相提并论。”
这倒是。
唯独这一句话，天理真司无比赞同。
毕竟少年时期的他，可是最喜欢四英杰的传说了。
只可惜啊，物是人非，自己终究无法成为四英杰那样的人。
似是明白天理真司所想，愚者也感慨道：“英雄豪杰这几个字，太过于沉重了，非常人担负得起。”
默契，带来了一番诡异的沉默。
两人皆垂下了脸，神情复杂。
“好了，话题扯的有点远了。”愚者率先打破沉默，他低下头自嘲道，“真是的，我也是老了，总是谈这些陈年旧事。”
天理真司也反应过来，过去固然不能忘记，但最重要的，还是把握现在。
他终于是拿起童子切，眼神不再迷惘。
“我，无法成为米迦勒，因为我不能毅然抛弃所眷恋的。”
“但你也做不了路西菲尔，因为你的追求，依旧局限于一门一户之中。”愚者补充道。
“没错，正如你所言，我就是个半吊子。”天理真司言语再无迷惘，就连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浑浊的双目都清楚了许多。
“所以，就让我去追求自己这份半吊子的愿望吧。”
“这样就好。”愚者反而是露出一抹赞赏之意，“正因为是半吊子，才足够展现人的本性，真司，看来你终于跨过那一线，达到真人之境了。”
愚者眼中满是源头莫名的骄傲，接着他主动为天理真司打开房门。
“去吧，将五剑汇聚起来吧，再现千年未有的盛景！”
这件事，由人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
会馆大厅中。
四方汇聚而来的众人，正窸窸窣窣谈论着大会的目的。
“也不知巫女大人在想什么，总不能真是将五剑论个高低吧？”
人道五剑自有其神圣性，对它们评头论足未免有失体统。
“都这时候了就别猜了，等会儿真司君出来不就知道了。”
遵令而来的众人，虽然不明真相，但心态还算轻松。
毕竟这可是神代巫女的指示，又由千年世家之主、神道十三流中流砥柱天理真司主持，哪会出现什么危急事件，就当奉旨旅游吧。
毕竟这天理家引以为傲是真不错，养人啊！
而就在万众期待的时候，手持童子切的天理真司出场了。
并没有多余的言语，猛烈的灵压瞬间席卷当场。
虽说在座不乏强人，但天理真司骤然发难，竟无一人能做出有效的反抗，全被压制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天理真司指尖射出一道剑气，席卷当场，将其余四剑全数收入囊中。
“幸苦诸位同僚，天下五剑，便由我们天理家收下了。”
听得天理真司的话，众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天理真司！强夺五剑！你是认真的吗？”
众人非常震惊。
你是怎么敢的啊？
做这种自绝于神道的事，你的修为至少也该到人之极境吧？
但想到这，他们才发现，天理真司身上的气势已经截然不同。
这份隐隐与天地相合的气场，便证明确实已是达到了人之极境。
但即使如此，众人依旧不解。
抵达人之极境，不过是有了上桌的资格，也仅仅只能保存自己。
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举动，神道教大势倾轧之下，你天理家能活几个人？
似是看懂了众人眼中的困惑，天理真司淡然道：“很简单，因为，我将超越极限！”
这句话，在场神道中人，也只有寥寥几人听明白了。
“你疯了！这可是绝无可赦之罪！”
“疯？也许吧。”
从那副画中修行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幸免？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份潜藏于心的疯狂，自己才有胆子做这种事吧。
天理真司手指一一划过其余四剑。
就像是从沉眠中被唤醒了一般，四剑颤颤巍巍飞起，盘旋在天理真司周身。
“你没有时间的！在你跨越那一步之前，巫女大人就会阻止你！”
一与天理真司交好的人劝解道：“回头吧，真司，现在还来得及，我等可以当你喝醉了在讲胡话。。”
但天理真司是经过深思熟虑、百般挣扎才做出的决定，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而改变。
他装作没有听到好友的劝解，只是自顾自的从怀中掏出一枚洁白的骨珠。
阻止？不，没有人能阻止自己！
哪怕是神代巫女！
别看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圆润点的鹅卵石，但它是天理家仅次于那副画的宝物。
而这就是传承悠久的好处了，总能掏出些神奇的小玩意儿。
天理真司捏碎骨珠子，同时在心中默念。
“空庭失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