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恍惚过后,那股难受的下坠感消失了,同时背部传来大地般坚实的触感,自己这是着陆了?凯伦晃了晃自己晕眩不止的脑袋,半撑着身子坐起。
她缓缓睁开眼睛,随即又被刺激到般的立刻禁闭,“嘶!”,没想到,她竟被头顶那炽烈的阳光给刺得眼睛生疼。不知这到底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这次的她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失去意识,而且好像还成功活了下来?
阳光?凯伦抬手遮挡住眼眸,自己这是,来到地面上了?没想到在地下生活了那么久的她,竟然看到了记忆中太阳,真是一种奇妙的恍若隔世般的体验。后知后觉的,她的表情突然一变,面露惊喜的左右张望,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副陌生且荒败的景象,凯伦脸上惊喜的神情逐渐被茫然取代。
这到底是哪里?位于她面前的是一栋栋人类都市才会有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可上面却缠满了爬山虎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藤蔓。这已经不是有没有人居住的问题了,而应该问这是多久没有人来过了?
凯伦伸手试着活动了下她的右手臂,发现原先骨折的地方竟已经奇迹般的复原了,腹部那个贯穿的伤口也不见了,这给她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嗯,就像做梦一样,刚刚那回忆里的走马灯难道只是一场令人唏嘘的噩梦吗?凯伦摇摇头,至少穿在她身上那件破碎的衣服以及上面残留的血迹还是真实可触的。
“伊芙琳?”踉跄站起身来的凯伦四处张望着,此刻的自己正身处一片还算空旷的草地上,可她周围却不见那个身着白裙的女孩。
“不可能啊,我明明有抱着她的,为什么会不在这里?”怀着这样的疑问,凯伦焦急的搜索起了她醒来时身处的这片草地。她看了眼脚下,杂草掩盖下的地面竟铺着整齐的地砖,那些草从地砖的缝隙里长出,浅浅的没过了凯伦的脚踝。
为什么,生锈的秋千,发霉的长椅,半塌的滑梯,这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凯伦这里曾经有人类活动过,可却是荒废了好久的样子,这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世界吗?凯伦耸耸鼻子,空气中弥漫着草木与泥土混合的芳香,远处的居民楼看起来都还算完好,也没有遭受过战火清洗的痕迹,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凯伦,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咔嚓!沙沙沙”,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被突然踩断的声音,还有一阵短促的沙沙声。凯伦警惕的转过身,那声音好像是从一个废弃的自动贩卖机那边传过来的。
“伊芙琳?”凯伦疑惑的轻声询问,可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她小心的弯腰从地面上捡起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看样子应该是从一旁的那个单杠上锈掉的,两端都有着严重的锈蚀痕迹,单单看起来就很有杀伤力。猫着腰,双手举着那根钢管相对不是那么尖锐的一端,她谨慎的朝自动售卖机那边挪动着脚步。
晴朗的天空上点缀着几朵无心飘游的白云,草地上的几簇花丛边停驻着三只花蝴蝶,它们背后的翅膀一开一合,似在享受着花蜜的香甜。可是,下一秒,一声大喝打破了这个安静的氛围。
“说!你是谁?”
“欸,别激动,小姐,不不不,女士,我只是个普通人,您能把手里的棍子放下吗,咱们有话好好说。”废弃的售卖机背后,一个消瘦的男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凯伦吓得连连后退,手脚并用的他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紧张的看着凯伦手里那根指向自己的铁管,急忙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说!为什么你要鬼鬼祟祟的藏在贩卖机后面。”凯伦面露警惕,这个男人从刚刚开始就躲藏在那里窥伺着她,对于这个人,她并不抱有什么好感。
“别激动,女士,我叫郎宁,是那片居民区里的幸存者,本来想出来找些食物的,在路过公园时恰好看见这里有人,所以好奇就过来看看。我就一普通人,你看,我身上也没带什么武器啊。”身穿高领毛衣的男人侧身指了一下远处的那几栋建筑,随即他摊开手,表示自己只是经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陌生人。
“郎宁?你是,华夏人?”凯伦皱眉小声嘀咕道,同时也在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黑发黑瞳的瘦削男人,他刚刚的一句话就让这个金发碧眼的异国女子陷入了沉思。
首先,她这是在华夏的土地上么,还有,幸存者,普通人?见女人一边用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一边皱眉思考的样子,郎宁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诶,对了,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看你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想必这一路上也经历了不少麻烦吧。这片区域原先是核战争前期划定出来的安全区域,不过这里的人们觉得距离战场太近了,都觉得不放心,所以很多人都跟着大部队迁走了,也就剩下我们一些老弱病残的人留了下来。哈哈,有些商店里的罐头还没过期,我打算出来碰碰运气,这不,正好看到了公园里到处翻东西的你,心想过来看看你需不需要帮助,毕竟这个小区里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互帮互助也都是应该的。”
凯伦将信将疑的将手里握着的棍子放下,她没有把棍子扔掉,手上握持的力道依旧不减。这个男人说的话她只信了一半,毕竟她这个异国他乡的人根本就不会说也听不懂华夏语,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Nora搞的鬼,再抛去一些超自然可能,她还是没有将内心的疑惑表达出来,当前找到伊芙琳才是她的第一要务,看着面前这个她遇到的第一个人类,凯伦开口随便编了一句假话说道:“你好,我叫艾米,是从其他城市来的,我想知道那些逃难的人都去了哪里。”
“哦,原来是其他城市来的幸存者啊,据我所知他们都往南方去了,一直往南方走总会到的。话说,刚刚我看见你一直在这附近寻找着什么,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吗,我自己之前也弄丢过我母亲送给我的手表,还是我的幸存者同胞一起帮忙找到的,为此我自责了好几天呢。和我说说,我和你一起找的话,效率可能会更高一些。”郎宁指了指自己手腕上戴的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语气热情的说道。
“唔,我在找一个孩子,她对我很重要,她眼睛很蓝,穿着一件白色裙子,不过她的头发因为一些原因掉光了。”一想到伊芙琳,凯伦的语气就明显变得缓和起来,她看着郎宁的眼睛说:“郎宁先生,如果你能帮我找到她的话,我一定会非常感激你的。”
郎宁的目光真挚且诚恳,他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没问题,艾米女士,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互帮互助才能生存的更久,这片区域我可最熟悉了,交给我吧,我会帮你找的。”
“嗯,谢谢你。”凯伦手里捏着的钢管缓缓垂向了地面,在刚才的对话过程中,她动用了自己掌握的一些微表情知识,面前的这个人脸上的所有或害怕或热心的情绪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她收起了心里的几分戒备。
突然,凯伦想起自己可以问问眼前这个人如今的年份和日期,不过一番犹豫之后她还是放弃了,现在她遇到的问题太多了,陌生的处境加上陌生的人,新的问题只会换来更多的问题,相比于问题的累积,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伊芙琳再说。
“这片公园的视野很开阔,一个孩子,如果不是自己藏起来的话是不会发现不了的,我提议咱们去居民楼那边转一转,毕竟白色衣服比较显眼,不要灰心,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能找到。”郎宁嘴上说着打气的话,自己先一步朝外走去。
凯伦点点头,再次环顾了一周,发现没结果之后,她提着钢管跟上了郎宁的步伐,心里猜测着各种伊芙琳离开自己的原因,可是几乎每一种猜测都被她自己给推翻了,她就连自己是如何一眨眼就被送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都搞不清楚原因,关于伊芙琳的失踪她更是摸不着头脑。
还有,核战争?在她的印象里,华夏是没有被牵扯进那场战争里的吧,而且华夏还曾出兵援助过那些差一点就惨遭吞并的国家。自己被关在地下研究基地的这几年里都发生了什么?难道就连华夏都不敌那些被战争利益冲昏头脑的独裁者吗?凯伦的内心逐渐被阴霾笼罩,她还没有发觉,自己的思维渐渐偏移了方向,思考从点状发散慢慢变成了线状延伸,她甚至下意识忽略了她所处华夏国土的真实性。
没有理会身后那位慢慢陷入了自我猜疑中的凯伦,走在前面的郎宁用余光瞥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白影,他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呢。
二人边走边谈论着各种问题,在这个期间,凯伦了解到郎宁是因为自己身患癫痫而被普通人排斥,本身不合群的他就没有选择和众人一起离开,相反,在剩余这些同样因为各种伤病而选择留下的人们所造就的环境里,没有再次遭受以前人们那些歧视目光的郎宁变得开朗了不少,他不那么内向了,也主动担任起了一些种植和搜寻生活物资的任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凯伦心中的戒备在一点点降低,感受着肚子里那逐渐攀升的饥饿感,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听这个男人的话,去他们生活的地方去吃些东西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一闪而过。
“是伊芙琳!”凯伦不受控制的大喊一声,其中不免夹杂着些激动的情绪,亲眼看着那身影跑进一栋像是饭店的三层小楼内,凯伦二话不说的就追了上去。
“哎,凯伦女士,你等等我啊”,郎宁焦急的声音追在凯伦身后,还有他跑步时的大口喘气声,都被凯伦迅速的甩在了身后。
穿过饭店敞开的玻璃大门,目光快速的从一排排食品货架以及放置生食的空冰柜上扫过,直到锁定了那个躲在柜台后面的小女孩。
女孩从大厅前台的后面露出了一双小小的蓝色眼睛,她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面前呼吸有些紊乱的凯伦。凯伦的胸膛因为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着,“伊芙琳,快过来,你这样到处乱跑是很危险的,我知道从那以后你一直都在躲着我,我一直都很内疚,但这里已经不是那个研究基地了,不要再躲着我了,好不好?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找到回家的路。”
凯伦循循善诱着,可女孩还是那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凯伦试着迈出一步,见女孩没有动,凯伦就打算迈出第二步。
“噔噔噔!”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是郎宁从后面追过来了,凯伦没有在意,然而就只是这一时的大意,凯伦的后脑勺就仿佛遭受了重击一样的传来了无比的剧痛,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身后的郎宁用一板砖重重的砸倒在了地上,淋漓的鲜血将漂亮的金发染成一片暗红。
“当啷当啷”,郎宁一把抓过挂在门把手上的长锁链,异常娴熟的套在凯伦的脖子上,“哈哈哈,老子我可是很久没有品尝过推门人身上的的血肉了,小姑娘,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好骗,还不如上次被我吃掉的那个人呢,那个人至少还勉强用玻璃片划伤了我,可你呢?简直是手到擒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此刻的郎宁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开朗热情,此刻的他换了一副面孔,面目狰狞的就像是埋伏了许久的猎手一样欣赏着猎物生前的最后挣扎。
“什么,你!”凯伦的双腿不停的在光滑的瓷砖地板上踢蹬着,她双手向后费力拉扯着锁链,可刚刚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人竟然手劲如此之大,凯伦的脸很快就因为缺氧而憋成了酱紫色。
“呵,牲畜只有在放过血之后吃起来才不会有腥味,这般难得的盛宴,不好好处理那就可惜了。”凯伦双目圆睁,刚刚那个伊芙琳样貌的小女孩正从前台缓步走了出来,她的手里竟然还反握着一柄闪着森然寒光的尖刀。
更可怕的是,那个人状若随意的抬起手,一把扯下了脸上那一层像皮肤一样的肉色薄膜,在那之下,一张横肉遍布的脸伴随着同样膨胀变形的躯体舒展开来,那件小巧的白色连衣裙也被瞬间撑爆,变成一件破碎的布片,堪堪的挂在那具屠夫样貌的怪人裆部,眼前这个从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为肉山屠夫的画面极具视觉冲击,是那种就算扔到恐怖电影里也要做模糊化处理的恶心片段。
“嗬嗬,不要那么惊讶,惊吓过度的肉可是会因为变酸而破坏口感的。”屠夫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露出了一个勉强算是笑的表情,粘腻腻的在刀背上舔了一口。
凯伦挣扎的幅度变得越来越小,看着那位朝自己一步一步慢慢走来的腥臭屠夫,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充血上翻,那是即将失去意识的前兆。明明刚刚才从地狱里逃出来,自己又要死掉了吗?真是戏剧又荒诞的经历啊,凯伦不甘心,明明还没找到伊芙琳那个孩子,明明还没完成对她的承诺,就要被眼前的这两个人给分食了。
“快点!郎宁,杀个人还要磨磨唧唧的。”屠夫狞笑着露出满嘴参差不齐的大黄牙,他自己也好久未食荤腥了,自己这一身高超的厨艺都无处发挥了。哎呀,到底该怎么料理呢,好难选啊。屠夫高举起自己的尖刀,很快,他像是想到了解决办法似的,脸上的狰狞笑容几乎咧到了耳根,“既然难选,那就干脆把每样都试一遍吧!”