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天理家后山。
林间小道上,天理真司推着轮椅,带着天理椛缓缓往山顶去。
“咳咳~真司君,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也不知是怎样的毅力,天理椛又将这副衰朽之躯坚持了三月之久。
不过,油尽灯枯一词,怕就是说的现在的天理椛。
惨白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血色,就连唇上,也是青白一片。
病服遮掩不住的手腕和脚踝,瘦骨嶙峋,皮肉全是薄薄一层,让天理椛整个人像是仅披了层皮的木偶。
但这样的天理椛,神色竟然意外的平静、祥和,于满山寂寥的景色中格外醒目。
天理真司并明言。
“马上就到了。”
枯枝落叶散发的腐臭味,全被天理真司隔绝在外,因此,天理椛并未察觉到什么。
只是,天理椛很困惑。
“不是都七月间了吗?怎么户外都没有一丁点阳光?凉飕飕的?”
天理真司装模作样的抬起头,望着头上那片深邃的暗。
“嗯,大概是知道你今天要出来,太阳不敢争辉藏起来了吧。”
“呵呵~真司君你又打趣我。”
这样夫妻间互相打趣的日常,自从天理椛深陷长生病后,已经许久未曾有过了,
而同丈夫嬉闹后,天理椛也没有忘记女儿。
“最近,惠子来看我,都像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你这个做父亲的要好好关心下女儿才行呀。”
“我知道。”
“敷衍,你们男人都是这副德行。”批判过老公的直男癌后,天理椛又语重心长道,“不要觉得惠子天赋才能,就觉得她无所忧虑,终归惠子也是个十七的少女,也是会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苦恼青春期的问题的。”
这你就还真是说错了,我们家女儿可不得了呢,她一天想的,可不是小儿女的细碎琐事。
但这话,天理真司当然不可能和天理椛讲,那样只能徒耗天理椛的心力。
于是天理真司又是敷衍的连连应道:“是是是,椛大小姐!”
“真司君你再这么敷衍我,我可要……咳咳咳……”
天理椛作势欲打的手缓缓抬起,半道上却又不得不用来掩嘴止咳。
而这副身体的脆弱也在此展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就在几声清咳后,天理椛竟然昏死了过去。
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天理真司,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的往山顶行进。
这几个月,这种事发生的太多了,已经习惯了。
以天理真司的脚程,没多久就带着天理椛到达了神社。
而这里,早有人等候多时了。
少年模样的愚者,跪坐在本殿之中,像是在诚心敬拜被供奉的那位神明。
不过因为神像与供都不存在,倒像是在冥想修炼。
大概是被脚步声惊动了,一进门愚者就起身和他打招呼。
“哟,真司君早啊,太阳都还没有出来呢。”
招呼声中暗藏的幽默并未引来吐槽,让愚者颇为尴尬。
为了掩饰,愚者立时开始谈及正事。
“嗯,都这个时候,我想你也想清楚了没有退路了,所以是你自己来?还是让惠子来?”
天理真司摇摇头,道:“惠子不会同意的。”
“看来你没有说服她啊,那这就有点难办了……”愚者敲着脑袋,很是头疼的样子,
“别扯了,你一开始就算到了这点吧?”天理真司直接拆穿了愚者的谎话。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装傻戏弄人。
“也算吧。”愚者倒坦诚的承认了。
“不过,难办这点也确实是真的,真司君,难道你对自己的女儿有必胜的把握?”
这下天理真司沉默了。
他女儿天理惠子这样的天命之女,谁敢说能有必胜的把握?
“惠子剑道无缺,确实不可正面相争。”
但作为父亲的天理真司,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当然是有法子对付女儿的。
“惠子她,终究还没有超脱出凡世,依旧只是一个凡人,而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知女莫入父,不得不说,这话出于天理真司之口还是足够让人信服的。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就不多说惹人嫌的话了。”
愚者装作很相信天理真司,不再多言。
只是,看着成竹在胸的天理真司,愚者暗地里却忍不住露出一个乐子人般愉悦的笑容。
真司君,真的有那么顺利吗?后浪推前浪,自古以来自认为能轻易把握子孙后辈的人,又有几个真的算透了?
你自以为瞄准了惠子的弱点,可惠子难道不会为此有所准备吗?
愚者分外期待父女俩斗智斗勇。
也不知到时又是怎样一出好戏……
天理真司并没有察觉到这份恶意,从轮椅上抱起天理椛,走到原本供奉神像的前方。
“天地无用!”
随着天理真司颂出密语,身前空空如也的神台竟晃动起来。
下一刻,地上数道裂缝浮现,缓缓打开,露出一条幽邃深暗的竖井。
同时,天花板上也传来机括之声,木质结构缓缓敞开,将黑暗的天空显现。
而还不等机关彻底开放,下方地道之中便有五色光芒冲天而起,似是要将天地贯通为一线。
愚者走到五色洪流前,伸手探出。
感知到五剑这温暖的灵力,愚者叹道:“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好温暖……”
这份温柔的力量,不自禁的让人感怀往事,纷繁的记忆碎片如走马灯一般在愚者脑子里闪回。
但愚者终究是愚者,是这个世界最不可能因缅怀过往而变得迟疑的人。
早在他在踏上这条路前,就已经十分清楚这件事了,过去的人与事,是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他已经做出了觉悟,余生只有永不停歇的前进!前进!前进!
绝不回首!
再度抬起头后,愚者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
“真司君,准备好与整个腐败落后的世界为敌了吗?这可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哦!”
“主角?”
饶是天理真司心情忧郁,也被愚者的话给逗得露出一丝笑容。
我要真是主角,第一步就先砍死你这个世界霍乱之源。
当然,天理真司是成熟男人,自然不能讲心里话。
“已经是这个时候就别说笑了。”
清了清嗓子重新恢复严肃状态后,天理真司并没有搭理搞怪的愚者,而是直接跳进了竖井中。
天理真司一心肃穆,安心下落,自觉就像是古老神话中的堕天使。
嗯,是时候,接受自己选择的命运了。
然而,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某人又破坏了他的心境。
只听上方传来愚者的惊呼:“等等真司君!我的身体不行的跳下去死路一条啊!你得带上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